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降临】第十九章 急性衰竭
……………
与此同时，签约仪式会场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频道寂静无声，我不安的用双手抱膝缩在座位里。
控制台屏幕上是签约仪式的电视直播，似乎导播都觉得那两人握手时间太久，把画面切回了演播室。演播室里主播开始和嘉宾东拉西扯，我盯着艾米莉昨晚塞给我的军用步话机看得出神。
忽然，屏幕上的直播画面切到会场外，摄影师将长焦镜头对准内城区隔离墙的上空。嘉宾和场外记者的音调同时提高，之间隔离墙上空，几组正在巡航的无人机群不约而同的下降。根据流程，沿隔离墙巡逻的无人机会分成十二批次轮流回到停机埠更新防御协议。她用颤抖到要哭出来的声音，赞颂并拼命拔高这一幕的历史意义，不听说着和平终于降临之类的话。
（拜托……那些无人机更新完还要飞回来的吧？）
而且那明明是萨蒙顿电视台的，标准的金发碧眼白种人，却比当地大多数记者都激动。
星尘：“果然有媒体当场泪崩啊。”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一个室内的签约仪式却非要赶在沙尘暴到来前的清晨时分举行。
星尘：“再晚些的话，他们恐怕只能拍到漫天黄沙了。”
艾米莉说的没错，哈蒙这一手确实效果拔群。
星尘：“艾米莉和薇拉……应该会没事吧？”
刚才我反复切换电视频道，没看到任何有人闯入会场的报导，或许薇拉已经被她父亲截住了？还有被抓走的艾米……虽然妈妈对局势的判断很少出错，但我心中依然感到莫名的不安。如果抵抗军真在筹划某种攻击的话……
我抬头看着车顶，若隐若现的蜂窝状反光纹路是这种异质物装甲的典型特征。
（不知道这辆车能不能扛得住……我记得它能在辐射区行驶，密封性应该不错。）
（不过艾米似乎说过这车隔热性很差……？）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地面带动车体震了一下。
星尘：“诶！？”
停车场外隐约传出人群骚动的声音，几秒后电视转播信号交代出了缘由——先是一股黑烟从高大的隔离墙底部升起，片刻之后就传来了爆炸的闷响。很快，大团的灰色烟雾覆盖了全部画面人群开始尖叫，摄影师也在慌乱中终止了拍摄。装甲车外的骚动声越来越大，还有国防军杂乱的脚步声和大声的呼喝声。
星尘：“出，出事了！？”
……
几分钟前 马萨达堡大使馆地下室
安：“为什么要跑到使馆地下室联络啊，MIB的保密线路不是很安全吗？总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Aling：“是怕隔墙有耳啦，就算使馆里也有可能有摩诺拉的渗透人员。而且地下室是按照能抵御近距离核爆的标准建设的，是不是多点安全感了？”
安：“啊？哈哈……”
（马萨达人听到这话估计会直接气炸吧……）
安：“说起来Asta不在吗？”
Aling：“她有点……不方便～而且现在还没到约定的联络时间嘛，怎么啦？”
安：“刚才我起床，发现一直没反应的监测器在断断续续的闪。我不敢相信，在检查无误后，确定是星尘发出的，于是立刻汇报。”
昨天本来应该去补办入境手续，但因星尘被绑架了，这个安排就临时取消了。
Aling：“有趣……能检测到她的状态吗？”
安：“也没什么吧，就是设备一直在闪。”
Aling：“类似警报器的闪烁？”
安：“不是，比那个要快，而且频率很不均匀……啊！有点类似光纤网线插口的那种闪烁。”
线路另一头，Aling刚想追问其他细节，突然指挥室的大门被打开了。Asta此时正扶着门框，额头上还有些微汗滴。
Aling见Asta回来被吓了个激灵，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脑袋。秋也连忙戴上眼镜咳了两下，瞬间恢复到那种冷冰冰的姿态。
Asta：“安，那个孩子的事我知道了，暂时应该没有大碍。你先下线吧，如果她有新情报你随时汇报，这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安：“好的，我先闪了。”
Asta似乎并不急于找Aling算账，不知是不是药劲还没过，她言语中依然带着那种兴奋感。
Asta：“我想了很久……慕沙尔的计划，关键线索是时间！”
秋：“什么意思？”
Asta单刀直入的发言，秋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Asta：“你们想想，签约仪式为什么要选在今天？马萨达对这次仪式极为重视，还大费周章的管制负面消息吸引媒体宣传造势。甚至还封锁了苏伊士运河，生怕哪里出了差池。但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仪式定在早就预报会有沙尘暴来袭的今天？”
秋：“确实……按照马萨达的惯例，重大活动会尽量避开恶劣天气，应该把日期延后才对。而且为了避开沙尘暴覆盖全城的时间，仪式还被迫定在了清晨，这个时间很多国民还在睡觉吧？”
Asta：“所以可以推测这个日期是抵抗军方面的意思，甚至是很可能是慕沙尔本人的坚持……”
Aling：“你是说……慕沙尔的袭击计划必须在今天的某个特定时间才能进行？”
秋：“啊！快看电视！”
Asta和Aling循声望向大屏幕，直播画面中一股黑烟正从高大的隔离墙底部升起。随后传来了爆炸和人群骚乱的声音……
Asta：“已经开始了吗……”
秋：“他们想趁着沙尘暴的时候发动总攻？”
Aling：“应该不是，沙尘暴前锋还有二十多分钟才能到那边。”
电视台的镜头很快被大量灰色烟雾遮挡，Aling立刻切换到间谍卫星的红外成像画面。
从近地轨道俯瞰的红外视图上看，分析软件快速标注出了所有可见的作战单位。本应在贫民区隔离墙上空巡逻的无人机群，此时应该还在更新协议无法行动。但只要稍稍拉远视角，就能看到周边巡逻的其他机群和城防部队都在赶向那个区域援防。
Asta：“等一下，看那几个地方……”
Asta指着贫民区内几块糊成一片的小块区域，显然是受到了某种异质物的影响。然而或许是受功率所限，每块模糊区域的半径都不大，虽看不到内部但足以判断袭击者的大致方位。
Asta：“果然是星尘说的那种异质物武器吗……之前在高空待机的运载机上有激光探声阵列吧？”
Aling：“啊……明白～”
Aling立刻心领神会的发出一串坐标指令，盘旋在马萨达上空的运载机底部随即展开了两排激光设备。协同程序很快将运载机采集到的声音与红外视图同步，每片区域都传出了密集的爆炸声。
秋：“他们已经和国防军的地面部队开始交火了？”
Asta：“不，不可能这么快……目前只能猜测，很可能每块模糊区域中心都有一组星尘昨晚见到的小分队。而烟雾弹和异质物武器，屏蔽了一切可能的光学探测手段。”
秋：“这些人到底要做什么，这么极力遮挡视线……”
Aling：“话说……他们的战线拉的太长了吧？”
Aling把视角拉远，地图上总共八块模糊区域，每块互相间隔一两百米，顺序排成了一条曲线。
Aling：“这个阵型……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果然，最两端的小分队不到五分钟就被最先抵达的援防无人机群歼灭了。随着厢型车中的异质物被摧毁，红外画面中顿时只剩下六块依然模糊的区域。
Asta：“不，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这种自杀式袭击，是为了掩护某个需要抓住特定时间窗口才能达成的战略意图。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是——”
Asta调出这片区域原本的地图，将坐标与红外图像重合起来。
秋：“隔离墙？！”
秋和Aling几乎同时发现了端倪。
八个作战小队基本上是沿着靠近贫民区那段长达1.5公里的隔离墙分布排列的。随着导致卫星视野模糊的异质物武器被摧毁，能在红外画面中清晰的看到隔离墙的废墟。他们趁无人机群更新协议的短暂窗口期，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摧毁那段不到两公里的隔离墙。
秋：“隔离墙有几十米高吧，怎么会这么轻易就……”
Asta：“那种墙并不厚，只要让携带炸药的简易无人机分布在关键受力点上同时引爆就能破坏掉。但在无人机群巡航的时候，这是不可能完成的操作……其实隔离墙并不是按照防御工事设计的，想靠一堵墙防御现代兵器也不现实。它的初衷是区分不同民族的活动区域，顺便改善下内城区的自然环境。马萨达的城防力量主要还是靠那些沿隔离墙设置的驻军、哨点和自动防御武器。”
国防军方面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迅速抽调了大量防卫部队，纷纷涌向隔离墙的缺口。已经到位的部队和无人机群如临大敌般驻守在缺口处，准备抵御可能的下一波攻击。
Aling：“那么快就被打光了？果然还是同时挂载射击加自爆模组的无人机群最有效率呐！！”
Aling眼中发出了奇异的光芒，突然整个人激动起来。
Aling；“AstaAsta，咱们要不要也……啊呜！！”
Asta这次并没有敲打Aling，而是直接从身后按着后脑勺把她的脸埋进键盘里磨蹭着。
Asta：“马萨达的无人机这么有效率，是因为它们的敌我识别模块会优先从肤色和面部特点判断种族。同时根据体态判断目标是否营养不良，以及身上是否佩戴了非国防军制式的武器。就像在功能饮料里偷加了其他药物给别人喝是不是很缺德呢？～”
Aling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还伴随着奇怪的笑声，不知她是痛苦还是兴奋。
…………
不久之前
袭击发生后，从切回会场仅几秒的直播片段可以看到主席台上二人短暂的互动——哈蒙怒视着慕沙尔，似乎在压低声音质问对方，而慕沙尔的视线只是平静的延伸向远方……
安保人员冲上主席台要将两位代表带回安全屋，慕沙尔起身后却僵直的向后倒了下去——周围人赶紧扶住他，迅速将这位抵抗军领袖连馋带架的带下了主席台……
会展中心三层
哈蒙被五个安保人员簇拥着出了电梯，怒气冲冲的走进关押囚犯的安全屋。安全屋是套间结构，他走进大门紧闭的内间，叫正在审讯犯人的那位军情局上校停手。只见近乎虚脱的艾米莉手臂上插着静脉注射的针头和导管，正斜坐在椅子上，呼吸轻微而急促。她的手脚紧铐在与地板一体的金属椅上，旁边还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宪兵看押。
哈蒙：“招供什么了吗？”
上校心虚的摇摇头。
上校：“一直在死撑，刑讯药物已经用到最大剂量了，今天再继续的话很可能会猝死……”
上校还想解释，一个军官急匆匆走进屋内交给哈蒙一份报告。
哈蒙：“慕沙尔死了？？！”
军官：“医生估计他在参加仪式前，就服下了延时发作的毒药。”
哈蒙：“混账！！刚才的骚动摆平了吗？到底怎么回事！”
军官：“有抵抗军分散成了几组并提前埋伏在贫民区，趁着无人机群更新协议时发起了袭击。目前袭击者已被全歼，正在做身份识别，似乎是慕沙尔第一卫戍旅的人……他们把内城区东北侧，面向贫民区的大概1.3公里的隔离墙炸掉了。”
哈蒙：“第一卫戍旅都是抵抗军中的精英，这么送死就为了炸段隔离墙？”
军官：“现在城防部队正在准备应对可能的第二波袭击，但尚未发现后续打击的踪迹……”
哈蒙咬牙切齿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虽然明显感到哪里不对，但现在他还面临着更严重的问题——这本是为竞选准备的一次重要政治宣传，结果自己却在全世界媒体面前弄得颜面尽失。
哈蒙：“必须转移焦点……还要显示出强硬的姿态……”
哈蒙自言自语的念叨了一会，把军官打发走，接着走到上校身边准备交代工作。
哈蒙：“要全面封锁慕沙尔死亡的消息。让技术部门的人做一段认罪视频，不是能用什么拟合技术模拟人脸喝声音吗？就说……”
上校：“长官……”
一直盯着平板上简报的上校打断了他。
上校：“刚才网上公开了一份有慕沙尔电子签名的录音，似乎是他的遗言。”
哈蒙：“什么？！”
他气急败坏的抢过上校手中的平板设备。
…………
十几秒的空白之后，出现一个沧桑而浑厚的声音。
慕沙尔：我是瓦利德·慕沙尔，这段录音会在我佩戴的生命检测设备判定我死亡后发布到网络。以下是我的遗言和自白——
多年来，国防军和摩诺拉一直视我为最大的敌人并一直在调查我的踪迹。官方记录中，我最后现身是在贝尔谢巴市，我的妻子和女儿被发现在距家七十米的路边因外伤致死。我明白，那是圣城被核爆摧毁后，一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做出的愚行。人们大概不知道的是，其实我的女儿活了下来，但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我带她回到贝卡谷地我父母家里疗养，那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我的故乡……但没过多久，国防军就驱赶着大批难民来到这里并封锁整个山谷。他们将几个语言不通的难民圈在一起，但提供的食物仅够不到一半的人活命。而“不小心”流入难民营的武器，却足够让他们自相残杀……直到血流成河。
这一次，我失去了一切……
马萨达媒体却颠倒黑白，捏造宣传恐怖分子屠杀平民的新闻，使国防军以维护区域稳定的名义介入。他们兵不血刃的接管了我的故乡，大肆洗劫后只留下一片废墟。那片废墟，就是我建立抵抗军的地方。
虽然不停有人出面揭露真相，但马萨达的行为获得了自己国民的空前支持。就像在每个历史中反复上演的故事一样，但我决定写下一个不同的结局。
在抵抗军里，年轻人习惯称我为“老师”，就像以前在大学里一样。学生们总是问我，要如何摧毁，一个不可战胜的敌人？
利用上层的腐败和虚伪？
借助民众的偏见和仇恨？
我说都不是……
能毁灭他们的，只有那些让他们骄傲到近乎疯狂的东西。当人民热泪盈眶的沉浸在自己和身边之人的口号中，毁灭的力量就会在暗流里酝酿。民众会在心里筑起一堵围墙，包裹住他们自认为不容置疑的信仰。任何触碰它的人都会被无视、攻击和嘲笑，即使是他们中最智慧和富有远见的人所发出的警告。就像马萨达修造的……所谓无法攻破的第三圣殿，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们无法逃避的坟墓……
沉默了很久，慕沙尔发出一声长叹，声音也变得微弱。
唉……就到这里吧。
娜莎，爸爸很快就会和你团聚……
播放结束
…………
MIB指挥室内，Asta也刚刚听完这份录音。
Asta：“不可能就这么结束，一定还差最关键的一步。最后那块拼图，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吗……可恶，他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忽然，大屏幕的左上角弹出红色的警报模块，同时发出急促的“滴滴滴滴”的报警音。
Asta：“那是什么警报？”
Aling：“……诶？是『哨兵系统』？！”
Asta：“是小行星？”
Aling迅速调出系统界面，看到了让她惊讶的数据。
Aling：“不……是0812项目的卫星！”
Asta：“什么？！”
Aling：“而且这个速度，也太快了……”
………
会展中心 安全屋内
哈蒙：“可恶——可恶可恶可恶！！！这个混蛋！！！”
哈蒙气急败坏的踹翻墙角的一把椅子。他明白为什么慕沙尔提出停火协议时，联络对象是他的军情局而不是摩诺拉。因为自己就是当年处理贝卡谷地难民问题的总指挥官。但慕沙尔整篇遗言里，并没有提及具体的攻击计划或为某次袭击负责。难道他只是想用意识形态的宣讲激起西亚民族对马萨达的敌意吗……？
哈蒙：“去，马上叫人准备我的军装！然后你立刻准备发布会，让发言人说这是外国间谍机构联合恐怖分子对马萨达发起的袭击。国防军粉碎了对方的阴谋，并且成功收缴了数十万恐怖分子的情报。我们必能凭此一举歼灭抵抗军，为西亚带来真正的和平……”
军情局上校一边记录一边频频点头。
一旁的艾米莉后脑勺枕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不屑的发出“嘁”的一声。哈蒙白了她一眼，并没有发作，继续和上校交代发布会的要点。
上校：“明白，那您说的“外国间谍机构”是指……”
哈蒙并未作答，而是打量了一下艾米莉，然后走到她面前，从她肩膀上取下了步话机。
哈蒙：“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以前在军队里像你这年纪能晋升少尉的，多半是因为上级全在战场上死光了。……并且下一个要去送死的就是你。你的外国朋友不可能跑出会展中心外围的摩诺拉控制区，也就是她一直躲在什么地方。那就看看她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意气用事吧……”
哈蒙左手按下步话机的通话键，右手掏出旁边宪兵腰间的手枪。
……
装甲运兵车内
我从刚开始就在胡乱的切换着频道，想找到关于刚才那场袭击任何更多一点的信息。忽然，我手边的步话机发出了声音。
步话机：“我是马萨达国防军陆军少将哈蒙，限你在五分钟内向国防军自首。”
（……哈？）
随后步话机传出某种猛烈击打的声音，一个熟悉女声发出的惨叫声让我瞬间紧张起来。
（艾米！？？）
步话机：“否则，我会对叛国的艾米莉·史维特莱德少尉亲手执行死刑，现在开始计时——”
步话机里传来传来手枪上膛的声音，这家伙要干什么？！
我刚想按下步话机的通话键，耳机里就传来“妈妈”斩钉截铁的命令。
“不要回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