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之子 第十四章
进入虚空
星际战士的审视
激起竞争
法比安即将进入虚空，而他并不确定自己对此是否感到高兴。彼时基里曼已经招募了另外两名创始历史官，他们将和他一同前往。那两人分别是一位叫德文·穆代尔的外来世界贵族，和一位叫索拉娜的火星女神甫。他们会跟随基里曼的团队离开泰拉。
穆代尔来自高贵的社会阶层，难以同法比安交流。而另一方面，索拉娜则很友好。
“那是主引擎进行起飞前预热程序的声音。”她解释道，法比安的目光扫过运输机舱。他们乘坐的是一架大型客运穿梭机，容纳着来自帝国不同部门的三十多位常规或近乎常规的人类。法比安想，对于自己被囊括其中，他本应备受感动的；运输机上的一些人可是银河系中最具影响力的人。他纠正自己，准确地说，是银河系中最具影响力的人的仆人的仆人。真正的达官显贵坐的是他们自己的飞船。然而，他的激动和历史感因逐渐滋生的恐惧而蒙上阴影。最终，他做出结论——他确实不喜欢离开泰拉前往荒凉的虚空。
被派来留意乘客的星际战士也并未有所帮助。对他而言座位实在太小了，所以他站着，身着全套盔甲，站在飞船中央，背对着三位历史官。他的盔甲是鲜艳的黄色，即便是在客运舱暗淡的灯光下也很亮丽。他身形巨大，虽然没有原体那么大，但仍然散发出极强的威胁感，仿佛他在眨眼间便能从完全静止进入凶残的暴力状态。他散发出的危险感就像是他反应背包散发出的热量一样。
法比安拉了拉新制服的衣领，这领子很紧，令人发痒。
“他非得站在那儿吗？”法比安朝他的新同事低语，“太吓人了。”
“这就是重点，”穆代尔得意地说道，他正看着自己的金色自动笔在数据板上编撰记录，并未抬头，“他是阿斯塔特修会的，他本就应该吓人。”
“但他挡住了通道，要是发生了事故怎么办？”
穆代尔朝他投来尖刻的目光。
“不会有事故的，”索拉娜兴高采烈地说道，“只要实施了正确的祈祷。”她露出微笑。“当然了，还需要定期维护。这种型号和年龄的舰船有着非常良好的事故记录，只要有定期维护的话。”
“那如果没有定期维护呢？”法比安说道。
“不会有事故的。”索拉娜再次说道，和她此前的欢快语气完全一样。
“噢，王座啊。”法比安说道，他紧抓着扶手，背靠在座位垫上。
“大家会觉得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轨道飞行。”穆代尔说道。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飞行！”法比安厉声说道。
最近几周他都在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他的生活在大多数方面都变得更好了。他所吃的食物和他以前吃的全然不同：真正的水果、真正的蔬菜、分量充足的合成肉。他接受了全面的医疗评估，并以医疗图表上的一大堆红色字迹告终，他还接受了自己并不喜欢的严格锻炼方案，以及足以放倒一只蚁牛的药物。他第一次接受脉冲淋浴的感觉仿佛是死去进入了某种异教天堂。贡特曾坚持要他用用，并且对他的气味做出了很不客气的评价。起初他并不情愿，因为这看起来太浪费水了，而现在他已经离不开淋浴了。然后是图书馆，他只拜访过那里一次，但那里的书籍令他大为惊奇。作为历史官，他拥有了一支小团队，而雷西利苏对此嫉妒不已。
因此他并不喜欢穿着裤子，相反他更喜欢自己舒服的长袍，笼罩着他的迫近的死亡威胁令周围的富足景色黯然失色，但他并不愚蠢，他知道要心怀感激。他从无名小卒中脱颖而出，来到了权力的巅峰，那么受到文化冲击是不可避免的事。
“对于这次展示，我们有何期待？”法比安说道，让自己的注意力从即将展开的飞行上移开。
“没人知道，”索拉娜说道，“不过，从考尔先前的成就来看，应该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
索拉娜并非法比安想象中的技术神甫，尽管她并非一位真正的神甫，在这点上，她已经温和地指出过很多次了。她很瘦，皮肤下的颅骨轮廓很清晰，这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很大。她的双眼镀着内部强化体，看起来十分突出。她的头颅左侧是一个带着整洁小端口的大型铬组件。那是她的记忆核心，她曾解释道。机械齿轮和颅骨文身占据了她的另一侧脑袋。但她并没有对此滔滔不绝，也没有就硬件设备进行闲聊，法比安本以为机械教人士都是这样的。
“那么考尔呢，他长什么样？他是谁？”
索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是谁？”她大笑着说道，“他是伟大的考尔！现存最优秀的大贤者。他们称他为奥姆尼赛亚的首冠导引者，他的成就声名远播。谣传说他活了一万年了，并且还缔造了丰功伟绩。他曾与帝皇本人一同从事星际战士的项目。他曾在大叛乱战争时期战斗过。他曾解锁了库瓦特纳的技术地库，重新激活了雷苏斯的死月。他们说他找到了永恒之魂号，并在一场智力游戏中击败了上位的硅基智灵。”
“那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他？”法比安说道，他也从没听过其他任何事物。
索拉娜耸耸肩。“他的工作涉及的是我的人民的利益，我看不出它们会如何引起你的注意。但他非凡无比。我非常希望我们能见到他，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
“还有另外一种观点认为他是个危险、心理失调、渴望力量的技术异端，”穆代尔小心谨慎地说道，“只有一些人称他为奥姆尼赛亚的首冠导引者。他也有许多没那么奉承的名号，这全取决于你向谁咨询。”他向他们露出一丝浅笑，“你的确应该在我们离开前做些阅读，盖尔弗林阁下。”
穆代尔试着让这个尊称听起来像个侮辱。
“多亏了我们的新主人，我一直在四处奔波，”法比安说道，“我的确没什么时间，原谅我。”
“我学会了挤时间。”穆代尔用他的笔在数据板屏幕上做了个明亮发光的标记，“你可不会像落得跟西恩内斯一个下场。”
“西恩内斯是谁？”
索拉娜移开了目光。
“他现在什么也不是了，这才是我的点。”穆代尔说道。
“你极其喜欢用‘点’这个词，”法比安说道，“如果我们要撰写历史，我建议你拓宽下词汇——噢，王座啊！”
引擎爆发出嘹亮的声音，无论多少动能抑制剂和硬垫子都无法消除所有振动。穿梭机震颤着，开始缓慢上升，仿佛它也害怕进入虚空。
“噢王座，噢王座，噢王座，噢王座。”法比安叫道。
引擎发出怒号，巨大的重力压着法比安的胸膛，让他以为自己会昏过去。索拉娜紧握住他的手，微笑着。穆代尔摇了摇头，向后靠去。
“帝皇啊！噢我的帝皇，我不想死！”法比安叫道。
那个星际战士转过头来看着他，法比安后悔开口了。
那重压持续了几分钟，随后引擎的怒号声消失了，重压也没有了。
“我们已经停止了加速，”索拉娜说道，“我们现在正在虚空中。瞧，没那么糟，不是吗？”她捏了捏法比安的手，然后放开了。
穆代尔继续回到他的工作中。
法比安抬起手，他的手处于奇怪的失重状态，飘在原地。
“没有重力技术，”索拉娜说道，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他们定是在定量供应能量，节约燃料。这场远征在消耗着一切。”她看向穿梭机的空白墙壁，“想象下外面所发生的的事。数十个恒星系的力量集结于一个地方，组成了人类千年来最庞大的军队。外面一定有上千艘船，而我们也是其中之一，泰拉与火星的合力。”
穆代尔偏过头：“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给我们一艘带窗户的船，让我们可以看看外面。考虑到我们的角色，这是个小小的疏忽。”
“我感觉不太……”法比安打了个嗝，用手捂住了嘴。
“你不会要呕吐吧？”穆代尔说道。
法比安点点头，感到不安，他的脸颊胀了起来。索拉娜从座位下面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他。法比安感激地接了过来，发出呕吐的声音。
“噢，看起来是的。”穆代尔说道。
他将嘴前的袋子拉开。一滴呕吐物飘过他的脸庞，他试着抓住它，手却将之拍成一打小泡沫。那个星际战士进一步转过身，看着法比安，露出了他的名牌。法比安在知道那个阿斯塔特的名字之后感觉更糟了，这让他意识到，那里面有个人在评判他，他垂下目光，盯着袋子。连这个袋子都做工精致。他从出生地走出不到一百六十米便离开了一个世界，前往另一个。他愁思着，外面究竟有多少帝国，相互之间一无所知。他在想那些地方是否遥远又美丽。
他再次开始大声呕吐。
“噢，我的法比安啊，”穆代尔说道，眼睛仍然盯着他的数据板，“你可的确是身负荣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