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辰3
南瞎北哑混账黎的名声在这一行是响当当的,三人经常一块儿出现,关系极好,多的是人好奇他们的初遇,但知道他们交情的人恐怕除了当事人外就只剩鬼了。 这三个人下手一个比一个狠,就算有人好奇也不敢上去问,据说他们都不喜欢回答这类与自身有关的话题。 不过吴邪不一样,他这胆子可大着呢,又一直被他们堵着,老早就好奇了,现在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问一下应该没事吧,大概? “阿辰,讲讲你们仨的事呗?” “对呀对呀,老早就想着了!”胖子在一边也怂恿到,瞎子和小哥对阿辰简直是宠成亲儿子,虽然他们也差不多,但还是很好奇啊! “啊这,也没什么,初遇就是比较狼狈而已。”苏黎开始回想初遇时的情景,感情复杂。 有嫌弃,有好笑,有无奈,有悲伤,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他即将醒来的时候遇见了他们,庆幸他们把他带走了,庆幸他那时没有记忆,庆幸他们同为守护者。 那时好像还是清朝,张起灵和黑瞎子在德国留学,在国内无聊时也会一起接单或自己下墓。 就是在某一段假期里,黑瞎子闲的没事干,正巧张起灵这边有一个秦墓,挺神秘的,两人就定好时间到那里汇合。 上午十点,一个戴着黑色墨镜的痞帅青年提着一个黑包,在林间慢悠悠地走着,一刻不停的叨叨,身边是一个长相出尘,穿蓝色连帽衫的青年。 那青年性情很闷,默默听着身边人的叨叨,眼睛幽黑,好像能把人吸进去。 “哑巴,这秦墓你怎么不带你家的人来啊?” 张起灵不说话,黑瞎子也不恼,又在一边碰碰树,踢踢石头,继续叨叨。 这时候张家已经分裂了,但除去海外那几支,大陆也留下了主支的血脉,被张起灵整顿地很好,再怎么说也是族长式的教育。 虽然不善言辞,但这不代表他统御不了家族,相反,他做的很好,甚至连海外的几支都是他下令远走海外的。 只是,有纯正麒麟血的张家人只剩下他一个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差不多是灭族。 黑瞎子从上面掉下来,有些狼狈地稳住身子,即将落地时却见张起灵随脚踢来一块石头,险之又险地往边上倒,还是摔倒在地上。 “哑巴,你怎么老是闷着使坏儿啊?打击报复是不是!”黑瞎子从地上爬起来,揽着张起灵直摇头。 墨镜下的眼打量着这块地,本来笑得痞气慢慢染上疑惑,“哑巴,你没走错路吧?就这?什么风水格局都没有,甚至连阴煞都见一点,你蒙我呢。” 张起灵无奈叹气,想也知道,屁颠颠地过来,肯定没看资料,“瞎子,这个秦墓可能是纳兰家最后的那个。” “纳兰家?!”黑瞎子摆正脸色,有些惊讶,“白泽神兽眷顾的那家?” “嗯。” “难怪,哈哈,那现在走吗?黑瞎子又恢复了那股子吊儿郎当的表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个世界是半灵异世界,长白的青铜门后是足以满足各种执念的神秘力量,在他们守护者现在的资料记载中,只知道那时众神陨落之地。 所有生灵死后都会被引去那里,剥夺力量重新变作白色灵魂投胎转世,那些被剥离出来的,就是世界运行的能量。 而人类的欲望是神明所见过最不可控的,但被天道所护着也不能毁掉,况且那也是他们的得意之作,所以神明想了一个办法,让他们眷顾的人类家族世代守护青铜门。 由上古开始,一代又一代的长生家守着终极的秘密,却总会因为不同的人而灭族或失去使命。 纳兰家是神兽白泽的眷顾,是第四代守门人,却因为血脉而灭族,剩下的族人也没有能完成使命的,所以第五代也就出现了。 第五代就是齐家,白虎神兽眷顾的家族,只是在至今为止的六代守护者中,齐家要格外短暂,被第二代毕方神兽所眷顾家族的最后一人,真正的长生者灭了全族,只剩一个黑瞎子,和正好在齐家的张起灵联手杀了。 而张家就是第六代的守护者,因为汪家,这个凤凰神兽眷顾的最后一人所创立的家族也走向了分崩离析。 正是因为每族的最后一人是真正的长生者,所以得知这是纳兰家的墓,他们都有些惊讶。 史书记载,胡亥屠了纳兰家满门,只有一位纳兰公子活下来,就他们所知,后来胡亥的死还是这位一手促成的。 据载,纳兰一族擅方术,知乾坤八卦习奇门遁甲,制药、召魂更是绝伦,尤以星象出名。 “想起来了?”张起灵坐在树下,看着还站在原地,无意识搓手的黑瞎子,语气淡淡。 黑瞎子回过神,也坐到另一棵树下,和张起灵对着,“哑巴,这位应该是辰公子对吧?他为什么非得躺在下面?啧啧,真是不懂享受啊,咯咯,瞎子得好好教教~” 黑瞎子笑得一脸荡漾, 现在再去看这片林,倒真是个好地方啊,不愧是擅星象的纳兰家。 中午十一点五十,张起灵站起来,眉眼间萦绕着一点期待,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向黑瞎子的脸,带起一阵腿风。 黑瞎子赶紧低下身子,从靠着变成躺着,见张起灵收回腿站定,才悻悻的站起来,“哑巴,打击报复也别往脸上踹啊,不就是给你抹了点粉吗?你都涂回来了,再说,我只是……嘿嘿。” 随着张起灵脸色越来越冷,黑瞎子终于闭上了嘴,陪着笑跟上去。 中午十二点整,两人站在几棵位置怪异的树下,这时的星星格外奇特,若是从那棵中心树去看,太阳正对着这里,左右两边隐隐能见到一水排开的星球影子,太阳左右两个格外清晰一点。 太阳光洒下,映着边上的湖泛出一阵红光,阳光几经转折,在湖水和灵珠的辅佐下,呈众星捧月的的林中,最特殊的已经出现。 那围在“月”周围的第四棵古树,属于纳兰家的白泽图腾在树干显露出来,白泽头上的独角根部有一个圆形的树孔,想来就是白泽珠的位置了。 张起灵看了看,从包里拿出四颗图案各异,神秘瑰丽的珠子。 黑瞎子瞪大了眼,指着那珠子,不可思议地说:“哑,哑巴,你上哪弄来的?它,它们怎么在这!” 张起灵嫌弃看了他一眼,说道:“一会和你解释,去把你的那两个拿出来。” “两个?”黑瞎子神情迷惑,他不是只有齐家的一颗白虎珠吗,上哪找纳兰家的白泽珠,等等,黑瞎子猛地回头,狐疑地看张起灵一眼,从包里掏出两颗珠子,“白泽珠?之前那个墓?” 见黑瞎子终于反应过来,张起灵冷淡地点头,按照神兽属性和珠子里的立体图案放进不同的孔洞里,这几棵树应该也不是什么凡物,也许是注入灵魂了。 沉默的看着五个神兽图案消失,独留下珠子,黑瞎子拿着那颗白泽珠,打破了僵局。 “哑巴,这个珠子,之前不是玉石吗?为什么会,变成白泽珠?” 张起灵仔细看着白泽的图案,解释起这件事,“那个是纳兰家子的保护手段,时间到了就会变成真正的模样。” “时间到了?哑巴,你说清楚点啊!” 张起灵叹了一口气,摊上这样的兄弟,只能说上辈子造了孽,“你连齐家的《守记》也没看吗?” “纳兰家的长生代价是沉睡,最后的那位纳兰家主占卜星象时,看到了独子纳兰辰的命轨,举全族和始皇之力,借用六颗灵珠建造了一个地宫,等到纳兰辰苏醒的时候就是时间到了,”说到这,张起灵撇了黑瞎子一眼,“纳兰家主特意留下这条信息,就是希望能有后辈守护者去接走纳兰辰公子。” 黑瞎子“咯咯”的笑着,装作看不见张起灵的鄙视和无奈,跟着他退到边上空出这七棵树围成的小片空地。 “放进去,”黑瞎子扭了扭头,小心的把白泽珠放进孔洞,静看了一会儿,疑惑的转头,“哑巴,没变化啊?” 就在他转头的时候,地上突然多了个深坑,措不及防之下,两人消失在树林中,当他们掉下后,地上又恢复了平整,白泽兽图和六颗珠子被蠕动的树皮包裹,没了影子。 他们掉了很久,这里面并不是全黑的,四周的墙上镶嵌了很多发着柔光的珠石,却没有任何的壁画和铭文,只有一堆走向怪异,不明觉厉的符号和线条。 一分钟后,两人摔在一片藤网上,安然无恙。 黑瞎子正了正墨镜,摸着墙上的符号,说:“哑巴,咱这运气不错啊,这个应该就是阵法了吧?” “嗯,”张起灵在他旁边欣赏着阵纹,淡淡说道,“这个阵法应该就是血脉检验了,只允许正统的守护者血脉进来。” “难怪要拿那几个破珠子,这闯入的后果有点严重啊。”黑瞎子手贱扒拉开被藤蔓挡住的地方,那藏着一具森森白骨,他终于明白了那六颗圣珠的作用。 张起灵看了一眼,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向前面给他们打开的墓道走去,见他干脆利落的离开,黑瞎子也顾不得研究,赶紧跟上,临走时还逗弄的拍了拍接住他们的藤蔓。 这也就是他们才有的待遇,以前下来的人,那些普通人和没有血脉的族人可是直接死在了那,当作藤蔓的养分。 摔死在这的占了大多数,被困死在那的也不少,他们可没有专门接人指路的藤蔓,也没有敞开的墓道随便走。 两人走到宽敞丈气的墓道里,不时停下研究壁画和阵纹,走走停停,聊天打架,那些价值连城的陪葬品却是一点没动。 “嘿嘿,哑巴,这小公子的沉睡地倒像是咱们的后花园了。” 张起灵拍开他试图搭上来的手,不留情面地说破真相,“那是因为我们有血统。” 言外之意,自然是如果他们没有血脉,别说到这里闲逛,连找到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两人显然是相处很久了,黑瞎子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不以为然地跳了几步,跳过堆彻的占了半个道的金银财宝,“没办法,谁让咱们特殊呢?” 跑快几步追上张起灵,黑瞎子耸了耸肩,感叹道:“不过,我们这后门还挺大的,这纳兰家主可真够意思啊!” 张起灵赞同地点点头,和那些白骨相比,他们确实被照顾得很好,从这一路上的血迹、碎骨,自发退开的藤蔓都能感受到。 “走了。”张起灵看一眼蹲在角落看碎骨的黑瞎子,略带嫌弃地叫一声,也没等人跟上来,径直向前走去。 黑瞎子拍拍手上的尘土,几步追上去,跟这张起灵向前走。 “哑巴,怎么还没到啊?咱们走多久了?”黑瞎子又拐了一道焉焉地问,那痞笑在第四道弯时就没了,“纳兰家主怎么修得这么长?莫不是陷进去了?” “没有,拿着圣珠进来的,纳兰家主是不会为难的。” 黑瞎子嘟囔几句,不死心地回道:“我们真的不能打过去吗?”说完还对着墙做了几个挥刀动作。 张起灵幽幽地看着他,好似在看什么智障,黑瞎子哽了哽,叹着气揉一把跳起来给他们指路的藤蔓,“我就说说,哑巴你别这么看着我 ” 张起灵小小地哼一声,说:“六颗圣珠六道弯,还剩一道而已。” “真的?那还等什么啊,快走吧!可无聊死我了!”黑瞎子墨镜下的眼一亮,拍开想挠他手指的藤蔓,飞快地跑过这条墓道,率先过了那最后一道拐弯。 张起灵挑眉,慢悠悠地走过去,靠在拐点的石壁上,等了一会儿,直到里面的干呕声没了,才抬脚进去。 刚进去就被黑瞎子抓住了,他咬着牙,恶狠狠地把人压在石壁上,说道:“张起灵,你是不是故意的!多少年的交情了!你这么坑我?” 张起灵推开他,慢条斯理地正了正衣服,说道:“你说的,兄弟间要有惊喜。” 黑瞎子瞪大了眼,手指着身后,有些颤抖,“你管这儿叫惊喜?我真谢谢你啊!”黑瞎子脸色扭曲着,勉强咽下一句脏话。 张起灵轻声道了句不客气,径直穿过这个圆形的陈列室,在另一边站着。 黑瞎子哼了几声才跑过去,颇为嫌弃地拉着人往后走。 那陈列室也还算是个好地方,放的全是纳兰辰公子的战利品,这些守护世家继承了神兽的血脉和使命,除了十年一进门和平常的守门,还有一个任务就是清理那些妖物,即失败品。 当时青铜门的力量还是被世人知晓,但得依赖于前三代的努力,到纳兰家时,关于青铜门的资料已经销毁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也被纳兰家收录,渐渐的,青铜门泯然于世。 但那些失败品却还活跃,不停的用力量影响着亡者和死地生灵,而众神之战的福泽还在,使墓穴、棺材能限制住它们。 纳兰辰作为纳兰家的小公子,在猎杀妖物上是绝对的第一,这陈列室里,站着,躺着,流血,发臭,化脓,腐烂,分尸剥皮,恶心是真恶心,可怕也是真可怕,那味道可不是一般的冲。 依着小公子的恶劣性子,徐福帮着他布了一个完美隔绝气味的阵,还放大了进入者的五感。 黑瞎子没有准备,刚进去脸就青了,直反胃,幸好他们下来前只喝了水,不然这里边的味道还能再冲点。 而张起灵来之前看过《守则》里纳兰家主留下的文字,封了五识才进去,这才知道为什么纳兰家主的口吻又无奈又骄傲。 黑瞎子拽着张起灵,气呼呼地向藤蔓指示的方向去,张起灵一把拉住他,带着人走向另一个岔口,那个大喇喇的摆了请进的岔口。 “纳兰辰小公子的性情属实有些恶劣。”黑瞎子一脸震惊,声音都有些颤,“那前面那些,错了吗?” 讲真,虽然这次没有拦路虎,但这里面修得委实大了些,这墓道也长得出奇,九曲十八弯,除了主要的六个大拐,还有很多岔路和小弯道,即便是他们两也累了。 张起灵安抚道:“没有,这里错了就得重走几遍了。” “这小公子可真是欠收拾了点。” 黑瞎子低低地骂了一声,又问道:“为什么是几遍?阵法吗?” 两人往前直走,张起灵解释道:“纳兰辰这阵法是徐福画的,错了一处就会回到第一个拐点,只有六次机会,对应六颗圣珠。” 黑瞎子沉默了,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这六次错的拐点肯定不会按顺序来,好生恶劣的性子。 “这小公子倒是个妙人,哑巴,走快点啊,瞎子我可是越来越激动了。” 又是那个堪称招牌的痞笑。 两人加快了速度,下面的路可就没有小公子的玩笑了,纳兰家主允了一次但不会一直纵容。 第六道大弯拐过,是一道四百多米的墓道,尽头是一道古朴华丽的白玉墙。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站到门前。 这面墙也是相当奢华了,白玉打造的机关门,做工没有一处瑕疵,仿着青铜门的图案雕刻,原来鬼垐的位置变成一方占了半面墙的白泽兽图,凸起的硕大白泽兽头就在最顶上,正下方是五星轮盘,四散对应守护世家,显而易见是放六颗灵珠,这面墙足有七米高,对于他们而言倒是难度不大。 黑瞎子转了转,在门上纠缠的藤蔓里找到了被保护着,散着柔光的圣珠。 也亏得圣珠有异光,不然他们只会以为是藤蔓自然盘卷在门上。 圣珠被拿了出来,门上藤蔓退去,干干净净一片,在门边上交相缠绕,竟成了一根小柱,使得他们能够放下手上的六颗珠子。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了。 黑瞎子笑起来,刚想说话,张起灵先他一步,伸手拿了麒麟图案的圣珠,从右边的墓墙蹬上,借力跃起,把手中的圣珠拍扣进麒麟兽图的龙角之间,也就是右上角缺的轮孔。 黑瞎子也不甘示弱,挑了两颗埃在一起的白虎、凤凰圣珠,从左边墓墙蹬上去,借着这股力骚包地转一个圈把两颗珠子按进去。 三颗珠子入盘,属于麒麟、白虎、凤凰的三张兽图亮起了异光,墨绿色,黑色,火红色向外散去,逐渐消失。 一人再拿一个,身影交错间,毕方、玄武也同时被扣了上去,冰蓝色,暗紫色迅速向外蔓延开。 五颗珠子呈五星状,五色异光向中间流动着,最后逐渐汇聚在正中,渐渐变淡,成莹白色旋转成圆直射入白泽兽头的独角根部。 白泽兽头的嘴张开了,有一个浅显的坎,张起灵拿了最后的白泽圣珠,轻松放上去,温润银白散开,隐约间可见点点星光之金绿。 六道异色铺满玉门,没有丝毫争端,交融如水,华丽异常,白玉门自发打开,门里便是主殿。 两人具是轻叹一声,以他们的见识,不难看出,这扇门上刻了不少叠加法阵,徐福,嬴政,纳兰家于此道也作鬼手,最后制成的,便是这扇只有真正的长生者才能看见上刻图案的白玉门。 若不是他们有着最纯粹的血脉,也只能看见一面普通的,无法进入的玉门,也许这就是注定的缘分了。 黑瞎子踏进去,啧啧称奇,张起灵紧随其后,面露惊讶,“我单知道纳兰家主极其宠爱独子,却不知道他这么宠……看看,夏商周,秦时随候,和氏,原始甲骨,上古法器,冷兵器,丹药,书册……哑巴,我酸了!酸死了!” 黑瞎子痛嚎一声,左摸摸右看看,见这些富可敌国的东西被随意堆彻,更是心疼万分。 这是呈祭坛式的圆形墓殿,墓墙上刻画精细的满满都是纳兰辰公子。有读书的,玩乐的,出海的,披战甲的,猎兽的,辩论的,斩杀妖兽的……全是他,多余的一点没有了,还是难得的写实。与《守则》上的画像几乎没有出入,足以见他风华绝代。 地上画了一个极大的阵,是汇聚灵气和生机的保护法阵,在柔光下焕出些许红光。 这对面一堆宝贝什么都有,被随意的放置在墙下,屋顶上一颗随侯珠发着柔光,镇着一顶星图,与夜明珠相映。 其下是一张冰棺,纵是过了千百年仍发阵阵白雾,玄晶冰棺上刻了很多暗红色的符文,点缀镶嵌了许多红色珠石,只剩下中间最大的菱形的那块还未亮起。 从起转承合的勾勒风格来看,与之前的相比,太过凌厉,想来是纳兰家两位家主之一刻画的。 黑瞎子站在冰棺边,手摸着下巴,“这辰公子长的也太好看了吧?难怪这么宠他,给我我也往死里宠。” 张起灵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哎,哑巴,你说白泽是不是还有美貌加成啊?” 张起灵摇头,“不清楚,但血脉传承天资都不差。” 黑瞎子哼笑着。 纳兰辰的模样生的极好,见过他的人都会生起宠爱他的想法,舍不得他皱眉一分,望他乖乖呆在保护圈里,让他们护着。 但这小公子太骄傲了,他是锁不住的鹰,他们也只能随他去,只是站在身旁笑看他飞上九天,他受尽了所有的宠爱。 张起灵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开,在墓殿里转了一圈,停在一处,他蹲下去,那两根奇长的发丘指摸了摸地上的纹路,忽然闪电般插入,抽出一块地砖。 在铺的平整无痕的墓室里,这处墓砖有些许粗糙。 这空出来一个圆形的洞,里面有一只石雕,踏火麒麟的图案,本该是暗金的麒麟眼的位置却是空洞的,又是纳兰家主的安排,就和之前一样,运用黑瞎子那双眼规避了那些困在这的镇物,破了谜障,张起灵想到。 他伸手插进麒麟眼,感受一会机关运行,轻皱着眉,试探性的向左转了七圈,又向右转两圈,最后向左转了三圈,抽出了手,用力向下按麒麟。 这时候的张起灵很年轻,哪里有后来那样坚定,此时的他还会忧心自己的判断,有些许犹豫。 悄无声息的,冰棺的侧面出现许多文字,不是世上已知的任何一种,是流传在血脉里的神之文字。 坐在冰棺边的黑瞎子陡然一惊,“哑巴,你又干什么了?” “开机关。” 张起灵把砖盖回去,修抹了边缘,使它看起来十分契合,不再显眼。 两人坐在冰棺侧面,一边吃压缩饼干,一边看那段文字。 “后辈,吾为纳兰家最后一任家主,曾合君房,青兰三人之力,窥视命盘,为佑吾儿,特建此墓殿,墓中财物诸君可自取,唯一请求,保护吾等独子纳兰辰。——纳兰苏,纳兰黎留。” “附上秦密宝图三张,明器万万件,锻体练魂之术,财物任君选取,请护好阿辰。——嬴政,徐福留。” 黑瞎子放下手,舔着唇,慢慢说道,“哑巴,这小公子过的相当好啊,在咱们这些人中,简直少有。” “嗯。” 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虽然他们有被世人渴望的能力和永生,但气运守恒,相对的,他们哪个最后没有孑然一身? 再惨一点,还得是徐情,张起灵那样的众叛亲离,生来历苦,还有那些不知什么时候会发作,会恶化的代价。 “行吧,等着小公子睡醒带他回家!”黑瞎子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好似刚刚的羡慕不存在。 张起灵也不戳穿他,拿着背包和他一起靠墙坐下,眼神温柔,家啊,对于他们这类的人来说,只要在一起,哪里都算作家。 “休息会吧,还差最后一个。” “嗯。” 虽说他们有后门可走,但还是要防着周围,绷紧了精神,虽然纳兰家主不会让他们死在这里,也不会故意为难他们,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弄点小问题,就他们一路走来那些藤蔓指路,都让他们绕了三四次圈了,只是没让他们绕到异兽坑而已。 早在他们掉下来时,纳兰辰就醒了,感知着相似信息的两个陌生人向自己的位置走,他一点也不慌,唯二的问题是,他不能动他,以及他的宝贝异兽陈列室会不会被他们动。 这两个应该就是父亲看到的了吧?据说会像嬴政叔叔一样宠我,一点都不像,纳兰辰想到,他们看起来就没有嬴政叔叔那样温柔宠溺。 他尝试着睁眼,落了霜的睫毛微颤,他试了几次还是不行,娇纵的小公子暗自哼了一声,不再动作。 相父说时间到了就能出去,也许还差一点什么东西?比如他自小佩戴的白泽珠? 他等了许久,这两个人才到了他的殿外,当他们推门进来时,他才感觉到属于白泽的力量,汇聚到冰棺里,供他吸取。 他安抚着雀跃的白泽力量,隐约间还能察觉到白虎,麒麟,玄武,凤凰和毕方的气息,其中,白虎和麒麟尤为浓重,甚至传来了喜悦。 纳兰辰了然,是那六颗圣珠的气息,那两个人该是白虎,麒麟血脉,而且一定是最后一个。 那两个人转了一圈,坐到墙边,似乎是想等他醒来,他们说要带他回家,多少年没有人等他了?多少年没人说过要带他回家?纳兰辰有些恍惚,收起了遍布地宫的感知,一心吸取白泽的力量。 而在他收起感知时,黑瞎子和张起灵睁开眼睛,两人对视一眼。 张起灵:你? 黑瞎子:他吧。 默契的移开视线,各干各事。 他们原来有一点被人监视的怪异感,很微小,几近没有,但后来陈列室时那种感觉就明显了许多,知道是这小公子干的也就不在意了,但是刚刚那种感觉,突然消失,这才让他们惊到了,这小公子睡够了,终于要起来了吗? 纳兰辰躺在冰棺里,身上若隐若现闪着白光,脸上逐渐多了血色,一头白发从头顶慢慢的染上色彩,白发变作灰发,原来圣洁稚嫩的脸慢慢长开,多了几分魅惑。 薄冰渐渐化开,化作白光融入纳兰辰眼中,呼吸声微弱的响起,胸膛终于有了起伏,睫毛颤动,扑闪扑闪的挣扎着。 一下,一下,纳兰辰终于睁开了眼,又不适的闭上,适应了墓殿里的柔光,他终于睁开了那双浅金色的眸子。 冰棺慢慢裂开,一点点化作冰雾,融入纳兰辰的身体。 这冰棺是徐福寻了药做的,特意用来修复他的身体,以免躺了多年,身体不适。 张起灵和黑瞎子在一边看着修复进程,眼神复杂羡慕,在纳兰辰看不到的冰棺底下,薄冰化开成了一行字,待他们看过后又消散了。 “辰辰出去后,我会短暂封了他的记忆,请二位好好待他,感激不尽。——纳兰苏留。” 纳兰辰缓缓坐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张起灵打开他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件小很多的衣服递给他。 拉着黑瞎子一起转过身,黑瞎子凑过去,“哑巴,那小公子会穿吗?” 张起灵一愣,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的说,“应该会吧?” 纳兰辰在他们后面忿忿的哼了一声,重重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会!” 黑瞎子嘿嘿两声,转过来,“哟,咱小公子可真好看,是吧,哑巴?” “嗯。” 纳兰辰满意的笑一下,赏了黑瞎子一个好脸色。 “阿辰,你再看一下,就该走了。”张起灵说道。 纳兰辰点点头,在冰棺侧面蹲下,伸手抚摸着凸起的文字,“父亲……相父……徐福叔叔……嬴政叔叔……” 纳兰辰抚着神之文字,哀情流露。 生于纳兰家,是幸也是不幸。纳兰家给予他最好的,不过是还未出生,便得到的全族的疼爱,因为他是最后的了,纳兰家自他之后不会再有新生儿。 他清楚的记着自己年少时,父亲,相父徐福叔叔,嬴政叔叔看着他时,眼里除了疼爱,还有歉疚,担忧。 那个能人异士尽出的时代,给予他最好的,便是所有他能得到的宠爱。 纳兰辰最后看一眼那些文字,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在他身后,张起灵抱胸靠墙,嘴角轻轻勾着,黑瞎子痞笑着冲他招手。 “该走了,阿辰!” 纳兰辰微微一笑,向他们走去,三人并肩走出墓室,听着他们的脚步声,纳兰辰想到,他父亲说的对呢,他们确实像嬴政叔叔一样温柔宠溺。 走出地宫,他们回到掉下的地方,藤蔓轻轻地蹭了蹭小主人,自发缠绕成滕阶送他们上去。 刚走出空心古树,月光照耀的湖水中,悄然浮起一支玉笛,笛上的一颗青色珠子反映出一道白光,点射在纳兰辰的眉心。 纳兰辰晃了晃,被张起灵接在怀里,两人对视一眼,黑瞎子任命的背起两个背包,抓着玉笛。张起灵动作轻柔的把纳兰辰背在背上,三个人慢慢地走出这片林子。 在他们身后,湖水散着微光,一点一点消失,变成了平地。 纳兰辰是被宠爱着的,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都是被偏爱的那个,这是世界对他的宠爱,也是神明对他最小的孩子的宠爱。 “你们不是一个时代的吧?怎么第一次见就那么,厄,熟悉?”吴邪斟酌着,尽力挑了一个契合的词。 张起灵和黑瞎子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和苏黎对视一眼,三人默契的同时开口,“血脉感应。” 见吴邪,胖子和解雨臣还有些不解,黑瞎子看了看苏黎,又瞅了瞅张起灵,翻了个白眼,跳出来解释,“是守护世家神兽血脉之间的感应啦。” “哦!”三人恍然大悟。 苏黎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后面走去,在那后面的便是长白山底下巨大的青铜古门。 “别聊了,时间快到了,赶紧去继承神兽之位,然后把阿弦接出来。” 在他身后,五人轻笑着应他,“来了!” 青铜门如约打开,在一阵温和的白光中,他们缓步走进去,然后,大门悄然关闭,藏住了里面的绝迹。 门内,他们立于金色的时间长河之中,接受时间的洗礼,被莫名的力量驱动着向前,额间悄然浮现出几个不同的印记。 在金色湖心登岸,面前是命运的宫殿,殿内悬空立了七张王座,以神兽之形塑造,王座中间对应摆放了七个透明冰棺,墨绿,黑,火红,冰蓝,暗紫,银白,金,七色异光交织形成一方阵轮。 一个容貌俊美的长发男人坐在中间,身着白色华服,他看向来人,那双金红色的眼带着笑意,轻声抱怨,“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 他站起来,张开手接住扑腾冲进他怀里的人,听他哽咽的哭,抱紧了怀中人的细腰,轻抚灰发。 另外五人取笑着走过来,他们几个在接受神明的安排,到最后真正的相见,这竟是转世以来第一次。 “阿辰,别哭了,我知道错了。”他冲他们摆摆手,五人会意的到大殿里四处观赏,他这才低头和被他丢下的小公子认错。 “汪轻弦,你不准再动我的记忆了,懂吗?”小公子吸两口气红着眼瞪他,“你知不知道我想不起你,但留着那些感情有多难受!”汪轻弦有些慌乱地看着推开他的小公子,连连允诺,“不了不了,再动你的记忆,我就,就,”他四处看了看,咬着牙说,“再动,我就让他们揍上三百年,绝不还手!” 苏黎看着他说后面话时一脸憋屈,哼了一声,喊道,“哥,你们听到没?”“听到了!”吴邪和胖子对一下拳,笑嘻嘻的喊道。 汪轻弦苦着脸,狠狠瞪了一下边上一唱一和调侃他的黑瞎子和解雨臣,苏黎得意洋洋地挨着张起灵,嘴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 汪轻弦叹了一声,笑就笑吧,好歹他的小公子不生气了,这样想着,他切了一声,摆正了脸色,“别闹了,回你们王座上去,吸收神力。” “嗯。” 众人齐应,各自端坐王位上,由汪轻弦看顾,虽然这里也没什么值得小心的。 也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拥有着神位,再次继承根本没用多久,清醒的六个人冲汪轻弦点头。 七人化作原型,站到七星法阵的七方位,逼出精血融合在一起,填补法阵正中的菱形缺口,七彩神光冲天而起,分作七股笼罩七位神兽。 天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以神兽之尊,历人世大劫,今且归位,当铭记使命,守护此方世界,兼顾三千小世界,不可违逆。” 神兽俯首,重化人形,七人单膝跪地,垂着头,右手抚心,左手横档身前,齐声道,“以终极起誓,送人往生,冤魂洗冤,妖邪归天,以长生之名义,维护轮回,不干涉,不徇私。” 天雷滚滚,异光收起,待天道的威严散去,七人站起来,相互看着,笑声蔓延在这间华丽的命运神殿,所幸,大家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