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溪记事（二）

这天是腊月二十六，快过年了，樾城迎来了稀客。是阿丽撑着一艘小船来到码头。阿丽今年六月刚刚嫁给了方家的仆人王二，不久她和丈夫就跟着方祥一起到省城去了，想来方祥一定在阿丽的船上。 已是黄昏，船渐渐靠近溪岸，方祥再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樾城。 “莲儿，你看是谁来了！”阿丽的丈夫王二朝莲儿喊道。 正在船上坐着绣花的莲儿探出头去，便望见了阿丽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方祥。她高兴极了，急忙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两条船渐渐靠近，方祥一脚跨到莲儿的船上。 “阿祥！你怎么来了？”莲儿有些激动。 “莲儿姐！我刚从省城回来就来看你来了！”方祥说完就想抱住莲儿。 莲儿迎了上去，但她转念一想：方祥是大少爷，而自己只是一个渔家女，他们是不可能被允许在一起的；再说了，方祥去了省城，一定看不上自己这个乡下女人了。莲儿慌忙转身，撩开帘子躲进了船舱里，放下了帘子，她不愿意见方祥。 方祥追了进去 “你还来找我这个乡下女人做什么？省城里的那些大小姐可比我好看？”莲儿别过头去，不敢看方祥。 “莲儿姐！你说什么胡话呢？你瞧！你还为我留着红头绳呢！我知道你在等我，对吧？”方祥并不生气，他拉住了莲儿的手，一把抱住了莲儿，想和她亲热。“既然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我，我又怎么能辜负你呢？” 莲儿的眼里透出一丝欣慰。她正想伸手解开自己的扣子。当她把手伸到领口时，却又急忙停了下来。 “阿祥少爷……现在还不可以……我们还没有成亲呢！现在怎么可以！”莲儿小心地摆弄自己的辫子，将辫子甩在身后，靠在一边，矜持了起来。 “莲儿！我说过我会娶你的！你是我的女人！”阿祥蛮横地按倒了莲儿，揪她的衣服。 “阿祥少爷！……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你这样会把我的衣服弄破的！”莲儿一把推开方祥，站了起来，慢慢解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阿祥点了点头，也缓缓脱下衣服，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莲儿看。 最后，莲儿身上只剩下了一条贴身的衣物，她有些犹豫了。方祥的眼睛都看直了，他想一把搂住莲儿，却被莲儿拦住了。 “莲儿！你这是怎么了？” “阿祥……你会不会不要我吧？”莲儿犹豫了。她害怕方祥像别的少爷一样做那种“风流事” 。 “等过完年，我就娶你，你不必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我方祥不是那样的人！”方祥信誓旦旦地说道。 “莲儿姐姐！你莫不是心里有了别人了，才这样犹犹豫豫的。我方祥绝不勉强你！”方祥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问了问莲儿。 莲儿害怕自己失了身子，但她更害怕阿祥少爷因为误解而不再要她了，毕竟莲儿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的身子是要给方祥的。 “阿祥！你别走！莲儿的身子是干净的！莲儿一直都是你的女人。既然你答应娶我！我把身子给你就是了！”莲儿生怕失去方祥，她一把抱住了他…… 傍晚，方祥穿好衣服，准备回城里去了。 “不许走！阿祥！你若是走了，我怎么办？”莲儿叫道。 莲儿盘着腿，披散着头发坐在方祥面前。经过一阵翻云覆雨，现在她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她不再把方祥当作方家大少爷了。现在她满脑子只有她爱的那个阿祥。 阿祥穿好衣服起身要走，莲儿顾不得穿衣服，她抱住了方祥不让他走。 “莲儿姐姐，你穿好衣服，和我一起回家吧！快过年了，翻过年头以后我们就要成亲了！”阿祥抓起莲儿的袄子披在她身上，他让邻船的阿丽从包袱里取出一件旗袍给莲儿，“来！莲儿！这是我从省城回来的时候特地给你买的。你今晚就穿上它跟我一起回家！” 莲儿看了看，那是一条粉色的鸳鸯绣花旗袍。莲儿瞬间清醒了过来：她深深觉得她不配穿这样的衣服。 “老爷和太太…他们愿意认我这个儿媳吗？”莲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做方家的大少奶奶了。但就算方少爷愿意娶自己，方老爷和方家的大太太也不大可能同意让自己做方祥的嫡妻，只要方老爷和方太太不同意，自己就没法名正言顺地嫁到方家去。 “少爷！您的好意莲儿心领了！只是莲儿这低贱的渔家女……不配做你的妻子……再说了，我已经是个身子不干净的人了！……我终身不嫁便是了！”莲儿穿上袄子向方祥请求。 “莲儿姐姐你竟这样想！虽然你不愿从我，但你把身子都给了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你失了身子，自是不能再嫁他人了！我这里有一瓶敌敌畏，送你去地府，这样我也好偷偷同你结冥婚，帮你雕一块碑，用烈女的名义给你风光大葬。那你就安心地去吧！”方祥欺负莲儿不认字，从包里取出一瓶安眠药水递给莲儿。 “……多谢少爷！那莲儿的后事就拜托少爷了！”莲儿颤颤巍巍接过了那瓶伪装成敌敌畏的安眠药。莲儿也不想死，尽管她有太多的不舍，但她还是一饮而尽。莲儿紧紧抱住了阿祥，她是为阿祥而死的，莲儿希望阿祥不要忘记她，年年清明来给她扫墓，多给她烧一些元宝蜡烛。 不一会儿，莲儿就就在阿祥怀里“死去”了。 方祥让阿丽收好旗袍，背起莲儿，在船上，方祥看见了莲儿的针线和还没来得及绣好的织物。方祥想到了什么，顺手包了起来。是夜，方祥和王二夫妇抬着莲儿从后门进到家里。 第二天早上，莲儿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双手反绑着和方祥躺在一张床上。 “这里应该是地府吧！阿祥少爷！你怎么也来这儿了？你……你怎么那么傻！你怎么和我一起死了呢？”莲儿有些欣喜，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一起了。但她转念一想，便开始怒骂方祥，“方祥！你还没给我下葬呢！你现在就跟着我一起死了，还有谁来给我准备后事呢？”莲儿挣扎着，她奋力地想挣脱绳索，狠狠地揍方祥一顿。 “莲儿！你难道真的这么想死吗？你明明是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嫁到我们家呢？不过好在你很听我的话！现在你已经在我家里了！等过完年我们就成亲！你就是我方祥的妻子了！”方祥的神情严肃了起来，他对下人们吩咐道：“你们要好好照看你们未来的大少奶奶，不要让她做傻事！” 下人们一下就明白了，他们坐在一旁守着莲儿。 “阿祥！你听我说！”莲儿急了，她使劲挣扎，要挣脱绳索，“别的小姐也就罢了！若是让老爷和太太知道了这件事……阿祥！你快放开我！你还是让我去死吧！” “莲儿！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要给我母亲请安去了！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吧！你别东想西想的了！翻过年头，你就是我的妻子了！这里的仆人都是我的心腹，他们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不会让人伤到你分毫的！”方祥说完，再次提醒周围的下人：“好好照顾你们的少奶奶！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们是问！” “阿祥！你回来！不要去！”　莲儿惊恐地喊道。她害怕极了。 方祥回头看了莲儿一眼，对她笑了笑，便走出房间，去给母亲张夫人请安去了。 莲儿的心里是暖的，她不知道老爷和太太是否会允许方祥娶她。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方祥那斩钉截铁的态度。莲儿只觉得，此刻她为了和方少爷在一起可以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