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make》第21章
Chapter21:“/remake,第19次”
贝拉是见过雪的,虽然只是如雨絮般零零星星地在空中散落,仅仅能在地表铺出浅浅的一层不那么干净的白,不那么干净的那部分,自然就是灰黑色路面在雪的覆盖下形成的露馅夹心。而像眼前这样轻轻踩下一脚就再难抽离的深厚积雪,是她此前近二十年人生里未曾于现实中见到过的。
还有跟往常不太一样的是,乃琳也没在身边,无论是以什么形态的存在,满目只有白雪皑皑。试图在记忆里搜刮出任何可能与眼前相似的场景,印象最深的便是徘徊在雪地里的渡边博子期待回应的那一幕,可眼下既没有耸立的群山,乃琳也应该还没和她阴阳相隔。
目前的状况最多只能算是“乃琳下落不明”,想要问些什么也无从开口,根据以往的经验来回想,没有明确提示的事件大多是让她们独处,当然也有过将她们分开的时候,晃悠悠都会第一时间就出前置条件。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没有寒气侵袭的体感,却也没能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机因为气温过低已经自动关机,脑海里也没有任何声讯或图像传入。眼前的雪就像是有人在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仅余存纯白的飘絮,怎么看都像是个劣质的幻境。
文不对题,词不达意,这是贝拉截止到目前为止对这一次remake的认知。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还用着煤气管道的老旧小区,这样一次穿越生死她权当是过去数周中又一次重复的日常,只换来了徒有其表的雪国。
起身,即使视线范围内光线浅亮几乎要将人刺盲,但趁着身上还保有着如同法术加持一般的正常体温,不过就是每一步抬起再落下变得比平日更难一些而已。
……
乃琳也被强制送到了同样的场景里,不过她自认为大概率还是会比贝拉要更清楚当前的状态,那毕竟是川端康成结束生命的方式,尽管谈不上特别熟悉,但好在自己平日里的爱好就是阅读,川端康成最为大众熟知的《伊豆的舞女》以及《雪国》也恰巧就在她的阅读列表上待过一阵儿。
“这就是只属于我们俩的雪国吧,贝拉。”喃喃自语间开始迈出同样艰难的脚步,双手把身上凭空多出来的厚重冬装紧了紧,再把手揣到口袋里:“还真有那么点冷啊。”
……
视野范围内看不见任何能与“时间”关联的概念,像极了小时候在地理教材上读到过的极昼或极夜,甚至除了身后的那一长串蜿蜒曲折没过膝盖用脚踩出来的雪窟窿之外,贝拉还没能和任何可以作为参照系的景物邂逅,陪着她的只有飘落到她头上肩上然后被体温迅速溶解的雪花。
可即便是体温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深厚积雪与冻土雪原截然不同的松软触感还是让贝拉在体能上感到了威胁,毕竟每一次深陷之后再抬腿的幅度都非比寻常。
川渝的雪曾下过比这要大得多的,却没有积过这么深的。她也在书里读到过青藏高原的雪景,在那个还无法仅靠想象力就将山上无序席卷的风、风中飘摇的秃鹫与彩旗、彩旗下寂寥的天葬台、台上已经咽气了的老人以及台下尚需拼命生存的雏鸟拼凑成具象场景的年纪,只觉得字里行间描画出的是天地的壮阔,并未切身感受到太多关于未来迷茫又无望的凛冽荒凉。
与之相比,待到长大了些看《荒野猎人》因为更强烈且直接的视觉冲击,对自然向来满怀好奇心的贝拉甚至一度将自己带入其中,那场雪于她而言,是灌满肺腑又急速倾泻的北风,是熊爪充满野性和力量拍击躯体的生疼,是撕扯和搏斗后皮肉绽开成朵朵血花迅速填满鼻腔的腥气。
至于前不久才和乃琳在天津一起经历的那场洋溢了喜庆和爱意的飘雪,更像是一场赠礼。如果以“相互确认心意”为时间节点来看的话,稍微有那么点迟,却又因为记忆中一些共有的巧合而让她感受到了融融暖意。
一踩,再用力把脚从雪里抽出,松动的雪就像被撕开的面包,时不时有那么一些碎成屑,钻到贝拉的鞋袜里衣服里,很快再化成水,跟因为持续走动流的汗一起,将她浸泡得黏腻不堪。
可是不会冷,就会想着乃琳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样被施加了体温保护的魔法,如果是的话,自己是不是也不用走得那么急呢?毕竟根本就不会冻死,渴了直接抓起一把雪球搓成水喝,就算没食物也能顶个好几天,更何况自己也没法确定走的方向就一定是对的,万一累得坚持不住了还走错了,那不就是第二次失败了嘛,然后再重做一次,白白浪费时间……
就在贝拉一边那么想着一边准备把身体倒到雪地上稍稍懈怠一番时,太阳穴附近就传来了一阵针刺般的痛,疼得像是一下子把她整个人都揪了起来,只能前倾着,一手扶额一手扶膝,再然后就因为传来眼前像是投影一样的情景赶紧把身子撑起来,继续抬起腿走着,走着。
……
贝拉看到的当然只可能是乃琳了。
虽说也有被观众称作“白毛狐狸”的时候,可这只可怜的小狐狸并不像真正的北极狐那样长有一身雪白又厚实的毛,此刻正在雪地里吃力地尽可能走着直线的乃琳,只能双手一遍又一遍攥紧披在身上的大衣,没有手套,没有帽子,没有耳罩,没有其他能够和冬天关联上的任何服饰,这件在厚度和保暖性上可能更适合两广的冬装是贝拉不在身边的此刻她仅有的依靠。
于是真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指间的关节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落到发梢上与发色没太大区分度的雪花,铺满了乃琳身上的每一处,就连嘴唇也褪下了血色转而被染上了雪色。深陷雪地里的双腿快要发不上力了,每一次抬脚都要踉跄好几下,才能向前踩出一小步。而且因为双手实在没法松开身上的外套,想要在行进时维持住身体平衡自然也无从谈起。
可是真不想就这样倒在这里:“所以说我们能见到的吧,贝拉?”在这样的环境下算是毫不吝惜体力的喃喃自语,乃琳知道自己可能确实走不了太远,但她也知道自己还能再走一段,不管能不能清醒着坚持到相遇的那一刻,总要距离贝拉近点,再近点。
不能让她总是为了自己那么受累。
……
该怎么说呢,乃琳最后还是等到贝拉了的,但也不能算真的等到了。毕竟当她再度恢复意识时,停留在记忆宕机前最后一刻的所谓“雪国”已经又变成了葵和月为她们准备的房间,空气里似有若无的淡香闻着像是草本香气又像是木本香气,不过她已经来不及分辨这些气味了,因为贝拉已经又拿着用热水加温好的毛巾过来将她扶着躺下,然后用毛巾轻轻压到她的额上:“醒了?”边问边笑着给她掖了掖被子。
“嗯。”有很多想问的,可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只能乖乖应着。
“还冷吗?”
被这么一问,乃琳才感觉到被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是没穿衣服的,肌肤紧贴着被褥,床单的触感好像还很毛绒绒,床下似乎还有些热源在持续作用着,按理说是不冷的,她原本也是想这样回答贝拉的,到了开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变成了:“嗯,有点……”
是失去意识前的肌肉记忆在作祟吗?那场雪看着不大,却确实是乃琳长那么大感觉最入骨的一次,如果不是心存执念,放到平时早就想躺着了。
“那我叫她们再拿床被子过来吧,你等一下。”贝拉说着就真的站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去,面对这位行动派,乃琳离这么近想伸手拉都没能拉住,就在她准备喊出声制止贝拉的时候,贝拉也并没有真的推门出去,只是将窗帘拉上后就又转过身,一边往床边走来一边将双手交叉抓住衣服下摆,向上一扯,往边上一扔,就三下两下钻到被子里,还没完全恢复体力的乃琳就这样被挤到了床的内侧,而比床更暖更软的,是贝拉立刻就枕到她脖颈下的纤细臂弯,以及迫不及待紧紧相贴到一起的大面积裸露的肌肤。
再然后贝拉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主动握住乃琳的手,将其牵引到自己背上那一排象征束缚的钢扣,牵引到自己小腹前还没解开的那一颗扣子和拉链,牵引到自己腰上将仅存的那一丝障碍。
“手还动得了吧?”闪亮如星光般的眸子里有一种“我得逞了”的狡黠,但出现在贝拉身上就只觉得俏皮又可爱。
“嗯。”
“那把我变成跟你一样的状态。”最暖最柔的,恰似那耳畔荡漾的枕边风。
……
“所以你捡到我那会儿我是个什么状态?”轻抚着贝拉脸颊上的泪痣,乃琳终于是在对方一番主动的纠缠过后开始准备回溯时空。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快死了吧,整个身子都被冻得硬硬的,大半个身子被埋在了雪里,手还死死抓着那件外套,掰都掰不开来。当时看到你那个样子,就想着赶紧把你身上衣服先都扒下来,用雪在你身体上搓搓搓,帮你恢复体温,但是也没弄太久就已经提示我这一次事件完成了,喏。”贝拉伸手摸索被乃琳随手扔在床上的短裤,从里面把手机掏出来,打开晃悠悠的聊天窗给乃琳看。
“贝拉,第18次remake,完成。第19次remake触发条件:暴晒中暑。由于此次事件中差点对乃琳的身体健康造成不可逆的负面影响(已完全修复),作为补偿,贝拉与乃琳可在休息点及美食城随意逗留,直到想要结束为止。”
“那你走了多久才找到的我啊?”果不其然自己最后还是没能坚持到和贝拉的相遇,索性把头埋到贝拉的肩窝里,像只猫一样蹭啊蹭,对于撒娇,乃琳算是刻在天性里,恰巧贝拉也很吃她这一套。
“不知道啊,当时气温太低了,手机都自动关机了。”
“那你怎么还穿着一身夏装,刚刚看你也没有穿什么厚衣服啊。”乃琳不仅是在用头蹭贝拉的肩膀和下巴,说完还拉起贝拉的手往自己腰窝上放:“抱紧点嘛,贝拉姐姐,我还没完全缓过来呢,冷……”
“因为我被buff了呀,就像你把我打醒那一次一样,我的体温全程都是正常的,甚至走着走着还出了一身的汗,你该不会觉得你没被强化过的话能打得过我吧~”说完伸手摸了摸乃琳的后脑勺,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倒是你。其实你要是聪明点就该留在原地不动,全身缩起来用衣服包着身子等我来,说不定还能坚持到我来呢,你都不知道你当时那个状态我真挺怕的,怕你真出事了,怕我没能来得及找到你,平时那么爱讨巧,这次怎么就那么笨呢。”
“嗯,知道了,啰嗦!诶,刚刚那上面说我们可以去美食城对吧?我记得你在那里吃饭不用担心过敏的问题,不如我们去填一下肚子吧?”还不是因为不想你那么累,笨蛋贝拉。
“也行,要不要把葵和月叫上,她们俩都是器灵,平时在这里挺寂寞的吧。”贝拉不愧是行动派,说着就已经准备起身找衣服了。
“好啊好啊!好几次remake都没能来这里,这一次我要当着你的面好好调戏调戏她~”
“行啊,你找你的月,那我就跟葵一起吃饭去,我让她嘴对嘴喂给我吃。”
“你敢!”
……
“/remake剩余次数倒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