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怪鸟壳醒（三）
“没错！”钱笙悦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这就是我想说的。但问题是，这样真的做得到吗？”
“在名为‘梦’的时空里，我们应当想象一些我们想不到的事情，难道不是吗？”
关灵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梁佳谣，当他意识到谜题的关键时，整个谜团迎刃而解。这种“一二三木头人”类型的设计有些老套，但是也非常实用，他们在刚刚的几分钟之中感受到了极致的恐惧和刺激，如果是周恬羽操刀完成了这个场景的话，不难想象他和钱笙悦惊慌失措的表现一定会让她这种以恐惧为食的人极度愉悦。
“我怎么感觉你以前不这么说话。”钱笙悦压着嗓子说道。“你进入青春期了？”
“我已经离开中学二年级很久了。”
月光洒在梁佳谣的身上，她身前的地上上，血滴一枚一枚地出现，这些鲜血全部来自于眉心处的伤口，正在沿着她的鼻梁缓缓滴落，在月光映衬下，原本无比正常的定格动作也显得诡异而恐怖。虽然这个怪物有着梁佳谣的身体，但是左手里紧紧攥住的短刀却在无声地提醒着二人她嗜血的本性。
现实里的梁佳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说来惭愧，她甚至都没有在关灵越的心里留下什么印象，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身穿JK制服、光彩照人的梁佳谣似乎来自于某一段被尘封的往事一般，因为从此之后，无论她何时出现在何地，都像是人群中最为边缘、最避免和人接触的那一个。
但如果要说她的个性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关灵越不敢苟同，她第一次出现时的样子和现在完全不同，毫无疑问，她的身上一定也发生了什么，否则也不会导致大家留下这样的印象：只有在她和钱笙悦交谈的时候，所有人才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她平常不会和其他人说话。在今天上午和自己摊牌之前，她从来没有对自己说出超过15个字的句子。从她谈话时的表现，关灵越察觉到她也是个敏感的人，和他一样，两个人在互相讥讽时，居然会因为对方的攻击性发言而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换成钱笙悦，她恐怕就会扑头盖脸地把丝毫不带脏字的评论以一种正气凛然的方式一刻不停地扔出来。
这一番谈话，其实还是多少有些帮助的，至少关灵越从中了解到了梁佳谣的个性，这是之前一直做不到的事情。而且他总感觉，在梁佳谣身上，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过去的自己，只是她更加卑微、缺乏自信。自己是在和钱笙悦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了很久之后，在她的规劝和说教之下重新获得了与人交往时的信心和勇气，不知道她作为闺蜜是不是也从钱笙悦身上学到了什么。
不过一想到这里，关灵越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女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和钱笙悦一起共同度过了那么久的欢乐时光，这种行为简直令人发指。所以，他必须要把钱笙悦拿到手，到那时候，哼哼，就能看看她脸上的表情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知道你是对她充满敌意的，我当然是希望我们不要伤害到她，不过，我还是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吧。”
充满敌意？不，他只对梁佳谣充满敌意……而对面前的这个怪物，他的态度更应该是“没有怜悯”。关灵越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先验证一下他们之前的结论，验证的方法也非常简单，真的很简单。
“我现在从3倒数到0，当我说到1的时候，我们一起闭眼，然后在0的时候睁开眼睛。”
“这是干什么，好玩吗？”
“只是试验一下而已，万一我们想错了呢？”
钱笙悦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就按你说的来吧，你这个玩心也太强了。”
关灵越深呼吸，随后捏紧了拳头。
“三——”
梁佳谣和他们的距离大概是十步左右，一秒钟的时间，应该不足够让她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二——”
他的玩心大吗？也许吧，但是最重要的，是在这种未知的场景下保持玩游戏的心态，把未知变成已知，用熟悉的知识去解决不熟悉的套路。
“一……”
关灵越闭上了眼睛。钱笙悦一定也闭上了，因为他马上就听到了脚步和衣服擦动的声音。这个声音越来越近，该睁开眼睛了。
“零！”
关灵越睁开眼睛，他眼前的梁佳谣很快停止了动作，定格在提刀向他们走来的路上，距离他们仍有三四步。他松了一口气，他们的猜想确实是正确的。
“好玩吗？”
“幼稚鬼。”
关灵越笑出了声，要不是因为他们现在必须要保持和梁佳谣的视线接触，他真想知道钱笙悦脸上的表情，看看她现在是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可爱。
“你能帮我看着梁佳谣吗？”
“可以。等等，你想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的表情。”
“什么表情？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醒醒啊喂，你现在在做梦。”
“可是你这么漂亮，让我看一下也不是不行嘛。”
话音未落，他的肋下就挨了钱笙悦一锤，虽然下手不重，但还是疼得他叫出了声。
“我看你是找揍，仗着在做梦就随心所欲，要是放到现实世界里，你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那么现在我正式宣布，今天醒来之后，你所知道的我就和现在一样了。”
“不是，”钱笙悦听起来既无语又无奈，“你今天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了？自从做梦以来你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我现在都不知道究竟你是梦里的敌人还是梁佳谣是了，再这样你们两个我一起打。”
听到这里，关灵越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放声大笑起来，在知道了梁佳谣的企图之后再听这句话真是说不出地好笑。钱笙悦现在想必一定是云里雾里吧，以为他疯了也说不定呢，现在她脸上的表情……嗯，不说了，点到为止，绝对很好笑。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们现在要离开吗，还是我们轮番看着她，慢慢靠近，然后想办法干掉她？”
“这不是已经有一个详实的方案了吗？你自己决定，别问我。”
如果要他决定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后者。
“那么，我们现在采用这种方法来前进吧：我们轮番闭眼和睁眼，就这样靠近她，然后干掉她。”
“怎么干掉？”
“就是‘一般’的方法，直接肉体接触。”
“所以你是想直接杀了她？”
“我希望你别有心理包袱，毕竟她现在不是真的梁佳谣，而是我们的敌人。你之前不是也曾经用保温杯把造物之枪砸成齑粉了吗？”
“但是看着一个偷取了自己身份的冒牌货，你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唉，我有点下不去手。”
关灵越耸耸肩，她果然还是过不去这道坎。他觉得没什么问题，这当然也不算公报私仇。
“那还是我来吧。我们安全地前进，干掉她，然后寻找出路。”
“好。不过等等，如果有一个人闭着眼睛，该怎么安全地走路呢？”
关灵越嘿嘿一笑，他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他顺势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这样。”
“什么这样？”
“你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他的右手触碰到了钱笙悦的左手，钱笙悦当即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卧槽，你是真的行，我平时怎么不知道你的花样这么多。你是真正的关灵越吗？我可不觉得你是，你赶紧证明你的身份啊，要不然先把你打一顿。”
关灵越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了，“你看看，为什么要抗拒呢，你这不是乐在其中吗？”
“我靠，到底是谁撩谁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
钱笙悦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这柔软、滑腻又温热的触感顿时让他心头一震，原来和女生牵手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哎，你脸红了啊喂。”
“有吗？”关灵越下意识用左手去摸自己的脸，他的脸上的确是滚烫滚烫的，不过这不是很正常的事——不对！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偷看我是不是？”
被戳破的钱笙悦放肆地狂笑起来，他还能说什么呢？比起开心的程度，他也没输给她啊。
“好了好了，还是继续吧。”
“嗯嗯嗯。”钱笙悦尽力地收敛自己的笑声，但即使是这样，关灵越还是感觉她的身体还在颤动，好家伙，这一笑可停不下来了。
“准备好了吗？现在我先睁开眼睛，你闭上眼睛，想交替的时候你就告诉我，我会在这之后睁眼。”
“行啊，按你说的去做就可以了，反正你又不能把我带到沟里去。”
“好的，准备一下，我们走。”
关灵越迈出了第一步，然而手臂上的触感传来，钱笙悦却停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的第二步还是没有迈出来。拜托，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样子呢？
但是，等等，不对！关灵越突然之间没有办法从钱笙悦的手里感受到任何的温度了，她出了什么事了？
“真是难忘的童话般的经历啊……会变成黑暗童话故事吧？”
这是……这是周恬羽的声音！
关灵越大惊失色，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却只看到了闭着眼睛，神情紧张的钱笙悦，在这一瞬间，他手心里的温度居然又恢复了。
不好，他被周恬羽迷惑了！她一定是用某种幻觉让他产生了错觉！
“钱笙悦，快睁眼！我们中计了！”
下一刻，梁佳谣的背后突然飞出了间杂着一片白色的黑云，那是一群黑色的乌鸦，伴随着尖厉的叫声，它们挥动着黑色的羽毛，向他和钱笙悦扑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