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寒霜遇朝阳》 第1章:下山
她叫白元兰,此时正站在天仙派的门口,对着门口鞠躬行礼。 “十年的光阴匆匆而过,弟子这就告别啦……” 这一片云山雾霭之中,见证着她十年来的点点滴滴。 十年的光阴、十年的回忆在她的脑海中一幕幕地闪过,弄得她心中一阵阵地酸楚。 她用手捂住了胸口,精致的脸上,落下了几滴眼泪。 门口送行的人里,有人喊道:“白元兰你回来吧,是我不好。我不该偷吃你的鸡蛋羹,我……呜呜呜……” 白元兰扑哧一声笑了,用手指拭去了眼角的泪水:“小鸠,你想多了,我也不想离开这里啊……只是,我的缘分已尽了。” 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了一位方脸胖子,递上了一口黑锅,道: “我们炊事班也没什么可送的,既然大家缘分已尽,这口锅,就留给妳做纪念吧!” 说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又走回了人群。 白元兰忙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她慌忙地摇着头,要把这口锅递回去。 人群里,几个圆脸胖子重重地点着头:“拿着吧!”看着白元兰,满眼的情深意重。 白元兰的眼角又湿润了,鼻子也哭得红红的。 她抱起了这口黑锅,锅上的黑灰把她洁白的袖口也擦黑了。 一阵风刮过,黑灰在风中飞舞,熏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太阳渐渐地西沉,天地间充盈着暖意,少女在微风中挥手告别,向着山下走去。 待行到了一处转角,她把黑锅放在了地上,回过头,看着山门,良久,转身离去。 众人呆呆地看着,就这么沉默着。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饭、今晚的饭谁来做?”本来是白元兰来做的,可是如今她走了。 众人如梦方醒,纷纷伸着懒腰,走回了山门。 方脸胖子回到了厨房,蹲到了灶台旁,再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蹙着眉头,点燃了柴火…… 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门里的大殿、正殿、偏房、藏书阁,凡此种种,总之有盖的,房盖全被掀掉了。 掌门一声怒吼,从没了房盖的正殿飞出。 远远地看到了白元兰的身影,大声地呼唤。 哪知刚一落地,正落在了那口黑锅之上,就这么滑到了山底。当!的一声,没了声息…… 行至山脚下的一处坊市,白元兰停在了一户灵宝店的门口,好看的眸子出神地望着,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角的嫣红。 十年了,十年过去了,一次也没有吃过。 如今,兜里连一块灵石也没有…… 白元兰正看着,店里的伙计跑了出来,把她迎了进去。 “对不起,我没有……”还没待白元兰说完,掌柜的就拿出了一堆的灵芝仙草。 “没关系,随便试……”还没待掌柜的说完,眼前的灵芝就不见了。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嘴里正嚼着什么东西。 “小姑娘,你这……” 她出手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掌柜的连一道残影也没有看到,所以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听说随便试……” 白元兰怔住了,矮矮的个子,眼睛向上看着他。 掌柜的连忙解释道:“啊啊,是没错啦。只是……” ——接着,眼前的灵草也不见了。 “小姑娘,你……!!”掌柜的勃然变色,有点急了。这些灵芝仙草,价值可不菲呀。 白元兰吓得脸色煞白,急忙从嘴角里吐了出来,接着又跑到了墙角处扣着嗓子眼…… 掌柜的吓得连连道歉:“唉,不必了!不必了!”接着,匆忙地打发走了这尊瘟神,掌柜的瘫倒在了地上,靠着墙,喘着粗气。 一旁的伙计从后院走了进来,看到掌柜的这副模样,忙问道:“掌柜的,你怎么了?” 掌柜的惊魂未定,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颤声道:“没、没事。” “白元兰!”这时,掌门突然从后面叫住了白元兰。 白元兰转过身去,只见掌门依旧是长发披肩,长着那副好看的面容,一身黑衣,袖口处绣着金色的暗纹。 只是头顶上还隐隐的插着几处草标,肩膀处还挂着一点鸡屎。 “白元兰,为师知道辜负了你!”掌门悠悠地叹息了一声,似是一阵秋风,又像翻涌着的一片苍海。 良久,他看着远处的群山,对白元兰说道:“跟我来吧,我让妳重新入学。” ——白元兰站在了一群师生当中。 只见少年们衣装整洁,满脸的意气风发;少女们干净清爽,娇羞妩媚。他们都是今年刚来的新生。 而坐在后排的,都是些熟悉的身影:个个都是白元兰的同辈、后辈、前辈,如今已是仙风道骨。身上都背着灵剑法宝。 掌门如今也换了一身行装,白衣胜雪。全身的行头也被重新打理过了。 一阵疾风吹过,他的衣袂发丝齐齐飘飞,有如圣神附体。 他走到了白元兰的身旁,用手扶在了白元兰的肩膀,白元兰一阵不自在,仰起头,黑黑的眸子怒目看着他。 掌门并未察觉,而是看向了新生,说道:“你们未来,或许都会成为修仙界的栋梁之材,或成为一方掌门、或成为一方仙人。”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接着背起了双手,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每个人的历练都是不同的,贵在坚持。” “她是干什么的?”台下一位少年说话了。 他别着羊脂玉的发簪,周身衣服绣着好看的金色莲纹。 眉目上扬,鼻梁高挺,脸现轻浮与傲慢,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白元兰。 “以前……是给大家做饭的。”声音出自掌门。 此刻,她低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这声音却似惊雷一般在人群之中炸响。 人群之中突然爆发出阵阵的哄笑声。 哄笑之声此起彼伏,有的人还在吹着口哨。 “不如嫁给本大王,当个压寨夫人!”别着羊脂玉发簪,唇红齿白的少年展颜一笑,露出了两颗虎牙。 掌门抬起了双手,掌心向下,说道:“大家不要笑,我们修仙门派,任何人都要修行的。” 白元兰攥紧了小手,修长的手指,被压得煞白。 接着掌门让新生们在灵台上挨个试验仙力,把白元兰忘在了脑后。 人群之中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这一届的新生当中,很多人的实力不容小觑。 黑色的仙力榜上,显示出了他们惊人的战斗力。 接着,最后一个人也测试完毕了。掌门十分的欣慰,在旁边兴奋地看着。 “好了好了!”组织测试的大师兄拍了拍手,正要结束这场试验。 “……你们还有一个人吧!”白元兰抬起眼睛,眼圈红红的。 “你还要试验吗?”掌门满脸的惊奇,惊讶之中还带着一点点戏谑的神色,一时难以掩饰。 其实,从入门开始,掌门就没有让她试验过。而此刻,她觉得有必要一试。 白元兰走上前去。额前的一缕发丝因为泪水而黏在脸上。她没有怯懦,反而凛然向前。 她把手放在了灵珠上,黑色的仙力榜上显示:仙力,零。资质,奇差。等级,练气期一层。 人群之中再次爆发出了哄笑,这笑声是如此的肆无忌惮,简直像是在给掌门递过了一张投名状。 ——接着,榜单继续显示:击败,天仙派掌门。使用武器,黑锅。 扑哧!不知是谁笑出了声,只是这笑声是如此的短促,戛然而止!众人都在面面相觑,没人敢捂住自己的嘴巴,因为这就等于是在不打自招。 而掌门,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挂着僵硬的笑,眼里却闪着寒光。 他看向白元兰:“元兰,可别乱丢东西。一会把黑锅带上,这可是炊事班的心意!” 白元兰就这么低着头,无言地静默着——只有晚风在回答着这段沉默。 大师兄跑了上来,向着掌门讨好地笑:“掌门,该我们上场了!”接着一阵挤眉弄眼。 “胡闹!”掌门骂道。接着干咳了一声,压轴戏正式上演。 天仙派的殿前广场上,万盏流光在天空积蓄,接着轰然落下,激起了阵阵尘埃。 师兄们飞天遁地,看得新生们目瞪口呆。 而掌门此刻的心情依然不好,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一切。 该大师兄上场了,他拿起了一把流光璀璨的宝剑,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镇门之宝:天罡剑!” 他举起了宝剑,手上耀耀地发着青光,积蓄着灵力;天空中风云滚动。 然后,他用力一挥,密密的云层被剑气一分为二! “嗷嗷嗷嗷嗷!”新生们见到此等情景,皆是热烈地欢呼着。 这欢呼声是如此之大,如此之亢奋,让心情郁闷的掌门也为之一振。 ——每年的例行表演结束了,可是新生们却依然沉浸在这份喜悦之中,眼里闪着光,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接着,掌门上台讲话:要共同努力,共建天仙派…… “……您是否把我忘了!?”白元兰仰头看向这位高大的师父。 ——不知为何,直到今天,他依然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遥远。 掌门伸伸手,这次,他没有掩饰脸上的轻蔑;这次,台下依然在窃窃私语,不时地传来窃笑声。 “下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台下传来粗鲁的男声。 余光之中,几名少女都在掩嘴偷笑,满眼的讥讽。 十年了。十年来,白元兰没有仙法,没有武器,她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她以为自己为大家做饭,可以打动这些人;她以为,这些是师父给自己的试炼…… 她捡起了一段树枝。台下爆发出了阵阵的嘘声,她把树枝指向了远山。 接着,点点的星芒开始凝聚。白元兰觉得自己的手臂似在延伸,又在流淌。 枯萎的树枝上,光芒开始闪烁,枝条开花了…… 这是最后的一挥,也是告别。白元兰一剑挥下,远方的山峰,崩塌碎裂。 岩石轰轰隆隆地砸向地面,掀起了冲天的烟尘。 众人全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仙法呀?走遍这三山五岳,可是从未见过、从未听过! 他们都被这声势浩大的场面镇住了! 而此时的掌门,正目光灼灼的看着白元兰,眼中不知是急!是喜!是惊!是凶! 他一掌拍在了白元兰的身上。 “做得好啊,我的乖徒儿!” 手上却在暗使仙力,想要吸取她的仙法—— 白元兰的眼泪簌簌地落下,看着掌门:“师父,这十年来的师门恩情,可算还了?!” 掌门的手上暗使仙力,嘴上却忙不迭地说着:“还了、还了!”可是却怎么也吸不动…… 掌门一咬牙,把白元兰击飞了出去。 红色的光芒渗入了白元兰的身体,白元兰脸色煞白,嘴角溢出了鲜血。 “你这个叛徒,居然偷袭为师!”他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背了过去,做云淡风轻状。 在众人仇视和惊恐的目光中,她走下了山门。手上的树枝滑落到了地面上。 枝条上,娇艳的花朵依然在绽放。 一些弟子不顾及门派体面,扑上来哄抢。而另一些弟子,则在远处掩藏,满脸的土色。 行至半路,忽然传来了狐媚一般的声音,原来是千里传音术…… “妳这个小贱人,敢让掌门如此的难堪!从今以后,没有任何门派会收留你了,你就在那等死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的狞笑声。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白元兰不可能不认识。只是白元兰不记得自己和她有过任何的过结。 只记得那年的新生大会上,同为新生的她,在远处狠狠地瞪着自己,让白元兰感到了一阵莫名其妙。 微风吹拂着山岗。刚刚崩解的那座山峰的远处,有几块巨石也被剑气所及,它们崩解、碎裂。 微风吹动着那几块岩石,就这样在山边摇摇欲坠,终于,有几块岩石滚落了下来,只听得:哄!!!的一声巨响。 整个厢房都被压塌了,屋顶瘪瘪地贴在了地面。耳边传来了掌门焦急的呼喊声:“媚娘!媚娘妳怎么了!!”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 修仙界有过这样的一个传说:大道会,是一个最窝囊的门派。 门派弟子被其他门派无缘无故地屠杀殆尽,可是,掌门却连个屁也不敢放,就这样苟活在忘忧谷内…… ——这可真是修仙界的奇耻大辱。 可耻的并不是这些无缘无故被屠杀的弟子,因为能力有高低,灵宝有贵贱,技不如人,本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耻的却是这位掌门。 从此以后,没有人愿意加入这个门派了。而他,也仿佛游离在三界之外一般。 此时,白元兰站在这忘忧谷内,看着谷内的景色——蓑草遍地,满目凄凉。 两间茅草屋,就是这个门派的全部了…… 一位银发的老仙师,站在了她的面前。 他面目慈祥——白元兰来到这里之前,曾无数次的幻想着这位老仙师的长相。 可是没想到,却是如此的平凡。 “老仙师……那些传言……是真的吗?”白元兰很希望这些都是假的,或是有什么苦衷。 老仙师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点点头。 他走了过来,摇着浮尘,说道:“徒儿啊,你这身上有业障,在这半年之内,就会死……” 白元兰没有说什么,只是觉得一阵孤独与凄凉。就像这谷内无依的孤烟与蓑草。 她从小就没了爹娘,被一位远房亲戚收养,后来又被送到了这天仙派,一呆就是十年。 而接下来,她又要在这里,度过多少个春秋与冬夏呢…… 老仙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到:“除非,妳能在这半年之内,筑基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