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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荧/桃荧/夜荧/七荧】恋止

2023-04-01 09:40 作者:是自闭季灰吖  | 我要投稿

→是胡桃x荧,夜兰x荧和七七x荧的四角恋(?),

白学修罗场预警!be预警!!

字数2w1需要时间阅读

→是卡池歪了之后怒写的

报复性产物

,然后一直拖到现在才搞完,注意避雷

→提瓦特背景,私设颇多 →除胡桃、夜兰、七七、荧以外还有其他人登场 →

ooc预警,这篇真的很ooc

→逻辑稀碎注意

→小学生文笔注意

→之后会陆陆续续把写过的文补档至b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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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和胡桃的相识在幽暗的无妄坡。初见时荧只觉得胡桃是一个活泼、跳脱却又偶尔会有些严肃的奇特少女。

 

在那位胡桃提出“在璃月旅行时,若是想要寻些乐子,叫上我准没错”这样莫名其妙的提案后,两人的交集就渐渐多了起来。

 

实话说,和往生堂的堂主旅行称得上是一种奇妙的体验——不过胡桃又是意外地见多识广、风趣幽默,总能给一路的舟车劳顿增添趣味。

 

在璃月旅行的相处过程中,胡桃和荧的关系也渐渐变得亲密了起来:她们自然地在相约结伴旅行时谈天说地,甚至到无话不谈的境地;她们在四下无人的山水之间嬉闹,甚至能无所顾忌地搂搂抱抱;她们在探索遗迹时分工合作,甚至能以极高的配合度轻松完成许多对于大型冒险家团队都有些棘手的任务。

 

往生堂堂主和名声在外的旅行者,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就像埋在悬疑小说里的各种小小线索,看似毫不相干,却在人们抽丝剥茧地研究时,暴露出环环相扣的本质。

 

想要更多地了解对方——这是胡桃和荧二人各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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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石门既有茂林修竹,亦有清流激湍,虽夹处两山之间,却也不显得拥挤。走完石门栈道,便能望见广袤的荻花洲,其上有芦苇飘荡,悠远而绵长,有豁然开朗之态。而茶摊便坐落于石门栈道口上,为奔波的旅客们提供歇脚之地——自然也为春日带来了别样的生机。

 

“那么今日找本堂主来这茶摊,是所为何事?”对上发问之人那深红俏皮的梅花瞳,荧总觉得有些心虚。她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物什,淡金的瞳有些躲闪。

 

“怎么不说话?”胡桃见荧似乎有些局促,唤茶摊的老板再倒了两碗茶,随后举起茶碗,脸上堆满着笑容道,“不说话就自罚一杯茶吧,来——”

 

“你那是酒的喝法吧……”荧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哎呀瞧你说的,凭我们两人的面相,两个人都凑不出半盏酒呢,只能以茶代酒咯,来来来,自罚一杯——”胡桃端起茶碗,笑吟吟地将茶递到荧面前。

 

荧用手推辞着茶碗,随后将紧握着东西的另一只手拿出。她摊开手,掌上似乎是一个像令牌一样的东西,还有蓝色流苏作缀。“这是洞天关牒。”荧向胡桃解释道,“若是以后你想到我尘歌壶中拜访,可以用它。”语毕,荧便向胡桃的方向瞟了一眼,试图观测对方的反应。

 

“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气,直接收下这份厚礼了!”胡桃接过荧手里的洞天关牒,在手里把玩了几下,才放入口袋里收好。“我若是得了空,便会到你的洞天里拜访一番的~”胡桃将手肘抵在桌上,用手撑着头,脸上笑眯眯的,似乎很高兴,又似乎没安好心——这是荧的想法。

 

“为我方才的莽撞自罚一杯!”语毕,胡桃就端起茶碗,一口气将茶水饮尽。她的脸上洋溢着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

 

有点奇怪,又有点好笑。

 

却又让人的心雀跃不已。

 

胡桃和荧的情感,不免令人联想那终年盘伏在石门茶摊边的青叶树——在经受了春风的洗礼后,嫩新的树芽便悄然而出。

 

原来,春风已悄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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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最近发现自己的心意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好似雨滴落壤间,许是无征兆的、细微而无声的。

 

荧似乎也受了胡桃跳脱思想的感染,突发奇想般提出要同胡桃一起去钓鱼。虽说一起钓鱼,而实际上荧对于钓竿的使用方式并不熟悉,她比较擅长直接下河抓鱼——尤其是在现在这样有些炎热的夏季,河里的温度正适宜。

 

“荧。”金发的旅者正望着小小的钓竿发愁,便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去,一边的脸颊却被什么东西抵上了。

 

是胡桃的鼻涕鬼。

 

荧似乎有些吓着了,她迅速地往旁边躲了一下,顺势拿出剑一副御敌的姿态。见来人是胡桃,她才放下剑,轻而反复地拍了拍胸脯顺了顺气,整理好心态。

 

胡桃总是会给自己带来各种各样的惊喜,而这种惊喜常常也会转变成惊吓。

 

“嘿嘿,吓到你了?”胡桃放开鼻涕鬼,鼻涕鬼便往胡桃身后飞了飞,消失了踪迹。“嗯……看你这样子,莫非不会钓鱼?”褐发少女望了望荧拿钓竿的手,随后调侃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旅行者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好吧好吧,就让本堂主我来教教你怎么钓鱼,如何?”

 

荧正因胡桃方才故意而为的吓唬和风轻云淡的调侃而心有不满,本来正准备反驳几句,却被人不由分说地从后面抱住。脖颈处传来人轻微的吐息声,喷在肩上有种酥麻的触感,而那人身上轻轻浅浅的梅花幽香,也因这过近的距离侵袭着鼻腔。

 

金色人儿的脸颊被这幽淡却又浓烈的梅花香意薰得脸上通红,身上的动作似乎都僵硬了几分。荧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有些异样、激烈,心神不宁地支支吾吾道:“胡桃你……你做什么?”

 

胡桃的两只手覆上了金色人儿的两手,身体又轻轻贴近,在荧耳边道:“钓鱼握竿应该这样哦。”随后她握住荧的手,用自己的手亲自帮荧调整动作和姿势。

 

在这样有些许炎热的天气下,荧颈间沁出几滴薄汗,汇聚在一起滑落至锁骨处——总觉得此刻胡桃和自己的姿势暧昧至极,却又不免产生疑惑:明明先前同胡桃嬉闹时也总是搂搂抱抱的,但这次却让自己的内心剧烈波动着,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荧虽在钓鱼,可胡桃讲的钓鱼技巧,她似乎听得不太真切。此刻金发少女的脑中被混乱如缠绕的毛线般的思绪所占据,只有些僵硬地服从着胡桃的指令。

 

“不错嘛,钓上来一条花鳉~”随着胡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荧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带来的木桶里多了一条金黄的鱼。“这鱼和你相性真好,也是金黄色的,哈哈。”胡桃蹲下来,用双手抱住木桶,观察了桶里的鱼一番,回过头来,深红的梅花瞳中笑意盈盈,如同天上挂着的那轮太阳般红而夺目。

 

望见这灿如艳阳的笑,机敏而善思的荧自然而然地知晓了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自己应该是,对胡桃产生了名为“喜欢”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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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发现自己的心意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好似积土成山,许是不断堆叠的、难以撼动的。

 

本来仅是因为有些无趣而寻些乐子,于是便跟金发的旅者相约为旅伴。而如今对荧的好感却越发地积累起来——在荧提议一同去钓鱼时,胡桃喜悦的心情已经并非是对与普通好友相约所抱有的期待,而是更进一步、更深层次的期许。

 

从堂内处理完晨日的事务过后,胡桃飞也似的跑到同荧相约钓鱼的地点。落脚时便望见那熟悉的金色背影。金色的人儿身后两根长长的飘带随意地散落着,随着夏日有些燥热的微风起舞。她脊背上似乎也落了几滴汗——许是这炎热的太阳造孽,让她热着了吧。

 

胡桃正准备走过去和她打一个招呼,却望见此刻她脊背上的汗珠有些调皮着落入她的衣襟中,让衣服湿润了几分,氤氲了些许别样的意味,望着她的脊背令胡桃的心颤动了一下。

 

而她这样无防备的袒露背部却又让胡桃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胡桃以一种有趣的,能够吓唬她的方式打了招呼——让她更加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但这似乎还是不够。

 

于是胡桃便以钓鱼的名义,贴近了荧的脊背。背上的薄汗浸润了胡桃的衣襟——这样荧的脊背就不会被他人瞧见了。胡桃轻笑着,似乎对自己的聪明才智很是满意。随后她试图握住荧的手,开始教荧如何使用鱼竿。

 

“胡桃你……做什么?”被这样问起的胡桃心里咯噔一下,她感受着怀中人儿的身体,十分僵硬——哎呀,让她紧张了?现在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呢。

 

胡桃并没有回复,只是短暂地停顿一下,继续着刚才的动作:握住荧的手,在耳边跟荧说悄悄话,以此来教荧如何钓鱼。她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只是荧看不见她的表情。

 

紧张也好,暧昧也罢,比起刻意地退却,胡桃更倾向于及时行乐。因为这样才让自己的生活足够简单而有趣。

 

胡桃她是行走在生死分割线上,背负着不为人知的职责的人。她自会像守候生死分割线那般维护她与荧的情感的边界。

 

因此,只是简单的品尝着与她搂抱的滋味,体会着与她相处时短暂的快乐时光,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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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小心!”

 

两个遗迹守卫用炮弹瞄准了荧的身体,荧迅速反应过来,跳跃起来闪躲了过去,但侧腹还是被炮弹擦过,渗出了些许鲜血,染红了纯白的衣裙。

 

而荧丝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借着跳起时的力下落攻击,直直把剑插进一只遗迹守卫的核心,遗迹守卫便停止了行动,被击倒在地。

 

胡桃用火元素力附魔杖身,另一只遗迹守卫在胡桃接二连三的杖法攻击下亦被击倒在地。胡桃有些焦急地跑到荧的身边,察看荧的状况。

 

“打遗迹守卫居然被炮弹擦过,还真不像我啊。”荧叹了口气,摸了摸侧腹的伤。“好了好了,别说了,我背你回壶里。”胡桃一手拉着荧的手臂,另一手抬了抬荧的臀,把金色的人儿背了起来。

 

“小伤而已,不用你背的。”荧淡金的瞳暗了暗,脸上已沾染了殷红。正值秋日,遗迹边生长的赤枫已是绯红一片,同金色人儿脸上的颜色也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好啦好啦,你可是伤员,不要勉强自己。”胡桃回过头望着背上的人儿,望着她淡金色的瞳。语毕,胡桃对身上的人儿会心一笑,才再回过头去。

 

堂主啊堂主,你再这样温柔的对待我的话,我的心要安放在哪里呢?

 

荧将身体依附于胡桃的脊背上,两手环在胡桃的颈前,却也只是虚虚地接触着。金色的刘海遮住了脸,表情看不分明。

 

走了几步后,两人便如烟一般被吸入了壶中的洞天。胡桃将荧背到壶内宅邸二楼的卧房床上,才愿意将人放下。

 

“你先休息着,我去一楼帮你熬点药汤~”待人在床上坐定后,胡桃边把房间里的窗打开通风边道。随后便转过身去欲开门。

 

“……等等。”荧拉住了胡桃衣摆的一角,唤住了胡桃。她淡金色的瞳本应如岩晶蝶那般亮丽、璀璨而又灵动,而如今却蒙了尘,灰暗暗的,仿佛晶蝶成了磐石后又沾染了岁月的痕迹那般。

 

“怎么了,荧?”胡桃感觉到身后的人攥住她的衣摆,便回过头去走近了金色人儿的身旁。“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胡桃原本带着些许灼人之感的红瞳,此刻瞳间梅花似乎也少了些活泼的意味,流露出些许忧虑之情。

 

令人意外的是,荧猝不及防地抱住了眼前的褐发少女。“胡桃,我……”心中的情绪如云来海的涌潮生起,没过璃月港港口船只的吃水线,于是,荧欲将心中的话语如千帆竞发那般悉数道出。

 

但,这样真的好么?

 

万一她……

 

胡桃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金色人儿的脸颊微烫着,不用细想便能知道抱住自己的人儿脸上是怎样可爱的表情,也能猜到她正支支吾吾着怎么也道不出的话语。

 

胡桃在荧说出那些话语之前用食指抵住了荧的唇,仿佛是在宣告胡桃对她要说的话早已了然于胸似的。随后胡桃回抱住荧,紧紧地搂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头里。荧的身上传递着不知名花朵的芳香,嗯——有些像甜美的晚香玉,又有些像龙诞香?总之是甜美又清冽的味道。随着拥抱时间增长,梅花的幽香与荧身上的芳香逐渐融合在一起,甜丝丝地渗入两人的心间。

 

在如此缠绵又甜蜜的拥抱下,想必两人之间的悄悄话也是真诚的告白话语吧。

 

荧听完堂主的肺腑之言,落寞地垂下了手臂。

胡桃见状,亦轻轻地松开了荧。

 

荧望着胡桃的表情,是毫无破绽的笑容。

 

可智慧如荧,又怎会读不出她眼底的情绪?

 

仅听到“啪”的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独留褐发少女一人在房中。

 

“对不起,荧,我们无法相恋。”

 

刺骨的余音在耳畔旁萦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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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桃的言语,传递着的是显而易见的「谎言」。这谎言就像玻璃那般明亮,昭然若揭;亦又像玻璃那般易碎,脆弱轻薄。但谎言揭穿后所呈现的事实,有如玻璃破碎后四散的玻璃渣,似乎能够轻易地让人受伤。

 

荧在四下无人的山间遗迹内走动着。秋天的雨淅淅沥沥地浇灌着淡金的发丝,似要将金发少女淋至溶解一般。

 

回忆随着秋雨慢慢起伏。

 

分明是幽暗无光的山坡,却隐藏着桃源乡般的景致。褐发的少女笑容明媚,仿佛有将无光之地转变为浪漫幻想乡的能力。而桃源之景盛放之地,褐发的少女却又以异于寻常的肃穆态度讲述了历史。

 

从那时起,荧就知道,她背负着使命与责任。

 

随后两人在有意无意见接触,逐渐变得亲密,不知不觉间爱意便萌生了。

 

荧为有胡桃作伴而感到欣喜,却几乎忘记了,胡桃只是暂时的旅伴。

 

只有在这场秋雨的淋漓中,荧才能避免被爱意所蒙蔽,想起那些令人落寞之物。

 

胡桃是往生堂的堂主,背负着与常人不同的使命与责任,那是胡桃自那日起下定决心担负起的东西,也是胡桃愿以毕生不息的抗争坚守之物。

 

而自己呢,则是跨越星海而来的旅者。有着漫长的寿命,寻找家人的追求。自己的寿命比起喜爱之人漫长得多,自己的旅途亦总有一天会抵达终点,到那时二人的命运又会变成什么样?

 

“我们无法相恋。”

 

原是不可结缘,徒增悲伤罢了。

 

可爱意分明已纠缠于自己的内心,又该如何了却呢?

 

秋雨随着长空飘洒而下。它落于遗迹之上,清洗着每一处垣墙。这座巨大的故城遗迹,想必也曾见证过璃月悠远而漫长的历史吧。曾经是如此繁华似锦,而如今却是人去楼空,仅剩下断壁残垣证明它曾存在过。

 

世事浮沉,人世无常,或许就是这样吧?

 

荧坐在冰凉的石阶上,任凭雨打风吹,浑身湿透也并无所谓,徒留悲伤逆流成河。

 

“伤口,好疼。”

 

分明是旅行途中司空见惯的伤势。

 

此刻却如灼烧般生疼。

“荧?”

 

耳边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

 

但似乎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人。

 

青金的伞移到了金发人儿的头顶,为金发人儿遮蔽了清冷的雨。

 

随后,伞的主人蹲下身来,观察着坐在台阶上的金发少女的情况。荧眨了眨灰暗的金瞳,从眼前人翠绿眸子里读出了些许担忧的情绪。

 

原来是夜兰。

 

“‘发生什么事了‘诸如此类的话我就不多问了,你现在是伤员,我带你去疗伤。”夜兰用戴着镯子的手摸了摸荧的脸颊。荧才意识到自己的泪水混杂着雨水,静静地挂在脸颊边——而方才的眼泪被夜兰尽数拂去。

 

“你的伤口大概是发炎了,不要逞强,先睡一会吧。”夜兰向荧的脖颈后轻轻一击,金色的人儿便失去了意识。

 

她大抵是不会来了……

 

在失去意识前,荧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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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再度甦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不卜庐的床铺上。

 

有一股清淡的药草香。

 

“啊,荧。”不知从哪发出了一阵声音。荧向床边望去,床前出现了一双小小的手,随后手的主人探出了整个脑袋。“你醒了……今天白术先生不在,七七看着笔记……帮你用药,处理了伤口。”

 

“是这样啊,谢谢七七。”荧瞳间的淡金稍微变得柔和了些许,她将手掌附在七七头上,摸了摸七七柔软的浅藤紫头发。小小的药童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醒了?”成熟的女声在耳畔响起。荧望向不卜庐房内的梁柱,青金色的女子正靠在那边问话。

 

“嗯。”荧摸了摸受伤的地方,已经被完整地包扎了一番,脑袋也不像方才淋雨的时候那样晕乎乎的了。

 

“那我就长话短问了——你为什么会坐在遁玉陵的石阶上淋雨?”夜兰的手臂交叠着,语气一如既往地清冷,但除了清冷以外,似乎又藏着几分愠怒。她翠绿的瞳紧紧地盯着荧,仿佛荧是她要逼供的犯人,眼神严峻又冷酷。

 

“啊,淋雨。”七七听见青金色女子的发言,转过身来对荧道,“淋雨,不行的。白术先生说过……受伤淋雨,即使,是小小的伤,也不利于恢复。”七七把手放于胸前,粉紫色的瞳里满是担忧,边说着还边摇了摇头。

 

“抱歉。”荧垂下双眸,微微颔首。低低的眉眼透露着金色人儿此刻的心绪。而夜兰问的问题,却也得不到半字回音。

 

“也不是非答不可,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夜兰背过身去,正准备离开不卜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身子,又留了句话道:“若你需要我的帮助,就到「老地方」找我。”

 

“走掉了。”七七望着离人的背影轻轻道。“荧,你的伤口……应该没事了。不要做危险的事,我会,担心。”七七粉紫色的瞳暗了暗,她小小的手搭在金色人儿白皙的手上,轻轻地摩挲着。

 

“对不起,七七。”荧淡金的瞳轻轻眨了两下,勉强挤出笑容,道:“下次我给你带椰奶赔礼道歉,好吗?”荧伸出小指,示意七七和她拉钩作约

 

“椰奶,椰奶!”七七似乎十分高兴,只见小小的身影蹦啊蹦。“但是,还是不能做危险的事。”小小的药童眼神认真,望着荧憔悴的笑容,伸出小指,却迟迟不拉钩。

 

“我知道了,谢谢七七,我下次会注意的。”荧望着小小的药童,答应了她提的要求,与此同时勾上了她的小指。随后荧坐在床上,把小小的药童搂在怀中,以行动让怀中的小人儿安心。

 

对她而言,自己和不卜庐的这位小小的药童,是不是都让她无法完整地履行使命呢?

 

一个是强烈的生存意志。

 

另一个是,强烈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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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天,荧总是依照七七和白术的吩咐,去不卜庐换药。

 

“我看看,嗯——今天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白术观察了一下荧的伤势,金色的蛇瞳眨了眨,语气温和地问道。

 

“嗯,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荧摸了摸伤处,似乎已经没有那天那么疼了。她环顾四周,却没望见那个小小的身影,便下意识问道:“七七……七七去哪了呢?”

 

“七七正在忙着帮你抓药呢。难得看见七七主动提出给人抓药,啊呀——她来了。”白术脸上盈着意味深长的笑,他推了推金边眼镜,见小小的药童双手拿着抓好的药快步走过来,便不再言语。

 

“我抓好药了,给你。”七七把手里的药给荧。粉紫色的瞳间蕴藉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方日出时才能得见的朝霞色彩,但同时也含有一丝担忧之意,“伤口,还疼吗?”

 

“比起伤口的疼,恐怕更疼的是——”从白术那边传来了一个活泼的声音。“别说了,长生。”白术闭上双眼,叹了口气,欲阻止长生言过。而此刻,淡金的瞳已盯上交谈的二人。“唉~看来瞒不住了。”长生伸了伸身体,随后盘伏在白术身上道。

 

“关于这件事,还要从几天前堂主突然的来访说起——”

 

那天,荧离开尘歌壶后,胡桃亦落寞地坐在房内——在四下无人的环境中,她也无法真诚地露出笑容。

 

随后胡桃许是想到了些什么,亦离开壶内。胡桃在遁玉陵遗迹中奔走着,在阶梯上望见了落寞的金色身影。正准备向前走去,便看到披着带袖霞帔的青金色女子撑着伞为金色人儿遮风挡雨的场面。

 

望见女子背着她往璃月港方向,胡桃猜测大约是要将她送去看病,便也往璃月港赶去了。因身上无伤员,又常在山间游走,胡桃比夜兰脚程稍快些,提前到不卜庐,于是便唤白术出来,说有事与他商谈。

 

“堂主她对我半是胁迫半是恳求,而她所道出的所有话语,归根结底都指向一个目的——务必仔细照看你的伤势。”

 

“同堂主商谈完毕后,我就看她朝庐内望了一眼你和七七,便悻悻离去了。说实在的,还真不像堂主平日的做派。”白术简要讲述了堂主找他商谈的过程,他那双金色的蛇瞳眼微眯着,似乎在等待荧的反应。

 

她分明对自己很关心。

 

那又是为什么,不敢大大方方的站到台前?

 

就因为那些无稽之谈,她甚至都不来阻止自己和别人拥抱吗?

 

还是说,她已经无所谓,打算就这样别过?

 

“我不要……”

 

金发少女的头低垂着,攥紧了自己的双手。发出了一句轻声的呢喃,轻微到还未形成声波便散逸在空气中。

 

随后荧定了定神,站起身道:“谢谢白术先生告诉我这些,没什么别的嘱咐的话我就先走了。”便拿起药快步离开了不卜庐。

 

“白术先生,荧她好像,不太开心……”七七望着金色人儿远去的背影幽幽道。

 

“七七呀,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能解决。”白术望着七七担忧的小小背影,脸上笑眯眯道。

 

“但是我,希望她能变得开心一些。”七七低垂着脑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然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下次荧如果再来,我想帮助她……还有,保护她。”

 

金色的人儿向往生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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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往生堂的大门,是正给仪倌们讲学的钟离。温润如玉的客卿先生见来人是荧,慢条斯理道:“是荧你啊,在这时突然登门拜访,是有何要事?”

 

“钟离先生,非常抱歉打扰您讲学……请问您知道胡桃在哪吗?”荧因跑着过来,有些气喘吁吁,还没待缓过气来,就急匆匆地问起了胡桃的去向。

 

“堂主的话,今日清晨便已不在堂内,许是和平常一样到处奔走漫游去了罢。至于堂主的去向……可惜,她先前并未告知我,我也捉摸不透堂主的心思。”客卿先生将手抵于下颚处,黄金的瞳眨了眨,牵动着眼角朱红的眼影,仔细思索了一番却也无定论。

 

“好的,谢过钟离先生了。”荧客气地回复了钟离,淡金的眼瞳中沾染了些许失落之意,亦藏有几分忿忿不平——不过仅留存一瞬便消失在她标致的微笑中。

 

“无妨。”钟离见荧阖门离开了往生堂,便继续讲学了。

 

金色的人儿又跑至万民堂,此刻天色还未暗下来,因此还算得上清闲。黛蓝发色的少女正抱着一摞食材往回赶,便望见那略焦急的金发身影。

 

“荧!你怎么来了?嘿咻——”香菱一边同荧打着招呼,一边把那一摞食材放在地上,道:“现在还不是饭点,我正给店里准备食材呢!这个点来这里,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知道胡桃去哪里了吗?”荧淡金的眸子望着眼前黛蓝色短发的少女,似是有所期待——她称得上是胡桃最密切的友人,如果是她说不定知道胡桃去了哪里。

 

“胡桃呀,我也正找她呢!前些日子说给我带酿梅花做线花糕,但最近几日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哎……”香菱双手叉着腰,有些不满地眨了眨金盏般的黄色双瞳。

 

“这样啊……”想来香菱也不知去向,那么胡桃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去向的概率极高——毕竟她也是出了名的神出鬼没。

 

若是平时找不到胡桃也不足为奇,而荧却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胡桃有刻意地躲着自己的嫌疑。

 

荧别过香菱,又去飞云商会找了行秋询问,仍是碰壁。又去几处胡桃爱去的地点,亦无所收获。

 

若是胡桃早对荧了无挂碍,又何必刻意避开自己常爱去的地方?

 

金色人儿忽地想起了几日前,某位情报官向她留下的讯息。

 

“若你需要我的帮助,就到「老地方」来找我。”

 

金色的人儿径直跑至璃月港内的岩上茶室,推开了茶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抹青金的幽影。

 

“我来了。”

 

金发少女站在那位青金色的女子身前,如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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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坐吧。”夜兰翠绿的瞳瞥了瞥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荧坐到那个位子上。

 

“我是来找你寻求帮助……”金发的少女有些疑惑,正准备说明来意,便被夜兰抢过话茬。

 

“可以”夜兰微微笑着,翠绿的瞳中似乎散发着些许危险的气息,她悠闲地翘起二郎腿,话语中似乎带着点点锋芒,道:“在这间茶室,赢家才能谈条件——也就是说,赢我,我就帮你。”

 

“那如果输了呢?”荧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努力保持克制和冷静,坐在了夜兰的正对面。她淡金的瞳虽然有些怯意,却仍如同磐岩一般坚定。

 

“输了的话,你就得和我走。”夜兰涂抹着淡紫色口红的唇上肉眼可见地染上了笑意,她仿佛是以一种势在必得的上位者姿态说出的这句话。

 

那是自然的,毕竟——同夜兰在岩上茶室玩骰子,就只有“输家”和“该死的老千”两个选项。

 

猜三划五,呼幺喝六——每次金发旅者的点数都能被她猜中,而青金色女子所有的点数都全然变化着,金发旅者难猜出分毫。

 

“看来你是输家了,走吧?”青金色的女子站起身来,拉住了眼前少女的手腕。

 

于是金发的旅者无抵抗地同眼前的青金色女子一道离开了岩上茶室。

 

“怎么,不抵抗么?”夜兰将旅者带离岩上茶室,到一个无人得见的小小角落交谈起来。

 

荧摇了摇头。

 

随后金发少女轻启薄唇,道:“夜兰你其实……只是想把我带离岩上茶室吧。”她淡金的瞳直直盯着眼前人翠绿的双眸,似乎正向眼前人确认着什么。

 

“直觉不错。”夜兰单手叉着腰,似乎很满意荧的回答,“看来我先前教你的那几招,还是派上了点用场。茶室内鱼龙混杂,方才就见一双不干净的眼睛盯着你——稍后我会去仔细问问那人的来意的,别担心。”

 

“谢谢……”荧淡金的瞳内似乎沾染了几分柔和的色彩,原本绷紧的双颊也稍稍地缓和了些许。

 

“不过——我先前应该告诉过你,我不会算计自己认可的人。”夜兰想到方才荧问她输了会如何时的表现,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充满了恐惧和不信任。想到方才茶室里的气氛和那双紧盯着金发旅者的眼睛,她却又浅浅地笑了笑,道:“罢了,有警惕心也是好事。”

 

一阵无言。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那位往生堂堂主的事情吧?”夜兰虽正漫不经心地抚弄着手上镯子,却能一语道破荧心中所想。

 

荧双瞳微张,许是因被人轻易说破而有些惊讶,随后怔怔地点了点头,道:“莫非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卖你个人情,不是挺好的么?”夜兰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翠绿的瞳被留有修长睫毛的眼皮覆盖,浅紫色眼影悄然浮现。她轻靠在墙边,仿佛在以动作无声诉说着帮异界旅者是理所应当之事。

 

“遇到这种情况,往往引蛇出洞是最有效的方式,你觉得呢?”青金色女子张开双眼,余光瞥了瞥金发的旅者,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笑意,其耳上的装饰随着她的动作微动着,发出幽幽蓝光。

 

“那就‘引蛇出洞‘吧,具体的方案内容就……”荧与夜兰确认着计划开展的方式,然而金发的少女瞳间却是无光亮的,仿佛坠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反正就算和她面对面说,她也不会就这样同意吧……

 

金发少女有些自暴自弃般地,按下了这个方案的确认按钮。

 

“这样好么?”成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明明声源是如此接近却不免让人感到有些幽幽远远,依稀难辨。“罢了,既然是你所想,就依你的吧。”一声夹杂着些许无奈的轻笑如丝丝银针,扎得人生疼。

 

是呀,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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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云坡那边的流言已经传开了,往生堂堂主近日的活动情报也在桌上了,你自己拿着看吧。”金发旅者按约进入夜兰的临时据点,便望见青金色女子坐在桌前,双手交叠着掩盖住嘴角,表情看不分明。

 

荧拿起桌上的纸张察看一番,确认过大概的时间后便把纸张重新置于案上,道:“麻烦你了。”

 

“无妨。不过,这样耗费我的时间,这个人情可不小,到时候的话……须得拿重大情报和我交换呢。”夜兰翠绿的瞳盯着荧,似是无声地诉说着什么。荧被盯得有些发怵,缩了缩脖颈。夜兰见状,便轻笑几声——原来方才所说皆是她的玩笑话。

 

绯云坡的深夜十分寂静,几乎没有人影。而就在这深更半夜的时间节点,褐发的少女才慢慢踱回往生堂。

 

近日绯云坡有传闻曰,深夜会有一位透明的金发女幽灵,一副烂醉如泥的模样,缠住过路人问是否能做她的恋人——而若是被缠住的人同意了女子的请求,第二天便会不见踪迹。

 

胡桃近几日都是深夜才回到堂内,本想着调查一番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若是今日再没见一点踪迹,那胡桃想必便会把这些话当作坊间胡闹的小传闻就这样放走。

 

然而今日她确是望见了金发女幽灵。

 

在绯云坡的木桥上。

 

女幽灵的双颊微红着,无需细想便知是酒精留下的痕迹。

 

她在桥上攥紧了身旁青金色的女子。

 

道出了同坊间传闻如出一辙的话语。

 

“你要不要,做我的恋人?”

 

头上白蓝相间的花朵在清朗月下熠熠生辉,浅蓝的羽毛耳饰随着人儿的身影微动着。

 

胡桃绝不会认错,坊间所谓的金色幽灵——

 

便是荧。

 

为什么,荧要做这种事?

 

青金色的女子用戴着白色手套的那只手死死地捏住幽灵小姐的下巴,用轻佻的口吻道:“小妹妹,这么晚了就该好好去睡觉,在大街上厮混,小心被有心人利用哦。”

 

“有什么所谓呢?现在这里都是伤心地,不如你做我的恋人,带我回家吧。”金色人儿紧紧搂住眼前青金色的女子。

 

“对我而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无所谓,哈哈。而且我总觉得,好像见过你似的~”因醉意而绯红的人说出毫无遮拦的话语,淡金的瞳直视着那位青金色的女子。

 

而胡桃没注意到的是,金色人儿的行动皆是佯装,而此刻的荧正用余光瞥着她的一举一动。

 

胡桃啊胡桃,即使我变成这样,你也无动于衷吗?

 

胡桃望着曾和如此之近的金发少女,却似如今这番遥远,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如果荧是因为自己变成现在这幅堕落的模样,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去把她牵回家?

 

难不成,恋人吗?

 

“我们无法相恋。”

 

这是自己亲口说出的话语。

 

现在早已连挚友都做不成了吧。

 

胡桃滞在那边,久久未有行动。

 

淡金色的瞳在此刻失去了亮光。

 

胡桃,为什么你没有反应?难道你真的——

 

她自暴自弃地吻上青金色女子的唇。

 

褐发少女见状,却更是被激得向前两步,却又向后退去,梅花瞳间藏着的,是无奈与自责。

 

命运偏是这样无常的。

 

你看,若是偏要让两人产生纠缠而相恋,总有一天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漩涡之中。

 

如今的荧,便是证据……

 

思及此,胡桃缓缓地打开了往生堂的大门,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是无谓的试探……

 

阖门声轻响,却又沉闷着回荡在月夜之下那空无一人的坡道上。

 

“……荧。”听到自己的名字,金色的人儿才回过神来,缓缓推开夜兰。“你这样做,可有些……太过了。”夜兰带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摸着她呆滞的脸,表情虽一如往常那般冷淡,甚至有些许严肃,然而绿色的瞳中却也难得地透露了情绪——忧虑、担心。

 

没错——

 

荧觉得自己真是愚昧可笑到极点。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是她的初吻,酸涩,苦楚,卑微。

 

若是和她意中人的会不会有所不同?

 

然而两人早已在道出那句“我们无法相恋”之后便渐行渐远。

 

可悲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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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和夜兰此时正在一间深夜仍开放订房的客栈。深夜时分,卧房中传出金发的少女被人搀扶着在床上躺下时发出的咯吱声,而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闷闷的,没有什么生气。

 

“为了演这出戏,你还特意给自己灌不少酒。喏,给你热了牛奶,乖乖喝下它解解酒,然后好好睡吧。”夜兰手里拿着玻璃制的杯子,里面盛满的是温热的牛奶。她将杯子放在床头柜前,随后坐在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金色人儿。

 

“……我不想喝。”荧用手臂遮挡着自己的双眼,黑压压一片看不清天花板,头也晕乎乎的,十分不适。

 

最主要的是——

 

确认她心爱之人再也不会望向自己。

 

“呵呵……那就放在这,喝不喝随便你了。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别逞强。”夜兰淡紫色唇彩被轻浅的笑意所晕染,感觉似乎——是在对待一个别扭的孩子时露出的表情。

 

荧见了这样的表情,不免有些赌气地翻身背对着她,淡金的发丝垂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暗暗地表明她此刻的忧郁。

 

“我没有逞强……”

 

事实是,荧因为酒精的作用,脑袋乱成一团,亦总有消极的情绪盘桓其间,似要将她击垮。而身体的知觉也被麻痹不少,总感觉自己已是非人之物。

 

好难受,还是快点睡吧……

 

但入睡似乎并非轻易就能做到,毕竟金色人儿的胃和大脑都翻江倒海着。于是她尝试着在睡前与方才坐到桌前的夜兰聊上几句。

 

“夜兰。”金色的人儿闭着双眼,声音虚弱又飘忽不定,仿佛轻轻触碰便会破碎。

 

“怎么了?”夜兰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似乎是不愿打扰人休息。荧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暧昧旖旎,像蛊惑人心的海妖,可能是酒精带来的幻觉?

 

“如果是你,会因为命运啊、寿命啊这样的东西,去选择不去和所爱之人相恋吗?”

“呵呵……不会。不如说命运越是威胁我,我越是想走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那……你要不要试试扮演我的恋人这样的角色呢?”

 

荧在将话语脱出口时,不免对自己的言行感到惊讶。自己一定是脑袋坏掉了吧……金发的少女一边这样思忖着,一边等待着夜兰道出“你喝糊涂了,快睡吧”诸如此类的话语来给自己的胡话一个台阶下。

 

然而荧所期待的名为拒绝的弦音并没有在脑海中奏响。

 

“好啊。”

 

身后传来的却是肯定的答复之音,轻轻浅浅的,没有任何为难和顾虑,倒是有包容和逗趣之意。

 

意外的回答,本来繁冗的脑海中又增加了一条信息,感觉似乎更加天旋地转了起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叫人想要关闭一切和思考有关的通道。

 

似乎有点过分疲惫了……

 

待到听闻夜兰轻笑的声音时,荧已入梦。

 

伏案写字的声音窸窸窣窣,是夜兰正忙于工作的声响。夜兰习惯于后半夜入睡,因此她常在半夜工作——就今日而言,这样的习惯也便于她察看荧的状况。

 

沉寂的深夜被呢喃声所打破。

 

那是金发的少女正遭受痛苦梦魇折磨的证明。

 

青金色的女子走近床边,轻轻将她的手放进自己的掌间。

 

清幽的月透过轻薄的窗户纸散进房间,撒在金发少女洁白细嫩的肌肤上,使少女显得是那样惹人怜爱。

 

夜兰用另一只手轻抚金发少女的面颊,指尖依稀感受到些许湿润。

 

那是金发少女的眼泪。

 

拂去眼泪后,眼前的人似乎安分许多,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

 

似乎在遁玉陵见面后的那天起,就再没见过她纯粹笑着的样子了。

 

「扮演」是夜兰的强项,她被一些人形容为「一人千面」,因此捏造各式各样的身份对她而言实在是易如反掌。

 

但她未曾料到,当金发的少女第一次有求于自己时,便是求她「扮演」恋人。

 

然而「扮演」方面的佼佼者夜兰,分明在这方面无可挑剔的完美,却也被扮演者的身份牵绊,无法真正地走进金发少女的内心——更无法真正止住她内心的伤口。

 

比如——比如月夜下的吻,虽是如同恋人般的举动,却反而将金色人儿心间的伤口撕裂得更大了。

 

“胡桃……”伴着柔和的呼吸声,金发的少女吐露一声呓语,攥着眼前人的手,又沉沉地睡去了。

 

或许只有在梦境中,她才能完美「扮演」少女所期望的那个角色吧。

 

夜兰望着熟睡中的少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

 

但也无妨。

 

她向来热爱走布满荆棘的道路,不是吗?

 

“乖乖睡吧,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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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后,荧和夜兰之间有了更多的交集。例如当荧在璃月的旅行陷入困境时,夜兰似乎总会在关键时刻救场,仿佛她已洞悉旅者动向那般;再比如夜兰经常会在自主休假时间,邀请荧到岩上茶室二楼,来两把骰子,放松一下心情。

 

荧依稀记得那晚自己所说的胡话,导致每当夜兰在眼前出现时,荧脸上都会浮现出些许局促的神情——比如淡金的眼睛微眨几下,或是那被金发遮掩住的耳根在不经意间悄悄攀上绯红,亦或是下意识的退后。

 

“和我相处时不用那么警惕。”

 

青金色的女子如是说道。

 

可是,可是——

 

金发的少女实在难以轻易地、自然地同夜兰相处。

 

比如现在的状况,便让她陷入了窘境。

 

“荧,你看看这个。”

 

夜兰将手抵在下颚处稍作思考,便从一排衣架上取了件衣物,递给眼前的金发少女。金发少女慌忙接过,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是一件深蓝色的礼服连衣裙,吊带的款式十分清凉,胸前的暗纹则用了许多璃月独特的纹样设计,目光下移,则易见裙摆被做成了单开叉的抽褶裙,服饰整体是成熟的基调。

 

“很适合夜兰,就是——尺寸貌似不太对劲。”荧淡金的瞳盯着手中的衣物思量半晌,便将衣物送还给夜兰,“是不是应该叫掌柜的换一件尺寸稍大些的?”

 

“不用。”夜兰双手举于胸前作推脱状,拒绝了荧将衣物递还给自己的动作,随后她抿着淡紫色的唇轻笑道:“这本来就是选给你穿的,你拿去试衣间试穿一下吧。”

 

“但是……”荧握着手中的衣物望了望,又望向眼前人碧绿的瞳,她的瞳间读不出太多情绪。为了不和她对视,荧心虚地低下头,道:“我身上的这身衣服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所以……”

 

“这样啊。”夜兰眯起双眼,凑近金色人儿的耳朵,温热的气息刺激着敏感的耳,惹得金色人儿一激灵,而夜兰却没有顾及眼前人的局促,而是继续在耳边悄悄道:“但是,明天晚上有一场派对,你忘了么?”

 

荧蓦地回忆起夜兰几天前在岩上茶室转述的凝光的言语:

 

近期珠钿舫的老板柔然将会开展一场派对,特意给凝光小姐送了份邀请函,托付凝光小姐务必将邀请函给到荧这来——凝光恐怕这件事有蹊跷,便以荧近日已离开璃月等话术一并回绝了,并试图让夜兰混进船只,秘密探查一番。

 

“凝光说过,这次柔然的派对,似乎放出了一个大饵,而且和你的关系密切。”

 

因此荧思来想去,下定决心要刻意咬上这个大饵,同夜兰一道前往此次派对。

 

所以现在的情况——

 

“呵呵……看来你明白了。”夜兰和荧拉回正常的距离,之后她用带着黑色手套的那只手握住荧白皙柔软的手腕,将人牵至试衣间前。随后夜兰轻轻推了推荧,示意她进去试穿,荧拗不过她,只能乖乖地进了屏风后边试穿。

 

过了好一会,金色的人儿才出来。“这个款式好像……太成熟了。”荧面对着镜子转了转身,后背露出的面积比平日穿的战斗服还要多,而前胸的位置亦没有了围巾的遮挡,更重要的是胸线处并非一体的,而是有所裁剪,让本就清凉的吊带裙显得更加清凉了些——想到这里,荧不禁脸上飞红。

 

“可以换一件吗?”荧调整了一下状态,淡金的瞳间产生了央求的情绪,对上夜兰的瞳,问道。“可以啊,那就这件吧。”夜兰又从衣架上拿起了一件,定睛一看,原来是件改良旗袍。白色为主基调,辅有青碧色的花鸟图案作缀,只有领口下端小小的镂空和腿部的开叉,裙子也被设计成稍短的款式。荧接过衣服试穿一番后,被夜兰怂恿着决定买下这件派对专用的礼服。

 

买完衣服后,荧和夜兰二人走出服装店。正在路上,荧却突然提着袋子转过身,面向夜兰道:“谢谢你,你是因为之前的那件事,所以近几日一直都在帮助我吧……”金色的瞳暗淡着,似乎有些歉疚之意。

 

“你不用这么拘谨,之前答应你的事情,现在依然奏效着呢。”夜兰双手搭在金色人儿的身上,眉眼弯弯地笑道:“收下它们吧,我会很开心的。”

 

荧攥紧了纸购物袋的系带,有些生怯地点了点头。

 

受人恩惠,其实是件很难的事情。

 

荧跟在夜兰的身后,缓步走着。

 

脚步声似乎沉闷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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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舫船,便见通明的灯火伴着戏子微茫的歌声和舞者袅娜的莲步在云来海的夜色中绽开着,被夜色所点染平静海面倒映着虚幻的花影。而鼻间传来的却是浓厚的胭脂味和酒肉的臭味,清淡的海水味全然被这种浓烈到有些令人作呕气味所冲走。

 

灯光、舞台——一切光鲜亮丽掩盖着纸醉金迷、浊臭逼人的实质,流光溢彩粉饰下,暗流时刻涌动着,吞没着人的生机。

 

这便是珠钿舫。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旅行者吧?”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单肩荷叶裙,身姿婀娜的女性,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随后举着酒盏笑意盈盈地靠近金发的人儿,道:“柔然老板叫我时刻注意船上的动向,若一位金色短发的少女改变主意到了船上,务必要好好招待。今日一睹传说中旅者的芳容,我深感荣幸。这杯酒敬您,感谢您前来此次派对。”

 

无谓的客套话扰人耳朵,酒的腥气混着浓胭脂气息侵犯鼻腔,双眼被繁杂的灯刺得晕头转向。荧从生理上对此处的氛围感到不适。

 

浸在这样的浑水之中,遵守其间规则才是上策,若是在此拒绝,恐怕对方怀疑自己此行并不单纯,进而有所提防,便争取不了足够的时间——

 

于是,金色的人儿将盏中之酒一饮而尽。

 

“不愧是拯救了璃月港的英雄,真是豪迈!”敬酒的女性脸上堆出了笑意——那是阴谋得逞者的奸笑?亦或是阳奉阴违的假笑?荧不能清晰辨别,只觉得因她的讪笑而卡在脸上的脂粉就像她本人一样令人讨厌。

 

另一位男性又悄悄走到了荧的面前。他将手搭在荧的肩膀上,荧迅速反应过来,下意识拍开了他的手。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吓到你了?我只是也想敬你一杯酒,和你攀谈一番。”男人慌忙着解释着自己的来意,将手从荧的身旁移开。随后男人脱下帽子,拿着帽子的手移到自己腰腹处,向她鞠了一个躬——装作十分绅士的模样。

 

惺惺作态。

 

荧冷眼望着男人状似彬彬有礼的模样,只觉得他比刚才的那位女性还要虚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戴着的单边金丝眼镜反射着晦暗的光,荧不禁觉得那大抵是旧时代的余毒。

 

金色的人儿望着四周的人,仿佛黑泥一般缠着她不放,吞没着她。

 

还真是四面楚歌……

 

不知夜兰到了船上没有?情报获取是否顺利?

 

正当荧这样想着,簇拥而来的人却是越发多了起来。

 

看来要在柔然的船上钓到想要的情报绝非易事——

 

他也有想要作为交换的东西。

 

比如说——作为异界旅者的荧本人。

 

面对黑压压的人群,荧作为单个战力就算想完全脱身也是件难事——更何况目前的状态下,如果强硬地用武力制服这些人,到手的情报大抵是会因为柔然的警惕而溜走了吧。

 

淡金色的瞳低垂间,最初和荧交谈的那位女性便先发制人,紧紧地抓住了荧的手腕,将她的注意力牵引到自己身上。这位女性打量了一下四周簇拥而来的人群,又笑眯眯地试图同荧攀谈起来。

 

原来他们内部也不是想象中那样的齐心协力?

 

虽然她也不喜欢刻意地摆出虚伪的态度,但目前的状况下,用面具伪装自己显然才是最优解。

 

荧做出亲切的样子,面对攥住自己手腕的女人微笑着交谈了起来。此举却激来另一位身着浅蓝长袖高腰裙,妆容十分素雅的女性,她做了与她打扮的气质不符的举动,有些焦急地从人群中挤到荧的身边,试图接近荧。

 

此刻的荧,是众人眼中的猎物。

 

这些人知道,谁更接近荧,把荧带离这场宴席,带给柔然,谁就是最佳猎手——得到柔然许诺的东西自然不在话下。

 

荧所需要做的,是让猎手们自相残杀,造成内部的混乱——不是利用武力,而是利用人的逐利本能。

 

方才那位佯装绅士的男人似乎也有些沉不住气,他跨步移到荧的面前,挡住了身后那位素雅的女性,说话时语气也急促了几分。

 

荧象征性地笑了笑,同时礼节性地点了点头,同他寒暄几句。

 

攥着荧手腕的女人发话了,她抱怨着男人不懂得先来后到,随后把荧往自己身旁的方向拽了拽。同时那位被男人挡住的女人也附和着她的话,三人之间似是摩擦出了些许火花。

 

人群中的大部分都化身为观众观望着,然而此间却传出不和谐的音调,惹得更多人开始对三人的话有所不满、愤慨,观众席也逐渐“热闹”起来,更多的人参与到三人的摩擦中。

 

随着有人被推搡着跌倒,积怨已久的导火索便被点燃,众人似乎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矜持和优雅,肆意地争吵着、争抢着、推搡着、谩骂着。

 

而当众人混战之际,却也忘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位穿着双排扣黑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的瘦高男性悄悄绕到荧的身后,用双手轻轻地搭住了隔岸观火的金发少女的肩。正当少女因惊讶而回过身时,便见到了那人眸间的一抹绿。

 

“走吧。”荧正犹疑着,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乔装打扮后混入船上的夜兰。望着眼前瘦高的“男性”,荧不禁在心中默默感叹夜兰的伪装易容技巧之高超,实在是毫无破绽可言。

 

“刚刚引起喧闹的那些话是你放出来的?”荧望着自己白皙的手被眼前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牵引着,于是她的视线不自觉的上移,便望见眼前人的背影从通明灯火所能映射之地逐渐没入沉沉夜色之间——宛如幽夜下的使者一般,将她带离繁华与喧嚣之地,带往僻静与清幽之所。

 

“你说呢?”夜兰没有回头,只是语气里含着笑意,默默牵着荧往前走着,徒留模棱两可的余音。然而就是这样似是而非的笑语,荧也能从其中读出确切的话音——不如说夜兰和荧两人的互相信任,就是通过这些迷蒙而却又透明的语言而逐渐建立起来的。

 

荧和夜兰便在月色的阴翳下,乘着事先准备好用以逃离的小舟远去。

 

“那个老狐狸还真是难对付……这样的突袭也没办法捉到他的尾巴。罢了,毕竟还是摸到了情报。”夜兰和荧回到岩上茶室的据点后,察看了一番情报内容。夜兰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一只手的手肘抵在座椅的靠背上,并用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纸卷,淡绿的眸扫过其上的字迹。

 

“有什么值得留意的吗?”荧凑了过来,试图同夜兰一道阅读情报的内容,夜兰却迅速把纸卷迅速收好,不让荧瞥见一丝一毫,神情严肃到有些凶狠的地步,道:“……没什么值得留意的。”

 

两人之间的空气凝固了半晌,夜兰似是觉得这样决绝的话语,对于自己的协助者而言有些不公,便转换话锋道: “倒不如说,比起你血亲的情报,关于璃月的重要情报还更多些,所以——不要偷看哦。”语毕,夜兰收敛起方才有些严肃的神情,淡紫的唇勾起一抹暧昧的笑。

 

既然夜兰这样说了,荧便也姑且作罢,没有再要看的打算。

 

然而荧所不知道的是,其上所写的情报:

「星辰与深渊所粉饰的即是真相」

 

「真相所堆砌的高塔,终有破碎之日」

 

「彼时,崩解塔的秩序之人,亦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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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之后,金发少女的旅行还在继续着。

 

稻妻、须弥、枫丹……每个国家都有着她的足迹,她眺过一望无垠的海洋倒映漫天星辰,也探过从幽暗深渊遗迹的穹顶处透进来的茫茫微光,她跋涉,她远渡,将提瓦特的一切尽收眼底。

 

而旅途暂歇之时,她也偶尔回望曾踏足之处,同旧友相聚。她总还能记得与那些旧友的约定,带来自己曾许诺的东西。

 

“啊,是椰子!可以做椰奶了。”

 

比如去不卜庐拜访时,她总会带着几个须弥特产的椰子,送给小小的药童。

 

“白术先生,可否帮忙我一件事?”荧望着旁边的七七抱着椰子,冰凉而有些僵硬的面颊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便趁她无暇顾及之际,向面前的白术提出了请求。

 

“嗯?很少看到你会在医药方面特地来找白术帮忙,估计不是件轻易事吧?”绕在白术脖子上的小小白蛇发了话,口吻十分轻佻,却依旧像往常那样一语中的。

 

“荧你先前在璃月时,但凡有空闲,总会接上不卜庐的委托,而且还经常照顾我家七七。璃月古谚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既然今日你对我有所求,就算不是件轻易事,我也会尽可能帮助你。”白术金黄色的蛇瞳眯成一条细长的缝,脸上笑眯眯道。

 

“我也要帮忙。”方才在一边抱着椰子的小小药童那处传来了一阵稚嫩而冰冷的声音,白术和荧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七七把椰子放在一旁的桌上,随后小跑着到荧的身边,拉了拉荧的裙角,道:“困难的事……可能有危险。可以的话,我想……保护你。”

 

“谢谢七七。”荧见七七这样为自己着想,心下喜悦。她轻笑一声,随后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小小药童的头。七七感觉到自己淡紫色的发顶处有一种温暖的触感,她望着眼前金色人儿的笑颜,粉紫色的瞳间蕴藉起些许温柔的情绪。

 

“但是危险的事情呢,不能让七七参与进来。”言毕,荧再度摸了摸七七的头以示安慰,便起身面向白术,她淡金的瞳染上了坚定的色彩,瞳间仿佛藏着琥牢山上那些黄金色的千年琥珀。“就白术先生所了解的药物中,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强化我的元素力在体内的奔流速度,同时隔断所有的痛楚,并且不会造成意识的麻痹?”

 

“这样的药物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对身体的反噬很大,如果使用的话基本难逃一死。说实在的,这种方子几乎不能给人使用。”白术眉头微皱,用手托着下巴沉思着。他望着眼前金发少女的眼神,一如方才那样坚定、决绝。

 

“白先生……这个药,很危险,可不可以不要给荧这个药?”七七拉了拉白术的衣服,抬着脑袋询问道。随后小小的药童又将身体转向荧,紧紧地用双手抱住金色人儿的腿。“七七……七七可以保护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个药?”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许,声音闷闷的,许是因为抱的太死压抑住了声音的传播,亦或是她此刻的心情造成了这样沉闷的音调。

 

“七七……抱歉哦。”荧苦笑一下,用手搭上了药童的双肩,将她轻轻地推开,随后望向白术:“白术先生,请务必,把这副药给我。”务必二字咬得分明很重,却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散逸在空气中,不留任何余音。

 

良久,浅绿长发的男子闭上双目,叹了口气,道:“如果你真的十分需要,那么我可以为你单独制备一份,但请你务必切记,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能轻易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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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

 

从不卜庐拿完白术给的药后,荧踱步于璃月港绯云坡那繁华的街巷上,却偶然间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仅一瞬的回首、抬眸,金发少女的视线所及的一切便被眼前鲜艳的深红所占据。

 

是胡桃。

 

是她曾经的所爱。

 

少女忽然觉得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了流动。

 

意料之外的再见。荧淡金的瞳瞪得混圆,眼眶仿佛都要被撑得裂开了。

 

似有无尽的话语呼之欲出,又仿佛晶莹的泪水即将夺眶而出,荧的腿向前跨出半步。

 

而眼前人却将一直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身前小幅度挥动着向她打招呼,脸上挂着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笑容。

 

啊,原来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成这样了。

 

荧收回了跨出的半步,即便淡金的瞳无可奈何地蒙上了厚重阴影,嘴角依旧溢出浅浅的笑意。

 

“好久不见,胡桃。”

 

她将那些尚未道出的话语、那些尚未涌现的泪意尽数咽进喉中。

 

我们之间本不必相互寒暄的,不是吗?

 

指间似乎留存着眼前之人双手的温度,那些触感此刻正因肌肉的记忆而被唤起,却又因为和眼前之人遥远的距离而微微灼痛着。

 

于是荧下意识地将双手交叠,以缓解那难以纾解的、灼人的痛意。

 

“哦对了。”眼前的人将一只手摸进口袋里翻找着,随后她拿出了一件令人熟悉的东西。

 

那是洞天关牒——是荧曾经交给她的信物。

 

她一直随身带着吗?

 

金发少女正犹疑间,褐发的少女便将它递到她的面前。

 

“这个,还给你啦。”在胡桃握着缀着小小蓝色流苏令牌的手松开时,荧下意识地像从前那样将双手递过去,物件便落在了她的掌间。

 

她将过去的一切都还给了她。

 

“为什么?”荧望着手中的东西微微发怔,随后似乎是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于可笑,亦或是觉得答案早已了然于心,荧又低下头来,缄默不语。

 

“因为会有比我更重要的人需要它。”胡桃透过金色人儿垂落的发丝,望着她那晦暗不明的神情。纵然她对眼前人此时此刻心中所想心知肚明,她却依旧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脸上挂着寻常用以示人的笑。

 

“那么……它承载的回忆呢?”似乎是想要刻意反驳眼前人此刻道出的任何话语,荧用隐忍着情绪的言语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活泼而跳脱的少女难得一阵无言。

 

良久,她露出了些许苦涩的笑意。

 

“它曾存在过,那就够了,不是吗?”

 

于是褐发少女向金发旅者的方向走去,却不是像从前那样靠近她,而是向着她的背后离去。纵然金发旅者不舍地回首望去,望见的不过是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和暮秋时节随风零落的天衡赤枫的树叶罢了。

 

“再见了,胡桃。”

 

由偶然交织而成的,桃荧二人的命运,就在这样一个平淡的日子里,落下了句点。

 

——这是胡桃已知晓却又未能知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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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发的少女又一次迈向岩上茶室的大门,她一步步向茶室二楼的露天天台走去,步履间带有些许沉重的音调。而此时青金色的女子早已在此等候。

 

“见过那位堂主了?”荧方才登上露台,青金女子便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来。“你怎么会知道……”淡金的瞳被眼前人的话语激得睁大了些许,随后她意识到自己与少女分别的场所——绯云坡的桥边,在岩上茶室露台处自然可以轻易将桥边景象尽收眼底,于是金发少女便缄默其口,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任凭风吹过发丝。金发少女望向那双平静的碧瞳,它如同倒映着青翠山水的湖泊一般静谧而又深不可测,怎么也捉摸不透其间蕴藏的情绪。

 

——本应是这样的才对。

 

然而素日平静的湖泊也因从异乡吹来的风泛起了波澜,扰动了心思。

 

青金女子伸出手攥住了少女的手腕,她腕上常佩戴的玉镯随着她的动作摇曳,仿佛要将她刻意掩藏的动摇情绪悉数暴露在金色人儿的面前。正当金发少女迟疑间,她便将人向自己的身前拉去——于是金色的人儿失去重心,就这样落入了她的怀抱。

 

夜兰用手托着荧的后脑勺,荧那细密柔软的金发便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荧本想望向夜兰,询问她突然这样做的缘由。不料青金色的女子却将头偏向荧的耳侧,唇瓣轻启,道:

 

“我希望,你能止步于此,不要再前进了。”

 

她的声音轻薄而微弱,似乎站在眼前的不是那位驰骋于璃月暗部的情报官,而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金发少女有些错愕,淡金的瞳仿佛被尘埃所浸染,她幽幽道:“难不成你全都知道了?”当问题脱出口时,她便发觉这问题本不必问。毕竟——以夜兰的情报获取能力,知道她在旅行即将抵达终点时发生的情况,以及推测出她所做的决定,本就是轻而易举的。

 

没错——她决定作为提瓦特的代表登上天空岛,同名为天理的敌人做最后的了断。

 

“我明白我的这个请求十分荒唐。但我认为,你本不必成为那个人——那个所谓的救世主,你知道吗?”夜兰将头从荧的耳边移开,随后用双手捧起荧的脸,迫使她抬头望向自己的方向。然而淡金的瞳却没有因她的话语变得犹疑,反而更加坚毅,宛如被反复打磨后仍坚硬又剔透的黄水晶。

 

“不,我想,夜兰,我有必须要成为这个人的理由。”

 

“我不认可你为这个本质上和你毫不相干的世界牺牲自己的行为——那不是英雄,那是愚昧。”

 

“这里绝不是与我毫不相干的地方,而且这也不会是牺牲,我会证明给你看,用我手中的剑。”

 

“所以,相信我,好吗,夜兰?”

 

金发的少女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双颊上因悲伤而用力着的那双手,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夜兰望见她那金色的瞳间藏着的果敢和温柔。

 

如果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灰暗一片,那么金发的少女或许就是透过灰暗的那道温暖而明亮的阳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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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的那一天到来了。

 

琉璃般透明的阶梯浮现在金发的少女眼前,指引她登上天空岛。

 

那是除了她以外无人得以看见的阶梯,是名为天理的存在为她下放的独特邀请函。

 

金发少女回望了陆地上的风景。随后她便执起手中的剑,向高空望去。

 

“荧。”

 

原来是夜兰。

 

“居然能找到这里,夜兰还真是厉害。”

 

金色的人儿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笑容。

 

就算追到这里,青金色的女子也无法阻拦她、更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不是吗?

 

荧望见了夜兰翠绿的瞳,那双绿宝石般的瞳中,映射出了与当初在层岩巨渊望向即将牺牲的同伴时如出一辙的情感。

 

“夜兰,这个给你。”荧将别于她发间的花朵取下,轻轻放在夜兰的手心。“我向你许诺,我会平安回来取回它。但是,万一……万一我没能回来,我想请你把它交给胡桃……”语毕,金色人儿望着夜兰,莞尔一笑。

 

“别担心,我想我会平安回来的。嗯,一定会。”

 

于是少女举着剑,朝着天空奔去。

 

然而不知过了几个日夜,少女最终也没能回来。

 

璃月今日下了场冬雨。

 

夜兰撑着青金色的伞在雨中潜行着,却在偶然间望见一把剑。它的剑身已经断裂,被雨水肆意冲刷着,仿佛是要洗净其上的污泥。

 

夜兰很快便认出了那把剑的主人。

 

剑的主人的身影浮现在青金色女子的脑海中。

 

她留着一头淡金色的短发,有一双如水晶般剔透明亮的金瞳。

 

她的笑颜很美,像清晨的朝阳,清透而温暖。

 

然而这一切在如今都已不复存在。

 

夜兰从口袋中摸出那朵白蓝相间的花朵。

 

它的名字叫「因提瓦特」,是一个早已失落的古国的国花。

 

只有当它回到古国的故土上时,它的花瓣才会变得柔软。

 

然而夜兰并未听她说过这朵花的故事,以后或许也无法得知了吧。

 

夜兰用尽气力死死地捏着那朵花,它却纹丝不动。

 

——就仿佛在嘲弄她徒劳的努力。

 

珍珠般透明的水珠滴落在花朵上,顺着花瓣形状的走势轻轻滑落。

 

青金色的女子带着那朵花,停驻在鲜有人往的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半晌,门扉便被推开,一位身材娇小的褐发少女从其中走了出来。

 

“这朵花,你应该知道吧。”女子将花朵递给眼前的褐发少女。冰凉的雨轻轻地打在青金色的伞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这是?”褐发少女接过白蓝相间的花朵,怔怔地用拇指抚摸着。良久,她才回过神,勉强地挤出微笑,徐徐道:“是吗,是这样啊……她的这一天,也到来了呀……”

 

胡桃望着夜兰交给自己的花朵,想起了好几年前的那个冬日,她即将为第七十五代堂主主持葬仪时,似乎也是这样寒雨而不落雪的日子。

 

“谢谢你愿意把她的东西交给我,我会妥善处理好的。”

 

“其实是她嘱托我将这朵花交给你的。我想,她心里的那个位置自始至终都在为你预留吧。”

 

“嗯。与她同行的日子十分快乐,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呀,荧。”

 

待访客走后,胡桃便坐在堂中的一角,将腿放在双腿上,双手捧着那朵花沉思。

 

胡桃总觉得,那位纯白的旅者和爷爷一样,在不知不觉间便和她作了别。

 

似乎她所爱之人,总能轻易地随风而去。

 

但是——

 

“你能将身后事托付给我,想必也已经了无遗憾了吧……”

 

“……荧。”

 

随后胡桃起身,缓步走到焚烧炉边。她吻了吻荧留下的花朵,随后将它放进火焰中。胡桃深红的梅花瞳映着火光,那火焰焚烧着,净化了所有存在与不存在的遗憾与悔恨。随后她将烧剩的焦灰取出,放进木质的精巧骨灰盒,准备择日给荧办规模最大的葬礼。

 

送葬的那日到来了。

 

繁灯落尽,仪倌的队伍缓步行走着。队伍走在最前的褐发少女神情凝重、肃穆,她望向远方的街道,带领着仪倌们主持葬礼。

 

当仪倌的队伍走过不卜庐门前,便吸引了小小药童的目光。

 

“白术先生,那是?”

 

“是仪倌们在举行葬礼。”

 

“是谁的?”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个级别的葬礼,想必是某位大人物吧。”

 

小小的药童的脑中莫名浮现了一位金发少女的模样,她尝试着叫出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心里莫名有一种郁闷的感受,但她早已不会流泪,只是摆出一副悲伤的神色。

 

“我好像……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

 

纯白的旅者就宛若一阵风一般,轻易挣脱了名为时间的枷锁的束缚,消散在空气中,亦从记忆里悄悄溜走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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