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岁月可曾安好
“考古小队呼叫空中花园,我是小队成员赛琳娜,我方部队于国际空间站内遭遇不明新形式帕弥什敌人并与之交火,现正携带该物体的一块碎片撤退,路上有大量的敌人阻截,请求支援!” “拜托,各位,再坚持一下,撤离点不远了!” “考古小队呼叫空中花园,我是小队成员赛琳娜,我方部队于国际空间站内遭遇不明新形式帕弥什敌人并与之交火,现正携带该物体的一块碎片撤退,路上有大量的敌人阻截,请求支援!重复,请求支援!”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如堕地狱的噩梦!在她呼叫时,不断飞溅的循环液让双腿止不住地打颤,恐惧让神经紧绷到了极限,但是她还是努力地保持着冷静,继续呼叫。 “考古小队呼叫空中花园,目前队伍伤率已经达到27%,离出口还有八个舱室,请安排接应的撤退队伍!” 还有希望吗?她质问着自己。同伴们的赴死只是为了将自己送去一个无法触及的虚妄?她动摇了。战争是如此残酷,让她顷刻间理解曾经那位士兵为何怒不可遏,当听到同伴们的哀嚎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时,她明白了自己曾经的天真,彻底明白了。但是太晚了。充当先锋的第一分队全军覆灭,而她们正踩在死者的尸骸上奔逃,又哪里有时间哀悼,有的只是求生的本能。 “考古小队呼叫空中花园,目前队伍伤亡率已经达到35%,离出口还有六个舱室,请安排接应的撤退队伍!” 负责殿后的第二分队也已了无音讯,因为没有任何一名队员追上他们。他们永远留在了这里。最后他们在想些什么?是恐惧吧。就像现在所有人心里一样,踩着同伴的残肢断臂狼狈奔逃。这样的话,又怎么能说出“愿你们的未来充满爱与光明”这种话?她的天真幻想在此时被战场上的残酷景象碾成齑粉。 她又想起她的笔友,她的斐迪南。他也是一名军人,现在会在做什么?大概是在回复自己的致歉信吧。他应该能理解自己,毕竟事发突然。而且,她可能回不去了。当这个念头闪过,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砰!不远处一声爆炸的轰响让她回过神。一名考古小队的成员拉响炸弹用自己暂时堵住了缺口。执行部队立刻补上,没有人有时间为那位构造体而悲伤。那位队员明明出发之前还在和自己就信的事谈笑,而现在他已经再不能发出声音。他停下了。停下,就只有死亡。 “拜托……谁都好。天神也好魔鬼也好谁都好,来救救我们。” 她对着终端哭诉,却依旧尽力压抑着声音。她想哭,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哭。没有时间悲伤和哭泣。在现在在这里流下的每一滴泪都是殉难者的一滴血。但她依旧止不住地幻想着,祈祷着能有谁突破重重风雨,来到这深空的孤岛上将她带离这场噩梦。 她尽力平静下来,环视四周,忐忑不安地开始下一次呼叫:“考古小队呼叫空中花园,目前队伍伤亡率已经达到43%,离出口还有五个舱室,请安排接应的撤退队伍!” 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和哀嚎声中,她焦急地等待着回应。一秒,两秒,除了脚步声和枪弹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她手里拿着所有人的希望,却又一次次失望,哪怕它能发出一点杂音都好,都能让岌岌可危的火苗稍稍振作一次。拜托,她祈祷着,拜托了,这里的大家又不是为了私欲才深入龙穴,她们都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这样的她们有什么罪名可以成立。又因为什么而责罚。是因为自己的傲慢吗?她因为傲慢而涉足从不了解的题材,因傲慢而触及他人心底的伤痛,因傲慢成为构造体来到战场上。如果这一切全都是出于自己的罪,那么请那位陌生而残忍的神明放过他人。 “...支...已......收...” 当杂音中夹杂的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响起,仅仅是几个字,便已经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重燃起希望。她用曾经学到的知识迅速调整着波段,渐渐的完整的信息终于传达出来: “这里是执行部队的支援,业已从原登陆点进入,请各小队收到信息立刻撤离,支援部队将接应你们,收到请回复。” “各位,支援到了!” “现在撤离!执行部队注意掩护考古小队!” 在一阵欢呼以后,原本沉闷的气氛彻底改变。就连枪弹声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有气无力地挣扎,现在更像是怒火的宣泄,逝者的哀歌。 “这里是考古小队,我们取得重要情报,伤亡严重,请求支援!” “支援部队收到,请告知你方详细位......” 又是一次爆炸,四溅的残骸又惊扰更多原本休眠的敌人。这些十字架一样的恶魔一苏醒就会释放强烈的电磁脉冲,这就是之前通讯信道受阻的原因。而现在,刚刚搭起的希望之桥再次坍塌。 “考古小队呼叫支援部队,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我方位置...” 不待她说完,终端便显示出了联络中断的字样。她愣愣地看着,喉咙里一阵翻涌,用力地握住终端,却握不住转瞬即逝的希望。 “赛琳娜,什么情况?” 同伴焦急地询问。她强挤出一丝笑容:“支援部队正在定位我们的位置。”她顿了顿大声喊道:“支援马上就到,各位,请在坚持一下。” 士兵们怒吼着算作回应。可她知道她又在欺骗,如果不能定位,她们就只能靠自己抵达撤离点,现在伤亡马上过半,仅凭她们...... “意识海接入请求。” 突如其来的的链接申请让她搞不清状况,但是信号十分微弱,随时有可能断开。她来不及多想,只能同意,并且祈祷着一个好的结果。 而在此前她从未和任何人进行过意识链接。在之前也曾听闻他的笔友提及过这项技术,能进行意识链接的指挥官通常只会被分配到前线的精英小队,对双方的要求也十分苛刻。现在一个陌生人就这样请求接入,即使她知道链接过程要集中精神,也不由得留有几分戒备。 浓重黑暗袭来,第一次进行链接的她不由得慌乱起来,直到看见一道微弱的白光亮起。那个就是思维信标?她凭借过去了解的知识猜测。那道光在黑暗中十分显眼,让她忍不住去靠近,甚至放下了戒备。而那道微芒也向她缓缓靠近。二者间距离不断缩短。直至她伸出的手触及那片温暖的白芒。但碰触的那一刻,微芒有了人形,虽然看不清面目,却让她有一种熟悉感。 “意识链接成功。” “意识链接断开。” 她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眼前的景象又回归残酷的现实。满地的残肢和同伴的询问。那根脆弱的丝线将她与另一个陌生人联系在一起又转瞬即逝,断裂之快让她来不及抓住,只有一声安慰还在耳边回响: “放心,会没事的。” 同伴看着她突如而来的泪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她将近崩溃:“坚持下去,我们会没事的!” “嗯,会没事的……” 她喃喃道,抱紧手中的样品采集罐,和同伴加紧脚步奔向生的希望。 身后感染体的攻势依旧猛烈,哪怕前路也有不少感染体挡路,小队的有生力量不断削减,每个人也依旧义无反顾地站到最前线。为什么?赛琳娜想起当初那位士兵说过的话,死者怎么会祝福生还者?可现在正有无数人为了别人的生命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们是怀着恨意的吗?不,不可能。她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在经历了这么多,闻惯了战场上的硝烟以后,她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理解。而现在,她所见,都印证着她的理解。殉难者们的意志,由生还者所继承。他们憎恨的,是无意义的死亡。他们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人来延续,那么被托付者也不应辜负。更何况现在她们已经见到一线希望。 “注意掩护,交替开火,前面的加快脚步!” 执行部队的队长头也不回地催促。但是在舱室口,爆炸阻断了她们的前路,所有人都紧张起来。直到烟雾散去,她们看清了硝烟中走出的人。 “是支援!” 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惊喜地喊出了声。紧接着所有人再次欢呼起来。支援与先锋部队两面夹击,其间的敌人如同被忽视一样,二者间距离迅速缩短直至会合在一起。 “谁是赛琳娜?” 支援部队的队长大声喊着。她举起手。 “情况如何?” “伤亡率即将到达50%,后方还有人在掩护撤退。” “新来的,你们准备带......” 又是一声爆炸,随即是一阵忙乱,众人向源头看去:惨白的灯光下,一个造型奇特的机器在遍地狼藉的地板上投下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众人。 “科罗廖夫温馨提醒,小朋友们,参观空间站,请遵从相关管理规定,服从引导。” “该死,这是什么鬼东西?” 执行部队的队长咒骂着。而那个巨大的死神也没有乖乖地像个吉祥物一样待在原地,泛着红光的电子眼前端空气肉眼可见地有了扭曲和波动,这是高能量汇聚的现象。 “露西亚,救人,里,打断它!” 之前被称为“新来的”的那个人反应过来,带着他的队员就冲上前去。看着他队员头上的逆元装置,赛琳娜突然意识到就是他之前与自己进行意识链接。 “样品在这里,交给您保管了。” 她把罐子塞给支援的队长,拿起武器也跟了上去,全然忘记了考古小队的职责。 “接下来为各位小朋友们演示的是人体免疫机制在发挥作用—— 入侵的病毒就会像是现在这样——被免疫细胞捕捉,摧毁!” 积蓄的能量猛然爆发,橘黄色的激光瞬息间将前方路径上的一切都粉碎一空,不分敌我。众人目睹这一击以后,都楞在原地。这是他们能战胜的敌人吗? “小偷......赃品在哪?知错能改......才是好孩子。” 与它和善的语气不同,巨大的机械臂每一次挥舞都能撕裂几名构造体士兵。在这个自称“科罗廖夫”的感染体出现以后,越来越多的敌人向这里聚集。恐惧萦绕在每个人心中。 “样品,快撤离!” 在听到科罗廖夫警告以后,赛琳娜反应过来大声提醒众人。支援部队的队长将样品罐交给另一个构造体士兵,自己也拿起武器冲了上来。即使已经感染,科罗廖夫似乎仍保有一定程度的智能,在察觉到她们的意图以后,激光炮开始第二次蓄力,瞄准了那名正在后撤的士兵方向。 “集火!” 那个指挥官果断命令,他的两名队员迅速向科罗廖夫的电子眼攻击。子弹不断打在坚实的金属外壳上,乒乓作响。而露西亚在挥舞的机械臂威胁下,连近身都难以做到。只能在机械臂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刀痕。其上过去儿童们留下的稚气的涂鸦被刮花以后开始显得狰狞。 “避让!” 他大喊一声,同另外几个构造体士兵一样带着炸弹接近了科罗廖夫的电子眼。 “指挥官,小心!” 露西亚帮他肃清周围的阻碍,但一个人面对蜂拥的敌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赛琳娜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也冲上前去帮忙。而科罗廖夫像是感觉到了威胁,猛然扭转方向,将冲上前的他一同纳入攻击范围。赛琳娜看着电子眼前端愈发明亮的致命光芒,散大的瞳孔里映照的即将被光束命中却依旧没有退避的他。 “危险!” 赛琳娜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将他扑开。光束爆发开来,荡清沿路上的一切,高温将地板都烧灼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赛琳娜只感觉到背部传来一阵灼痛。 “你没事吧?” 他翻身站起开枪击落了一个正在靠近的十字架,焦急地问。 “我......” 砰! 在科罗廖夫调转方向攻击他时,别人已经成功接近并且引爆,但爆炸似乎并没有给那只巨大的眼球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冲击波仅仅只是让它失去了平衡,同样失衡的,还有在此前便已经岌岌可危的天花板。 “要塌了,跑!” 他扶起赛琳娜,将她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空出一只手还在不断地用战术手枪射击着逼近的敌人。 “指挥官,这边!” 露西亚在里的掩护下撕开一个缺口帮助二人撤退。刚才的爆炸让天花板已经开始有部分塌落,原本数量众多的感染体自然更容易比他们被掉落物随机抽中。有不少十字架被砸落在地,科罗廖夫用于移动的机械臂也被掉落物掩埋,一时无法脱困。众人抓住这宝贵的时机迅速撤离,因为刚才的意外几乎落在最末的他们也撤出以后,接应的人便迅速封闭了舱室入口以此来拖缓感染体的脚步。 当舱门关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这厚厚的阻隔在身后,可以让他们暂时专心于突破前路,压力卸去了不少。以至于一直紧张戒备的赛琳娜就这样放松过度,虚脱地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喂,你没事吧?保持清醒!醒醒!”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感觉到在他的帮助下自己翻过了身,靠在他怀里。惨白的灯光让她眯起眼,就这样黑暗逐渐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远离。看着他慌张的神情,赛琳娜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现在应该远在天边的人,无意识地呢喃出来:“斐......” 她彻底沉沦于意识的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