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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5

2023-09-18 21:34 作者:千伞落  | 我要投稿

垃圾文笔,仅供娱乐。封面来源于战双帕弥什官网,文章为本人原创,出场角色大部分由慕雨盛炎粉丝群内群友担任,看得开心最重要。

       温煦春风穿过走廊轻抚洋溢着热情的脸颊,最后停在草稿纸上执笔计算的指尖,只要一想到新的解题思路,他们立刻举手起身作答,虽然无一例外败下阵来,但越挫越勇的学生们没有半点气馁,坐下后结合所学知识继续在草稿纸上奋笔疾书,直到悦耳的铃声结束课堂时光,学生们这才停止忘我的计算,让高速运转的大脑休息片刻。

        “这一题,我们下节课再继续解答,同学们勇攀高峰的同时注意劳逸结合。”中年男人轻轻拍去袖口沾染的粉笔灰,收起讲台上的教材与同学们挥手告别,临走前还不忘撩一撩特地新做的发型,“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走出教室门的那一刻,维持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下午排得满满当当的课程让他片刻的喘息,使得并不充裕的时间分不出半点去墓园祭奠故人,若说一定要去的话也不是不行,但赶不上末班车就只能破费打车回家,剩余的时间也不够他充分休息去迎接明早的第一堂课。

       “这艰难的人生啊……”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鱼和熊掌兼得之法,男人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丝毫不在乎自己油亮的卷发已经乱成一团糟,只能先回办公室问问哪位老师有空,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对方与自己换课好了。

       毫无征兆的,在楼梯转角碰到了永远板着一张扑克脸的教导主任,虽然尽量装作没看到想糊弄过去,但他头上锃光瓦亮的地中海实在引人注目,使得视线偏移不了半点,最后只得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

       老实说,他并不喜欢与这个一板一眼的教导主任过多接触,这人实在太不讲情面了些,要是被他发现一些小瑕疵都能被说教上半天,想到主任曾在大会上唠叨个不停的场面,男人与其点头问好后便要加快步伐离开,今天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再加一件折磨自己属实没必要。

       “刚下课啊魏老师,正好找你呢。”然而天不遂人愿,原先还板着脸的教导主任一见到他顿时喜笑颜开,亲切的搂着他肩膀往办公室的方向同行,“最近压力大不大?”

       “还行,学生们都听话好学,就是基础差了点。”男人点了点头,脸上依旧保持不冷不淡的疏离,用行为和言语旁敲侧击告诉教导主任自己与他并非同路人,注意保持适当的距离,“如果排课没那么满满当当,我也不会累个半死。”

       “这几天人手紧张,辛苦魏老师了。”与预想中的完全相反,理应如往常一样板着脸要求在岗老师多加坚持的教导主任却低眉沉思,完全认同了他稍显锋芒的刺耳话语,“其他人请假那么多天,是该出来分担一点压力了,实在不行我替你上几节课,魏老师你好好休息,身体重要。”

       “不必,我还没脆弱到病倒的程度。”男人眉头一挑,事出反常必有妖,近期也没有什么评选和升职通告,看来一向公事公办的教导主任是打算破例用手中权力来打压自己这个出头鸟了,“何况学生们也不一定乐意换个老师。”

       虚掩的办公室门已经近在咫尺,男人回头瞥了一眼仍不打算离去的教导主任,虽然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和对方扯上半点关系,略带逐客意味的与主任单方面告别后,男人便要关上并反锁办公室的门。

       “不愧是敢拿枪指着调查组的德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无比熟悉的声音在沉寂已久的心灵震荡,早已告别的记忆再度涌入了脑海,男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正在自己座位上忙碌的人影,明明阳光根本照不到那里,但桌上的几盒勋章却闪亮着无比耀眼的光芒。

       把做好的PPT反复保存,结束忙碌的人影这才起身走到他面前,依旧是熟悉的面容,还是那件熟悉的墨绿色双排扣大衣,与记忆中不同的是,那人脸上多了几分岁月的刻痕,大衣上也多了一圈象征权力的银边。

       “好久不见,德子。”

       “你倒是变了不少,人模狗样的。”来者的容貌与记忆中的俊秀青年完全重合,从未想过会在此时此刻与阔别多年的旧友相逢,德子心中一喜,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好久不见,我是不是该叫你处长了?”

       “随你喜欢,魏骏杰。”

       “莫长风你滚一边去。”

 



 

       片刻后,两人在一众学生和老师惊羡的目光中驾驶越野车离开学校大门,融入围墙外繁华热闹的车水马龙当中。

       “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我哪来的勋章。”德子简单端详了一会样式各不同的勋章,随手扔进帆布背包里,曾经的勋章已经多到要专门定制个柜子存放,这些带回去也只是锦上添花,“倒也无所谓了,少几枚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当然觉得无所谓,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回想起自己刻意亮出胸前安管局徽章和肩章上的处长徽记,满脸严肃的指名道姓要给德子送勋章时,周围人群惊掉下巴的反应实在令人发笑,“光是你同办公室的那几个女老师都两眼放光,更别提我连名字和职务都叫不上来的领导了。”

       “都是虚的。”德子摆摆手,自在这所学校里担任老师以来,他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自己的过去,外界各种毫无逻辑乱七八糟的猜测他也懒得去过多在意,将全部身心投入到课堂与生活当中,“大多都是点头之交,跟他们多说也没用。”

       “你这么念旧的人,想认识点新朋友挺困难的。”驶离隧道,莫长风把架在额头上的偏光太阳镜拉下,瞥了一眼路牌上的方向指示,开上去往动物园的主干道,“不得不说,你还真会挑地方。”

       德子笑了笑没有说话,他靠在椅背上欣赏每天都要走无数遍的大街小巷,思绪乘上时光机,随着街景的快速变化回到了从前,他首次踏足这个城市,与斯内克不打不相识的那一天。

       当时为了追查一个完全失控的半兽人,还要赶在天亮前处理掉这个后患无穷的危险因素,刚结束休假的德子匆忙加入到行动当中,殊不知先行出发的大部队拿着错误的情报把动物园翻了个底朝天,而脱离大部队在外疏散民众的熊语默撞了大运,被它追得在一个地下停车场满地爬。

       最后赶来的德子匆忙跟上了大部队的步伐,独自冲进了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动物园里,很快就在搜查公共厕所时与领队的斯内克相遇,素不相识的两人在表明身份前,拳头已经先招呼到了对方脸上。

       “实在不好意思,希望刚刚没有打伤你。”有关与斯内克的初次相遇的记忆除了短兵相接的拳打脚踢外,便是事后鼻青脸肿的斯内克坐在长椅上,一手按着脸上的冰袋一手伸到他面前,咧嘴大笑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叫‘蛇’,行动处准一级干员,你也可以叫我斯内克。”

       “行动处二级干员,德子。”正捂着胸口龇牙咧嘴的德子伸出一只手礼貌性的与她握了握,身上最重的伤也只是几块淤青,却也疼得死去活来,不过对方并非有意为之加上道歉态度诚恳,再斤斤计较倒显得自己太过小肚鸡肠,“因为某个新来的情报员瞎整活,你也可以叫我魏骏杰。”

       至于那个发狂失控的半兽人,同样没跟着大部队行动的阿尔法及时赶到一刀给它劈了,顺带骑车把熊语默送去最近的医院抢救。

 

 

       “‘蛇’说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座城市。”越野车停在墓园门口,莫长风不紧不慢的跟在德子身后,在漫山遍野的墓碑中找到斯内克已经化为黑白的阳光笑容,“这辈子没来得及一起步入婚姻殿堂,至少让她能在喜欢的地方长眠。”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唯愿安息。”莫长风拿出半包价值不菲的香烟递给德子,他并不抽烟,这半包烟也是不知从谁那顺手牵羊来的,如今借花献佛当见面礼送给多年未见的老友,“不要痛苦的沉浸在过往,要带着已逝之人的期许继续前行。”

       “你什么时候跟黛一样变得那么文艺了?”德子有些讶异,不仅仅是因为莫长风递来的名贵香烟,更是因为他随口而出的只言片语与印象中的情报处第一人和摆烂大王都联系不到一块。

       “你忘了我进安管局前是文科生?”莫长风眉头一挑,掏出打火机凑到德子嘴边,替他点燃刚叼上的香烟,当然,对于一个不抽烟的人而言,随身携带的打火机一样是顺来的。

       “你们这帮校招进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妖魔鬼怪。”德子一愣,用力吸了几口刚点燃的香烟,他蹲下身子透过缭绕的烟雾静静凝视斯内克的黑白遗照,思绪随着莫长风的话语飘回了从前。

       一直以来,安管局的人员补充都是靠军警部门招聘与国家层面的定向培训班,干员素质虽然得到了保证,但人手也只能维持在够用这一程度上,稍微有个四处起火的架势,能出勤的所有人会分身都不够用。

       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大概是牧宇盛刚担任局长的那段时间,他突发奇想要把招聘放到校园毕业招聘季里去,虽然后来几位校招进来的干员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但刚开始试行时,局内外的反对意见一浪高过一浪,被呵护在象牙塔里的学生上来直面血与火不吓尿裤子就已经超乎常人,指望他们上一线还不如做梦来得实际。

       第一个招进来的是个劣迹斑斑的问题学生,翻墙逃课打架什么的样样精通,几乎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可以说这位“拽姐”能够顺利毕业还被安管局相中,说是天命之子也不为过。对于这个特殊存在,当时不少干员都抱着吃瓜心态成天打听,想看看这个白毛小太妹在社会的残酷拷打下能坚持多久。

       后来,这个代号阿尔法的特级干员一刀劈开了茶南的天。

       在阿尔法之后,倒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从校招那边招到过新人,原因无他,选择校招并不代表安管局放低了条件,大部分应付体测都要死要活的大学生们要是年年都有符合要求的,那太阳就得打西边出来。

       但很快第二个通过校招进入安管局的新人又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个一开始问啥啥不懂干啥啥不行的木头脑袋,后来是戏小姐最为器重的孩子,情报处一人之下的年轻副官,如今的情报处处长莫长风。

       第三个是德子干员生涯中最为得意的好徒弟,为情困守至今的行动处处长知雨。

       第四个正在茶南磨刀霍霍,继知雨之后第二个行动处最年轻的特级干员追风。

       相比之下,第五个则是稍逊一筹,本可以尝试打破莫长风记录成为情报处最年轻的特级情报员,却因为喝了点小酒断送了晋升之路的一级情报员青未寻。

       ……

       “看来我这把老骨头走得还算及时。”蹲在斯内克墓前抽烟的德子听着莫长风说起各个后起之秀的亮眼表现,不由得发自内心大笑出声,像是在祝愿素未谋面的后辈继续发光发热,也像是在感慨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青葱岁月,“后来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优秀,舞台已经是他们的喽!”

       “你才四十几就好意思说自己是个老东西,那姓牧的不得进棺材了?”看着身边动不动就自称年老体衰却依旧满头黑发精神抖擞的中年男人,莫长风不痛不痒的一拳擂在他身上,要是真刀真枪干一架,不说放倒追风一类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和自己打个平手还绰绰有余的家伙好意思说自己老?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离开墓园,莫长风惬意的伸了个懒腰,与德子一同漫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只有这短暂的一小会,他可以不用考虑东临的天灾和茶南的危局,只专心于寻找一家评分不错的餐厅与老友吃顿晚饭。

       “当处长感觉怎么样?”在他身侧,正兴致勃勃介绍这个城市一砖一瓦的德子时不时用余光看向这个害自己喜提新名字的罪魁祸首,虽然能感受到他内心中还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但相比曾经意气风发的他还是差得太远了些,“看你浑身上下都写满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样子,估计挺不容易。”

       “如果是以前,我会说没什么感觉,不过是换了个座位罢了。”再次劝说德子不必买菜回家做饭,今天这顿自己请客后,两人总算走到了一家德子认为价格适宜还味道不错的餐厅,据他所说,每到毕业时不少学生都喜欢在这办谢师宴,只是他舍不得自己学生破费每年总是在星期四去KFC吃上一顿了事,“荒废了这么久,早就比不上以前了。”

       “叙旧得差不多了,说点正事吧。”落座点菜的同时,两杯鸡尾酒已经先呈上了餐桌,德子轻轻摇晃酒杯,一直展露在外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虽然新闻几乎没有什么报道,但他还是能从风声中敏锐察觉到平静下的汹涌暗流,“我确实老了,但好歹是个当老师的,头脑还很清醒。”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无非是把没打完的仗打完而已。”看了看手机里有些严厉的措辞,莫长风招手让服务员把自己的鸡尾酒换成柠檬水,靠在椅子上舒展连日劳累奔波而有些紧绷的四肢,“牧宇盛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的故事不会因为八年前的失败就此结束。”

       “虽然你在人事科的时候显得毫无生机,但我依旧看得出你眼底一点就着的烈火。”闻言,早就对莫长风此行目的猜出一二的德子并没有感到惊讶,啜饮了一小口鸡尾酒,脸上的些许红润与刚出锅的菜肴一并爬上了餐桌,“这一次,有多少把握?”

       “多少把握?”莫长风依旧靠在椅子上没有动作,扬了扬下巴示意德子先请,而德子只是摇了摇头,放下酒杯双手支撑在桌上,“不管是我还是谁,都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无论代价如何,这一次都要把茶南给打下来!”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差点拍案而起的莫长风喝了一口柠檬水又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静静注视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德子,他神情十分平静,看不出半点波动,似乎莫长风所说的一切与他没有半点关联,八年前在茶南痛失“蛇”的并不是他一样。

       “你今天专程过来找我,是为了告别吗?”最后一道菜上齐,率先打破沉默的德子拿起碗给自己盛一碗汤,见莫长风没有动作,便拿起他的碗也盛了一碗,如果真是道别,他怎么也得让老友奔赴战场前的最后一顿吃得好点,当即准备叫服务员再加两个菜。

       “一开始不是,现在是了。”德子招来的服务员又被莫长风挥手赶走,他转过头,把视线从德子脸上转移到落地窗外随着夜幕降临变得更加热闹非凡的城市当中,“并不是强制征召,最开始只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回去的打算……”

       莫长风没有继续说下去,今天一路走来,他已经看出德子早已褪去一身的杀伐气,融入了寻常人家的生活,德子给他介绍这座城市的一点一滴时,眼中所蕴含的是他从未见过的光彩,就像是自己的灵魂已经融入了每一条大街小巷,再也无法割离。

       更早些时候,莫长风在走廊悄悄旁听了一节数学课,那些活力满满的学生与德子的亲切互动,不得不说,无论是教学质量还是与学生的相处方式,他都是一个无比优秀的好老师,那些他曾教过的学生也会发自内心的爱戴他,从一年四季总能收到几束鲜花的办公桌就足以证明。

       “先吃饭吧,菜要凉了。”良久,德子再次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送入嘴里,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重新挂回脸上,“明早早读我想开一节班会,你要旁听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带来痛苦的回忆选择了闭口不谈,之后的时间里,除去偶尔聊起更久远的往事和碗筷碰撞的细微响声外,便只剩下无尽的沉默。送德子回家的路上,莫长风几次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看到德子只是一根接一根烟抽个不停,他也识趣的把话咽回肚子里。

       “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还想在街道上走一走。”送到楼下,莫长风婉拒了德子留宿的邀请,只身一人来到市区繁华地带,他没想这么早入睡,但又不知道去哪,只是随着人流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在喧嚣的人潮中,独自漫步的他显得格格不入。

       “‘蛇’的眼光不错,这座城市确实很美。”走得有些累了,他买了一杯水果捞坐在商业街的长椅上,拿出手机给远在茶南的副官发了条消息,也不知道这时候她是不是已经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我并不建议变卖一切去那里重新开始,这不是一个好决策。”但是与莫长风想的完全相反,自己的冰山副官很快就回了消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她是专程在等自己消息的感觉。

       “你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对于副官的秒回,莫长风倒是有些许感动,只是对方所理解的和自己所说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意思,“突然有了点罪恶感,安管局早就不是人手紧缺到分身都不够用的时候了,我是不是不该打扰他已经重归平静的生活?”

       “我不知道,但我永远相信您不会有错。”

       “不是老早跟她说过不需要敬语吗?”放下手机,莫长风有些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他知道副官对自己的忠心耿耿就与当年自己对戏一般别无二致,只是她的忠诚与尊敬似乎略微的过了点头,还衍生出一份海枯石烂的深情。

       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全都甩出脑外,他叉起一块西瓜放入嘴里,靠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远方开辟出一片又一片温馨的万家灯火点亮了远方深邃的黑夜,与头顶的霓虹灯一起映照着岁月留在他脸上的刻痕。

       “这座城市,确实很美。”

 



 

       天蒙蒙亮,沉寂了一夜的城市慢慢苏醒,还在站最后一班岗的路灯下,十里飘香的早餐摊位点亮有些刺眼的白炽灯开始营业,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与背着书包的学生们打着哈欠走在路上,等待减速进站的公交车停靠开门。

       被各种消息提示轰炸吵醒的莫长风简单洗漱完毕后,冷着脸的离开当地政府给自己安排的招待所,出发赶往德子所在的学校,靠着身上的制服和昨天赚足眼光的显摆,他一路畅通无阻,直至德子所带的班级门口才停下脚步。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尚未到达教室,朗朗读书声已传遍了整条走廊,甚至一度盖过了隔壁班级的英文朗诵和错题解析。走上前去一看,讲台上站着德子口中格外死板的教导主任,捧着语文书引领同学们朗读下一篇古诗词。

       在翻书的间隙,他抬起头正好与莫长风四目相对,正要放下书出去迎接时,莫长风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理会自己,转身靠着栏杆拿出手机先回复自己副官发来的早安,随即点开德洛莉丝红点无数的聊天界面,虽然对这个神秘感十足的女人并无恶意,但对方若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轰炸自己,那他骂起人来也不会讲究什么情面。

       “烦。”草草浏览了一个大致,莫长风内心中的烦闷更甚,因为牧宇盛不在导致联合指挥中心没法绕开保险机制与各种规定去调动龙十六的部队,知雨已经和龙十六隔着电话线互相对骂了一整天,而匆匆结束国际会议返程的牧宇盛不知道选的哪条航线,迫降在几乎与外界隔绝的苏吴后便动弹不得。

       一时间莫长风不知道是该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是该把所有人全都痛骂一遍,要让他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定是谁写的,他一定拿激光把规定给那人纹满全身;再看看牧宇盛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也糊涂了,闭着眼睛做的选择,最后还得他们几个去擦屁股。

       “借用几分钟时间,主任。”强忍着血压飙升思考解决方案的莫长风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拉回现实,趴在栏杆上俯瞰校园的他转身,只见在学生诧异的目光与脱口而出的惊呼中,一身戎装的德子踏着坚定的步伐从容走上讲台立正站好,虽然看向学生们的眼神还有些许柔光,但早该消失不见的铁血肃杀已经重新回到棱角分明的脸上。

       不仅是教室里的主任与学生们,走廊上的莫长风同样感到始料未及,他本想一会和德子简单告别后就立刻离开,试着抢在茶南乱套前做点有意义的事,但眼前的局面显然和预想中的不太一样。他带着满腹疑问躲在后门朝书本掩护下偷偷玩手机和吃早餐的同学比了个噤声手势,想看看德子在整些什么花活。

       “同学们,我们要暂时告别一段时间了。”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昨日还一身宽松衬衫牛仔裤的普通教师,今天摇身一变,成了心中雄狮苏醒怒号苍穹的坚毅老兵,“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曾说过的那样,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老师可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但老师向你们保证,我们一定会再见。”

       充满起床气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重新回归理智的莫长风终于明白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看向德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惊悚,虽然脑子有点混沌,但他还是清楚的记得自己昨天并没有实质性的劝过德子来着……

       “老师你是要去当兵吗?”台下不知道哪位学生大胆出声,他没有起立也没有举手,一时间所有人诧异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位敢于出声的勇士身上,也包括让出讲台的教导主任格外严厉的眼神。

       “去弥补一个很久以前的遗憾。”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板着脸的教导主任,德子重新将柔和的目光投向教室里的每张面孔,他看向他们的目光格外的认真,像是要把每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学生都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生怕自己有所遗漏,“顺便,故地重游悼念一下曾经。”

       在莫长风的一生中,他从未有过如此犹豫和纠结。

       他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闲得没事来打搅德子已经归于平静的日常生活,来了以后又突然变卦想让德子别参与进来,现在把自己搞得进退两难。想到这里莫长风都想给自己两耳光,以往走一步都要谋划半天,这次怎么会完全不考虑后果的临时起意。

       正在后门徘徊的莫长风突然很想直接冲进教室,当众大声宣布安管局没有发布任何召回命令,叫德子把衣服换了老老实实留下来教书,茶南的仗自有他们这些坚守岗位的老东西去打,还有千千万万正值大好年华的新一代想要建功立业,你退休了就好好享受生活别来送命。

       “老师要走了,有人还等着我呢。”但最终,他反复犹豫过后还是没有跨过教室的门槛,退回走廊打电话叫孙映枫赶紧现场制作一张德子的征召令后便静静等待,不去打扰教室里老男人故作平静的告别,“我们之间还有一道题没讲完,老师可舍不得一去不回。”

       等德子走出教室来到自己面前,莫长风才注意到这个总说岁月催人的老东西在仅仅一夜就突然重返年轻,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身上存放多年却依旧崭新如初的老式作战服,神采奕奕地朝自己立正敬礼。

       双手插兜靠着栏杆的莫长风微微张口,他很想问问德子这个想法是认真的还是一时感性的冲动,很想劝德子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重返战场,但话到嘴边还是被硬生生咽回肚子里,容光焕发的德子站在自己面前就已经无需多言,正如莫长风自己说的那样,新一代的登场并不是老一代的落幕,他们的故事终归要他们自己去完结。

       “情况有变,你先去茶南,后面的安排慢慢跟你说。”回敬德子一个标准的军礼,莫长风便匆匆拉着他下楼上车,趁着早高峰已过街面较为空旷,越野车有些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直奔机场而去,“我得去苏吴把飞错地方的牧宇盛接回渝州去,没有他龙十六出不了兵。”

       “怎么,万物复苏了?”副驾驶的德子偏过头,有些玩味的眼神打量这个曾经和现在都风光无限的后辈,如果忽略掉时间留下的无数刻痕,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过去八年不过是一场剧情跌宕起伏的漫长电影,走出影院后一切如初,没有什么战败牺牲和云诡波谲的明争暗斗,“这才对嘛,我认识的情报处一人之下本就该是神采飞扬的模样,整天愁容满面长吁短叹的像什么样子。”

       “魏骏杰你好意思说别人?”莫长风挑了挑眉,他倒是想趁机多调侃德子两句,但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他送走,局里火烧眉毛的事态还等着自己去处理,“昨天还说自己打不动的老东西怎么一夜之间返老还童了?”

       “这里,是我给我们班每一个学生写的信。”沉默了一会,德子不知从哪突然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在手里晃了晃,趁莫长风开上人行道绕过大堵车之前塞进他风衣口袋里,“如果我回不来,替我转交给他们。”

       “滚一边去,现在说这个你也不嫌晦气!”莫长风任由他把信封塞进自己口袋,等德子重新坐好后猛打方向盘冲上行人寥寥的人行道,换挡加大油门冲到下个路口,有那么几个瞬间,德子感觉这车几乎要飞到上天去,“我先替你拿着,等你从茶南爬出来了再来找我要!要给你自己去给!”

       时隔多年,逃避现实许久的一老一少再次披挂上阵,从不同的方向,分别踏上了属于自己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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