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奇人异士列传 哈德良(其二)
在古罗马时代,皇帝的正式名称叫做“Imoerator Caesar Traianus Hadrianus Augustus”,也就是凯撒和奥古斯都的名号,再加上“大将军、执政官、首席护民官”的称号。
显而易见的,罗马皇帝并不是一个具体的职位,而是一系列复杂职位的统称。
那么,身为罗马帝国皇帝的哈德良,首先必须要考虑的问题,自然是如何解决这场由先皇图拉真发动的帕提亚战争。
其实,哈德良个人是反对帕提亚战争的,原因也很简单。
2000年前的世界,和今天完全不同。在那个时代,“文明”是极少数的特例,而地球的绝大多数地区,都被未开化的蛮族占领,绝大多数人类都生活在茹毛饮血,胜者为王的丛林法则之下。所以,虽然现在大家一提起蛮族,大概就会想起罗马覆灭,但在公元2世纪初,为抵御蛮族而焦头烂额的不只是罗马,帕提亚也时常为北方的蛮族头疼。
虽然罗马和帕提亚经常发生冲突,但在哈德良内心深处,他是希望帕提亚作为共同抗击蛮族的亦敌亦友,继续存在下去的。
所以哈德良做出了违背祖训的决定:撤军。他以不得不北上迎击萨尔玛提雅的入侵为由,将大军调往北方,至于针对帕提亚的战争……他选择搁置。
哈德良命令大军退回到开战之前的两国边界线上,将先皇占领的亚美尼亚,美索不达米亚,及阿特罗帕特尼交还帕提亚。不过他并没有和帕提亚签署正式的和平协议,因为他害怕怯懦的和平协议会引起将士们不满。
有意思的是,帕提亚也心照不宣,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所有失地,之后解散了强征的民兵,偃旗息鼓。
随后,哈德良拿出一大笔钱,给参加帕提亚战争的将军们办了一场风风光光的凯旋仪式,然后……然后就让他们各自退休了。
一切都回到了开战之前的状态,只不过哈德良拒绝归还缴获的帕提亚王冠和黄金王座,以及俘获的帕提亚王室成员。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哈德良率兵向西前进,一路上将手下的各个军团安置在沿路的各个军事要塞中,实现了军队驻地的重新部署。之后他便向北,来到了多瑙河下游的伦科索拉,和当地的蛮族部落缔结同盟条约。
之后的小半年时间里,哈德良带着自己的骑兵团,在高卢和日耳曼地区四处奔走,和各个部落签署互不侵犯协定,以此瓦解蛮族部落联盟。
118年春,完成了所有前置工作之后,哈德良决定点起一支大军,一劳永逸地解决北方萨尔玛提雅入侵的问题。他任命托尔博为大将,全权负责剿灭蛮族的作战,自己则坐镇布达佩斯,负责大军后勤。托尔博早在图拉真时代,就已经是百战百胜的名将。就在哈德良忙于处理图拉真后事的时候,此人就已经以雷霆之势,迅速扑灭了毛里塔尼亚的兵变。
然而,哈德良刚刚抵达布达佩斯,就收到了禁卫军长官阿提安的公函:先皇图拉真宠幸的四位重臣正在策划行刺哈德良。而这四人,各个位高权重,权倾朝野,所以阿提安不知该如何处置。
哈德良的回复是:照章法办。
于是,先皇最宠爱的四大重臣:尼格利奴斯、帕尔马、塞尔苏斯、昆图斯几天后齐刷刷地掉了脑袋。而且他们不是经过正规审判程序之后,在行刑场处死的,也不是被刺客入室暗杀的,而是直接被禁卫军抓到广场上,不由分说地斩首处死的,罪名是叛国。
这四人都是元老院议员,而自图密善时代以来,还从未有过元老院议员因叛国罪的名义被处死。虽然奥古斯都和提比略在任时期,也因为政治斗争,而清算过元老院,但目前还从没有过以叛国罪制裁元老院议员的先例。
这件事理所当然地引起舆论哗然,元老院议员们不由自主地想起图密善时代的血腥镇压,他们一想起哈德良未来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图密善,甚至提比略,就不寒而栗。
而哈德良面对元老院议员的指责,回复也非常简单:我让禁卫军统帅按照法律处理此四人,有何不妥?
后来的史学家,同时也是历史小说家的尤瑟纳尔,在编写《哈德良功业录》的时候,对此事进行了美化和删改。在她的笔下,哈德良最初只是想让禁卫军将领适当惩处这四位前朝遗老,但万万没想到,这四个老头经受不住禁卫军的严刑拷打,死在了狱中。她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哈德良在得知这四个老头儿死后,是如何震惊,如何悲伤,如何悔恨,甚至羞愧的差点自尽。哈德良是如何如何渴望成为仁厚慈爱的君主,如何如何渴求公正和平……
这个法国学者花了好几页的篇幅,替哈德良辩护。但笔者个人看来,她写的每个字都是多余的。
首先,禁卫军统帅只不过是个“刀把子”,他是没有自己的独立思考的。无论是明示还是暗示,哈德良一定都是下过命令的,否则禁卫军统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后世几乎所有的历史著作都在为哈德良辩护,包括戴克里先时代出版的《罗马皇帝传》,但我认为这一切都是画蛇添足。
叛国罪是重罪,按道理来说一定要经过正规的司法程序审判,还要经过元老院的投票表决,才能定罪。但即便如此,只要皇帝态度坚决,要想让任何人以“叛国罪”的罪名被处决,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即便哈德良选择走正规司法渠道,这四个哥们儿大概率还是难逃一死。但哈德良竟然连这种程序性的流程都懒得走,就让这四人掉了脑袋。
所以问题的焦点根本就不是此四人是否真的涉嫌密谋行刺皇帝,而是皇帝处决此四人的流程是否合法。
但是,
站在事后诸葛亮的立场上,笔者还是要为哈德良作几句辩护。
哈德良不由分说地处决这四个人,很大程度上是受自己的地位影响。因为此时哈德良这个皇帝,才刚刚上台,还不到半年。就在他加冕登基的第二天,帝国四境就硝烟弥漫,四面楚歌,更糟糕的是,各个前朝重臣都摩拳擦掌,随时都准备揭竿而起。
而哈德良本人在处决这四人的一个星期前,才刚刚遭遇暗杀。
公元118年的哈德良已经不是二三十岁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他已经是一个迈入不惑之年,心思缜密的中年人。后来的哈德良,几乎有3/4的时间都在帝国各地巡游,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下的每一封诏书,都要自己亲自去勘察、监管、落实。如此亲力亲为,心思缜密的人,绝不可能会让禁卫军统帅滥杀无辜,也绝不会允许其他人背后捅刀子。
此时已经四面楚歌的哈德良,一边面对着无数外敌入侵,另一边又面对国内的前朝遗老们前赴后继的叛乱,可谓四面楚歌。这时候,他哪有心思去管这四个哥们儿的处决有没有走合法程序?
所以我的看法是:或暗示,或明示,哈德良肯定命令了禁卫军统帅处决这四人,但是,彼时的他已经无暇考虑这个命令的合法性。
公元118年7月,哈德良宣布开除禁卫军统帅阿提安,以示惩罚。同年,42岁的哈德良返回罗马,他首先在公民大会上,就自己逾越法律流程,公开处决元老院议员一事公开道歉,然后又去了元老院,向全体议员宣誓从今以后绝不会不经司法程序、惩罚任何人。
当然,这种口头表态并不能让人放心。不过,好在哈德良是个讲信用的人,他在历史上留下的口碑极好,也是因为他信守承诺。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是哈德良一生中,唯一的污点。
事后没多久,哈德良为了表达歉意,宣布向罗马公民每人发放70第纳尔银币,作为赏金。哈德良时代的1第纳尔(银币),相当于16阿斯(铜币),70第纳尔相当于一个罗马农民半年的收入。除此之外,他还举办了角斗士表演和赛车比赛,供所有民众免费观看。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古罗马时代的角斗士,并不像电影中描绘的那样充满了血腥和野蛮。角斗士表演类似于今天的WWE摔角,是有固定的表演剧本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角斗士们类似于今天的爱抖露和皮套人,都隶属于各个事务所和经纪公司。为了拉赞助,这些事务所必须要安排足够精彩的比赛,才能吸引足够多的观众,也才能赚取广告收益。其运作原理类似于今天的流量明星。
本来培养一个角斗士就很烧钱了,大家又都是靠广告赞助吃饭,何必动不动拼命呢?
所以当时的角斗士,都是按照固定的剧本进行表演的,而皇帝和观众们也不能像《角斗士》中描绘的那样,擅自决定某个角斗士的生死。
当然,无论是发放赏金,还是举办比赛,都不是哈德良的首创。在他之前,几乎历代皇帝都这么做过。只不过哈德良格外舍得花钱,他支付的赏金是图拉真时代的两倍有余,大概也是因为他确实问心有愧吧。
不仅如此,原本新皇登基时,各个行省都要给皇帝赠送礼金,以及一顶黄金王冠。但是哈德良免除了这些义务,从今以后,地方行省不再需要赠送黄金王冠,而礼金则减半。
这个决定非常大胆,让所有官员瞠目结舌,不过他们也不需要太惊讶,因为更让他们跌眼镜的还在后头。
两年后,哈德良突然宣布免除所有日收入低于10阿斯的“贫民”的税务滞纳金。他在雪白色的“图拉真广场上”点起篝火,在无数贵族目瞪口呆的面容跟前,亲自把不计其数的滞纳金账单投入烈火之中。总额相当于9亿塞斯特斯的滞纳金账单,被他付之一炬。
之后,哈德良宣布采用“浮动起征点”制度:每15年审核一次居民的不动产价值,根据其价值高低决定是否要对其征税。除此之外,还设立贫困家庭教育基金,给出身贫寒的子女免学费;设立低息贷款基金,给小作坊、小农场提供低息贷款;向单亲家庭,尤其是正在抚育小孩的单身母亲,给予特别补助金……
这一时期,哈德良还发放了新的银币和铜币,这些钱币的背面都镌刻着四个单词:宽容、和睦、公正、和平。
哈德良希望通过钱币上的刻字,向民众表达自己的执政宗旨。
当然,口号喊得很响,漂亮话说得很多,但混账事儿做得不少的皇帝,我们也见怪不怪了。说漂亮话和做漂亮事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
在刚上任的两年时间里,哈德良几乎每天都在罗马的各大学校、医院、浴场中度过,而在此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有一天,哈德良下班之后,走入一件公共浴场,准备放松一下(后世学者考证,大概率是图拉真浴场),这时候,他突然瞥见澡堂深处,有个老头儿正在浴室的石柱上蹭背。他觉得很奇怪,于是走过去,询问这个老者在干啥。这个老者告诉他:因为自己没钱,请不起搓澡工,所以只能靠自己蹭石柱,来清洗后背了。
哈德良非常同情这个老人,于是给了他几个铜板,让他去请搓澡工按摩。
有趣的是,第二天,哈德良又来到这个浴场泡澡,而这次,他刚一踏进澡堂,就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看到澡堂里有上百号人都在蹭墙。
后世的我们无法得知,哈德良面对这上百号蹭墙的人,是如何应对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哈德良就任的两年来,通过大刀阔斧的改革,极大改善了积弊,也彻底改变了民众对他的看法。更重要的是,他执政的最初几年,培养起了一套极其高效的“内阁”系统,这个内阁不仅可以给他提供施政的意见和建议,还能在没有皇帝干预的情况下,独立运作,处理一切军国大事。
公元121年,觉得自己已经处理好一切的哈德良,决定开启新的人生计划:皇帝出巡。
当然,无论是中国还是罗马,古代皇帝微服私访、出巡游学,都不是稀奇事儿。但是哈德良的情况略有不同:他只带十几个亲信,轻装简行,甚至连皇后都没有随行在旁。
哈德良执政期间,有近3/4的时间都在各地出巡,而有趣的是,他每到一地,就会命令随行的工匠打造出巡的“纪念铜币”,也就是在铜币背面镌刻上皇帝巡游过的地方的地名或者图案。这些“纪念币”的发行量很大,而且面值和一般铜币相同,因为皇帝希望民众通过这些铜币,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忙些什么,他在为什么而殚精竭虑,为什么而星夜兼程。
也正是因此,后世的史学家们通过考古发掘的罗马铜币,就能轻易了解到哈德良的行踪轨迹。不过这些铜币都是在皇帝巡历过某地之后的第二年,才会发行,不是因为哈德良生性多疑,提防刺客,而是因为每当一枚显示皇帝最新去处的铜币刚刚发行之时,皇帝就已经跑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地方了。
这就是为什么,哈德良被称为“Immensi laboris(不知疲倦之人)”。
哈德良的第一站是莱茵河。
自从凯撒远征高卢之后,莱茵河就一直被罗马当做的北部边境线之一。哈德良在莱茵河附近的特里尔和边防军指挥官召开了会议,有4个军团的大队长和军团长参加了会议。之后,哈德良又马不停蹄地前往美因茨,去视察日耳曼长城。
图密善时代开始修建的日耳曼长城,经过历代皇帝的扩建,已经成了绵延数百公里的庞大军事建筑。哈德良此行的目的就是视察长城的扩建工程进度。
在对长城的施工队进行了一番滔滔不绝的批判和指点之后,哈德良又调转马头,前往波恩。他不仅视察了波恩附近的罗马军团驻地,还前往荷兰境内,和当地原住民进行了深入而友好的交流,建议这些蛮族部落迁移到河口附近的一片水土丰美的沙洲定居。他们定居的地方,后来被称为“科林哈德良”,这个城市中央还建成了以哈德良的名字命名的“哈德良广场。”(其实科林哈德良在日耳曼语中,就是哈德良广场的意思)
后来,哈德良又巡视了高地日耳曼和低地日耳曼行省,根据当地官员的日常表现,以及老百姓的评价,撤换了一大票官员。同时,他还亲自清点了边境城市的粮食和武器库存,由于繁荣时期的积累,城市粮仓经常会因为谷物积压过多,而导致腐烂。
又过去3个月,哈德良决定在莱茵河附近的克桑滕营地过冬。罗马军团的驻地和前哨营地不同,今天欧洲很多大都会,古时都是罗马军团的驻地,比方说科隆、维也纳、波恩……我们今天一提起军队驻地,想到的大概是木桩制成的篱笆,帆布搭建的帐篷,露天的大锅饭……
但是在古罗马时代,军团驻地并非如此。军团驻地与其说是“驻地”,不如说更像是城市。因为军团是不会经常换防的,所以驻地通常会修得既结实,又舒适。首先,包括围墙在内的驻地设施,基本都是全混凝土建造,士兵们不仅住在坚固的混凝土宿舍中,甚至还配有设施完善的公共浴室、公共厕所,以及战地医院。驻地的下水道系统也是由石板和铅管铺设而成的。
不过当然,凯撒远征高卢的时候,军团营地可能真的就像《角斗士》中那样简陋,但绝大多数时候,罗马军团的驻地都相当宜居。
不过哈德良可不是住在军团驻地,而是在克桑滕的前沿哨站。这里位于德国西北部,距离北欧非常近,冬季极其寒冷,就连本地人都不敢轻易出门。
这一年,哈德良就这么在莱茵河前线度过了。
公元122年,刚刚开春,哈德良就启程前往了不列颠,此时不列颠的原住民叛乱刚刚平息。这场持续4年的叛乱声势浩大,叛军甚至全歼了驻扎在此的罗马第九军团。为了平息叛乱,哈德良不得不调动了三个军团(第2、6、20军团)才勉强将叛军扑灭。
值得一提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叛乱中,罗马人自然伤亡惨重,但同样血流成河的,还有不列颠原住民自己人。因为这些原住民中,有很大一部分接受了罗马人的统治和生活方式,他们居住在军团驻地附近,穿着罗马服饰,使用罗马的农业器具,享受罗马的基建设施。可以说,除了肤色,他们和罗马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而对于另一些不愿接受罗马统治的原住民来说,这些数典忘祖,接受了罗马文化的同胞,与卖国贼和“英奸”无异。所以当这些原住民掀起大叛乱时,不仅清洗了当地的罗马人,还对这些投靠了罗马的可耻同胞进行了大屠杀。
刚刚完成平叛,哈德良就来到不列颠,一方面是为了评估战后损失,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稳住当地民心。
也就是在这时,哈德良宣布开工建造著名的“哈德良长城”。
说起长城,中国人或许会觉得非常亲切。但哈德良长城和中国的万里长城,其实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哈德良长城古称“哈德良堡垒”,因为它实际上并不是一面城墙,而是由很多段城墙,数十座城堡,三个军团驻地,以及多条公路线组合而成的防御系统。
古罗马人的思想观念非常奇怪,他们认为道路并不仅是基础设施,还是军事建筑本身。一方面,道路可以方便边境守军机动作战和后勤运输,另一方面,敌境的平民也可以利用这些公路线,与罗马的城市进行贸易,从而把罗马的生活方式带到敌国。
这也是为什么罗马每击败一个国家,就会让这个国家的王子公主去罗马城接受教育,等他们学成毕业再放回去。罗马人认为这些国家之所以与自己为敌,是因为他们不够开化,不够先进。只要他们习得了文明人的生活方式,就自然会和罗马达成和解。
不过,和名为“长城”实则道路的罗马堡垒不同,有的东方国家修建了名副其实的高墙壁垒。这种思维观念的差异,也决定了东西方千年间完全不同的发展轨迹。
当然,现在的哈德良长城,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一方面是因为长年战争的洗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后人把这里当成了采石场,直接把长城的砖块撬下来拖走,当做建材用了。所以今人来到哈德良长城遗迹上,就只能凭借这些残垣断壁,想象古代的浩大恢弘了。
哈德良最终敲定了长城的建造蓝图之后,就离开了不列颠,返回高卢。而实际上,一直等到他过世,整个长城设施的建造都没有完全完成。
哈德良抵达高卢之后没多久,就听闻了先帝图拉真的妻子——普罗迪那的死讯。作为后人的我们无从知晓像他这般感性的人,在得知这位每在关键时刻,就会跳出来帮自己撑腰的“养母”去世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只是马不停蹄地前往了普罗迪那的故乡——马苏斯,为这位养母修建了一座神庙。
后来,哈德良来到了西班牙的塔拉戈纳,调停了当地的地方自治团体的冲突。
古罗马是个很神奇的国家,除了埃及和亚平宁半岛本土之外,其他地区的老百姓原则上不算“罗马公民”,而是“罗马行省民”。这个说法可能会有点奇怪:行省民难道不是公民么?
还真不是。
因为在罗马人的观念中,只有那些拿起武器保家卫国的人,才配做公民。所以行省民是没有义务响应号召,参军入伍的。各个行省的大小事务,也都由地方自治团体负责管理。罗马派遣的“行省总督”原则上只负责军务和司法。
不过,类似于今天的法国外籍兵团和美军部队,行省民虽然不是公民,但可以通过主动参军入伍,获得公民权。通常只需要在军队中服役25年,就可以拿一笔退休金,并且获得公民权。很多人或许会觉得25年太长了,但行省民参军的时候,通常都会在就近的军营服役,他们不仅可以经常回家,甚至农忙时期还可以请假回家务农,所以25年的兵役并不算长。
而在塔拉戈纳,这些新获得公民权的“行省民”和本来就有公民权的,头上顶着通天纹的老罗马人儿之间,就爆发了冲突。
这些正黄旗老罗马人儿认为这些行省民大多是蛮族后代,性质上属于是“臭外地的来罗马要饭了”,所以对这些行省民充满了轻蔑。于是老公民和新公民,以及行省民之间经常爆发冲突。
哈德良来到塔拉戈纳,首先武力平息了当地的暴力冲突,然后撤换了当地的罗马官员。最后,他拒绝了老公民们的,恢复对新公民的征税(获得罗马公民籍的行省民不必交行省税)的要求。不过,他同意略微增加自治团体中,老公民的议员席位,以此安抚这些老罗马人儿。
也就是驻留塔拉戈纳期间,哈德良遭遇了著名的“乞丐刺杀案”。
有一天,哈德良吃过午饭,独自在总督官邸附近的街道上散步,这时候,路边一个瘦骨嶙峋的乞丐突然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他刺来。
哈德良可不是凯撒,他当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制服了这个狂妄的歹徒。按照正常脚本,这时候皇帝的卫兵就该一拥而上,拿下此人了。但是,哈德良却叫来了御医。
根据御医的诊断,这个乞丐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甚至失去了语言能力,而且他还有白内障。于是哈德良命令手下,把这人送到最近的医疗神殿去了。
由此可见,至少在哈德良时代,罗马就已经不对精神病患者追究刑事责任了。
而就在哈德良遇刺之后没多久,他就接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东边的帕提亚王国似乎又皮痒了,他们集结了一支庞大的军势,陈兵于叙利亚行省边境。哈德良眉头紧锁,觉得事情并不单纯,他决定亲自前往东方,去看看帕提亚到底是在整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