《不谐调》第十四章 何至于此

见势不妙，Anstoss“噌”一声在自己和阿丽雅周围生成了一层应对精神力的保护罩，并远程直接联通了沃尔蒂的手机： “朋友们，阿丽雅陷入昏迷，目前情况紧急，需要确保她的安全。” “在此期间，我会释放特殊频率的电磁波，你们可以通过它来找到我们。” 发送完信息，她依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贸然使用重型武装很可能会误伤阿丽雅，当下应以防御为主。” “嗬！”埃克塞西奥大手一抬，方圆数十里无数砂砾土石、花草树木、飞禽走兽通通聚拢而来，拼凑成一根接近五公里长的、磨尖了头的巨柱。接着他的手摆出抓握的姿态，硬生生把Anstoss两人连同护罩一齐抛上了高空并将其牢牢定住。他仅是摇摇手，巨柱就恍若标枪一般被他朝上方旋转着投掷出去，精确无误地命中了Anstoss她们。它疾速向上突进，尖头都崩碎了也未尝有停止的迹象，直到彻底化作漫天的碎屑。 附近已经被搅得一塌糊涂，目光所及之处，地面均是坑坑洼洼，树木皆是七倒八歪。埃克塞西奥在此地刻下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惨烈伤痕，这时的他，以胜似神明的姿态，洋洋自得地欣赏着自己的战斗成果。“只要敢解除防护罩，你和她就是死路一条！”他牵引着对方重重地砸向地面，但防护罩并无破损。 Anstoss的思绪跟随能源不断流动着，“阿丽雅已经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那么下一次出招，我必定会了结你，只是……”这个时候，Anstoss怀中的女孩，或许是因为外界的震动而从昏迷中苏醒，揉了揉惺忪睡眼：“啊？你是谁？我在哪？” “阿丽雅酱，你醒啦？” “怎么我遇见的每个人都称我为阿丽雅，我明明是安缇。” 埃克塞西奥这回选择开展炙炎攻势，只见他打了个响指，一束火龙似的焰柱直击苍穹，取代了暗夜之深邃，热量被包裹着集中在其上。 “没关系的，即使你并非阿丽雅，我也会保护你的。” 2000米开外—— “找到了！那就是！大家，快点捂住耳朵！”希露薇娅冒着蓝色火焰的眼睛死咬着目标，它们即刻配合她手里扛着的狞齿猫巨型霰弹炮，仿佛组成了一把自带瞄准镜的狙击枪，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了。 飞在希露薇娅身后，沃尔蒂扑腾着那三对硕大的白翼，割破了凝固的夜。她两只手把帕伊父子挽在怀里，福斯特和柯莉特则分别抱紧了她的大腿。听到前面希露薇娅的提醒，沃尔蒂放缓速度，拉开距离；帕伊父子俩马上堵住了耳朵；柯莉特一双手捂着自己的，另一双帮腾不出手的福斯特捂好了。“砰！”声浪炸开黑夜，狞齿猫急不可耐地将饱含愤懑的独头弹向着正在对Anstoss发难的埃克塞西奥轰过去，卷着空气旋转的子弹就像飞奔的猎豹迫不及待地想对面前的瞪羚一阵啃噬，尽情撕扯它的骨肉，终结它的生命！ “嗯？”埃克塞西奥觉察到了这超高威力动能弹的逼近，急忙挥手一挡，独头弹在撞上他的念力护盾的刹那间就如同放烟花一般解体了，火光到处迸溅。飞射的弹头碎片给地面凿出了密密麻麻的坑洞，击伤了埃克塞西奥身边的好些手下，有人被贯通了胸腔，有人被抹去半边脸，有人被削断了手脚，他们一阵哀嚎，倒是让埃克塞西奥听得烦躁，回头痛斥他们：“一堆废物，别吵！” “就是现在，光子镭射！” “什……”埃克塞西奥都还没来得及转身，没来得及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Anstoss眼中的圆环顿时收缩，闪现斑驳陆离的流光，倏地爆发势若决堤的光芒，天地上下皆白，定睛一看，这涛涛江河却是汇聚成了一条金黄的细线，埃克塞西奥早已无防备地在这极近距离的光速穿心攻击下殒命当场。 “啪啦！”裂纹往外辐射，希露薇娅一脚踢碎锥形建筑物的玻璃，纵身跳进了这个是非之地，沃尔蒂紧随其后，控制着翅膀扇动使自己悬停半空，掀起遍地尘烟，不顾埃克塞西奥麾下一众小卒的惊愕，四处观望。他们似乎也明白大势已去，所以便一哄而散了，毕竟他们可不是傻子，既然背后的组织无法给他们的命兜底，就没必要再为之卖命。 “不说那么多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去救人，安缇酱。”Anstoss启动了屏蔽摄像头的干扰波，抱着阿丽雅一跳十米高，从希露薇娅踹开的裂口进入，沃尔蒂、福斯特等人也陆陆续续跟进，乘着电梯朝地底进发。 无论是沃尔蒂、希露薇娅、柯莉特、帕伊父子，还是Anstoss、安缇、福斯特，一路上大家都默不作声，穿过一段段白得让人心慌的通道，来到了末端一扇黑色的合金密码门处。 福斯特马上敏锐觉察到打开门后必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情绪一下子跌落至冰点。 为了不惊扰到门后的人，以及伤害到被营救者，Anstoss决定放弃暴力破坏的方案，转而选择入侵系统。“成功。” 门打开的一瞬间，在场的每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实验室正中央的两个平台上，一边押着贝鲁蒙卡，另一边押着艾萝丝维娜，两人状态都很虚弱，尚存一息。贝鲁蒙卡被锯断了右腿，口吐白沫，那只大眼睛也被残忍地挖出，泡在桌上的一大罐福尔马林溶液里保存。艾萝丝维娜的平台安装有防弹玻璃罩，她全身都十分混浊，大概率是被注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溶液来做实验，粘质也散得到处都是，导致她的身形看上去比之前小了许多。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帕伊被吓得躲在父亲身后，沃尔蒂的眸子一直在眼眶中打颤，“我们来晚了吗……”希露薇娅捂着嘴，一脸想吐的样子。 柯莉特委屈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手指如同钉子一般钉着角落里的那两人：“是他们！” 安缇登时火冒三丈，大喊着“走狗！恶心的走狗！”就要上前去，被Anstoss拖了回来，她的鬓角开始冒出黑色，似乎又要…… 震惊之余，福斯特的视线顺着柯莉特伸出的手而去，不料更令他震惊的是，那里杵着的居然是自己的老相识——索多和摩拉，他们侧着身子没有正眼看自己。“我还以为我们是志趣相投的好朋友，我那么信任你们，你们私底下却……”他的声音低沉而存有一丝鼻音。 对面倒没有太大波动，摩拉手里还攥着注射器，索多更是面无悔色，单纯只是用一副略显可惜的口吻说道：“自从你接手那桩案子以来，我们就担心你会被牵扯进来，结果是以这种方式吗？” “你难道要为了区区两个外星人，对自己的挚友重拳出击么？”摩拉补充了一句，将福斯特的愤怒像拧毛巾那样拧到了极限。 “你猜我为什么会选择当侦探？因为我坚信！”福斯特蜕掉披风，抽下自己的帽子，全丢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对身后伙伴留言：“不必白费口舌了，你们先别出手，我要独自解决自己跟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话音方落，福斯特冲过去假装出拳骗索多格挡，实则对着索多的腹部就是一脚，令他踉跄几步，后仰摔倒。没有犹豫半秒，福斯特紧接着又一记勾拳朝一旁的摩拉的下巴甩去，她脸上的皮肤仿佛大海的翻涌波涛般震荡——结结实实地命中了，戏剧性的一幕也由此发生了：摩拉后脑勺磕到实验台的边角，头发散了一地，血流均匀地呈圆形扩散开来，眼睛瞪的老大，一命呜呼了。 事情还没完，福斯特不施舍索多一丝喘息的机会，飞扑而来，拎起他前胸的衣襟，“究竟何至于此啊，索多，你和摩拉为什么要当多数人的叛徒！”福斯特强势地把他的头摁在地板上。 “福斯特，没想到我们有一天竟会像现在这样反目成仇，置对方于死地！”索多双手如白矢过缝般窜起，往福斯特脸上招呼了几下，死死地掐着福斯特的脖子，逆转局势，将他压在身下，浑浊的黑瞳对着他那被画上一道道抓痕的面庞。 “破咚破咚！”福斯特的双拳如同长鞭般抽打着索多的脸颊，打断了他的鼻梁。当他正要撕扯索多的白大褂时，索多一掌锁住了他的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起，“嘣！”又是用他的脑子来砸地面，“嘣嘣嘣！”接连几下，像是毫无顾忌地摔着一个番茄酱料瓶。“喝啊！”福斯特借力弹起顶撞索多的脑门，已然脑震荡的两人在地上不断翻滚，于众人的注视中搏斗，彼此的血和汗模糊不分，“对面是错误的”，两人对此都深信不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这混蛋东西！”“你必须以死谢罪！”“谬种！”“你杀了摩拉，我要为她报仇！”单纯的争吵也愈发激烈，再后来连话都说不清了，让辨别这些叫喊究竟出自哪一方都无比困难，也许是他们相互悖逆的心殇。 灰黄的悲伤，若有若无的哀曲，不过是匆匆过客罢了。 福斯特一肘猛击索多的喉咙，“结束了！”他想高举双手欢呼，最终是没这么做，看上去如释重负，笑容里却又混杂了勉强之意。虽然满脸是血，浑身尽糊着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虽然两人曾经都是自己要好的旧相识，但是他不能逃避，不能手下留情，他们播撒绝望，他们散布恐惧，他们高歌恶意，他们漠视生命，这一切都使他痛心，对他而言不存在妥协的余地！他从索多的尸体上站起，跨过摩拉的死躯，步履蹒跚地走向等候已久的人们。 “我的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老朋友确实是死了，但还有你们在……唉，何至于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