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法】因果

我叫阿青，是一条青蛇，好像有记忆开始的那天，我就一直待在这个和尚的化缘钵里，他话不多，总是板着一张脸。

人家都说，出家人不可随意杀生，可他却不一样，会捕鱼会捉兔给我吃，然后自己啃包裹里干粮。他带着我去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山水风景，也见识了许多妖怪精灵，他们有好有坏，有的妖精为患人间，和尚便收了他们，有的妖精乐善好施，和尚便赠与他们功德，帮助他们增长修为，他好像和大多数和尚不一样，却又一样（为什么会这样说呢，这么多年，我明明只见过他一个和尚，可笑可笑）。

后来，和尚说他的因果到了，就带我回了寺院，他打坐，我就窝在他旁边听他念经，他夜晚常常喜欢一个人坐在窗边看月，我就盘踞在禅房外的树梢上陪他看月。我常常问和尚:“为什么世间精怪仅仅几百年就可以化形，而我修行了快千年，却迟迟没有修成人形。”可他只回我一句话，机缘未到，然后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很暖和，我不由的蹭了蹭（为什么我会那么像山下阿娘家的小黄，好烦）。

总归我是个妖，日日我在寺庙里，总会觉得无趣，所以，我常常瞒着和尚偷偷庙后的山林玩耍。那天，盘踞在后山树上的我迷迷糊糊听到一声声呼唤，她唤我小青，让我去寻她。可是，我明明不叫小青，世间青蛇千千万万，她可能认错了吧。我装作听不到，没有在意。后来连着好几日我都能听到这个声音，我觉得实在厌烦，便按照她的意思来到了后山的一棵榕树下，大树伸出一条藤蔓，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将一束光点，送入我的身体。光点进入身体后，我渐渐褪去了蛇神，化为了人形，混沌的记忆好像也渐渐变的清明，原来我真的不叫阿青，原来他说的因果是我。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寺院，他今天好像歇的格外早，我将手中的护心鳞放在他禅房的桌上，一个人回到后山的榕树下，我知道他没睡着，我看见他眼皮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然后呢，我们好像好久好久没有正式的见过面了，我悄悄的看过他三次，一次是他晋升主持的那天，他还是板着脸，像个呆瓜，一次是他告诉徒弟，他佛心散了的那天，他在后山下一个人徘徊了很久，然后一个人又回了禅房，整整三天没有出过门，最后一次是他圆寂的那个夜里，他真的老了很多，但是还是板着脸，手里握着我送的护心鳞，呆呆的望着窗外，我知道他知道我在这里。只是我们彼此都知道我们不可能在相见，人妖殊途，更何况他是个佛。

再后来呢，我再也没有去过寺院，没有护心鳞的我能活多久呢，就好比失去佛心的他，我知道我的大限到了，我去了他的墓前，化为了原形，果然还是待在他身边最舒服。

我还是没有到一千年的道行，也没有能成仙，我这几百年的时光好像失去了很多，我曾经有过姐姐，姐夫，她为了因果嫁给了他，后来却爱上了他，不惜为了他闯下了许多祸事，而我也陪着她做了许多错事，好在，许多事情都渐渐化解，他和她也成功跨越了世俗，相守在一起。回想这一切，好像感觉过了好久，又感觉这点时间还没有和这个和尚待的时间久，说实话，他的钵里很舒服，他抓兔子，捕鱼的样子真的好搞笑，我才没有想他，一定没有。死和尚，今天的月亮很亮很圆，你好久都没有摸过我的额头了，我有点冷，好吧，我死鸭子嘴硬，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