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髓冒险谭 第八章第5节
第五节
中须从【绘画室】里出来的时候,一脸的心事重重。是这次的题目很难画吗?
才出来没两步,她就左脚绊到了右脚,狠狠摔倒在地上。
呜哇……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的,就算再紧张,好歹也该注意下自己的脚步吧。
中须从地上爬起身,泪水又涌了出来。她的左膝盖破了皮,开始往外渗血。看着就挺疼的样子。
我不由得感到心痛,但也没什么办法。实际上我并没携带创可贴之类的东西。有心上去安慰几句,又怕被椭球体裁判判为犯规,只好沉默不语。
要是三途在的话就好了。这种小伤一定瞬间就能治好吧。没办法了,我没有三途那种便利的能力。只能让她再忍耐一阵子了。
青年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中须一小阵子。然后走进了【绘画室】。
接下来他会尽其所能对中须的画作进行涂改吧。然后在他后面进去的我,将会决定这场赌局的最终胜负。
“对不起……我又……又把自己绊倒了。我真笨……”
中须带着哭腔嘟哝着。是在跟我说话吗?还是在自言自语呢?不过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我倒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道歉之处就是了。
站在一旁的白发少女冷冷的看着中须,一脸鄙夷的表情。她到底跟中须是有什么过节啊。
不过,【又】吗?之前中须也有过平地摔的情况吗?
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之前【追猎美食】的赌局中,她摔倒在地的情景。不过那算是与我有关的记忆,她应该不记得了才对吧。这么说,这里指的是另一次吗?
啊。这么说还真有过。应该是三天前的晚上。我和三途、中须一起,赶往众夜城的路上。曾在真姬姐那边住了一夜。睡前闲聊的时候,中须曾经提到过,虹之咲举办某场演出活动时候的事情。
那是在今年春天,虹之咲城内举办联欢会时候的事。
当时她们九人说好了要给城里的大家表演歌舞节目,结果由于大家都很紧张,出了很多小事故。
比如中须刚上台就摔了一跤,把左膝盖给磕破了。上原学姐不断地咬舌,外加唱歌途中哭了出来。最搞笑的是天王寺搞错了自我介绍的顺序,直接把维尔德学姐给隔过去了。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维尔德学姐都被大伙儿戏称为【空气人】。
那次上台摔了一跤的事一直让中须感觉很羞耻,所以才会在刚才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时,说到【又把自己绊倒了】吗?
不过,两次都是摔伤左膝盖,还真是个有点悲惨的巧合呢。
青年男子从【绘画室】里走了出来。
这家伙差不多把许可的时间快用到极限了啊。一定追加了很多干扰要素吧。
终于,轮到我了。
【你画我猜】的最后一轮,最后的解答阶段。
走进【绘画室】,靠墙的画板上,呈现着相当复杂的画。
一座大房子。有窗户也有门。
房子旁边站着一个绑着双麻花辫,脸上有雀斑的女孩。手里握着一大把气球。足有七个。
女孩的左膝上,贴着一张创可贴。
女孩旁边有一只狗。
狗的边上有一只猫和三朵花。
天上飞着一架小小的飞机。
房子的周围有三个箭头,其中一个指着房顶。一个指着房门,一个指着窗户。
要素还真多啊。那么,其他地方呢?
掀开画板。果然。背面也有画,非常简单的画着一只小猫。大概是时间不足,只画了头部。
底侧边……不知道用什么锐利的东西,刻了一朵小花的图案。
那么,这里面哪部分是中须留下的线索呢?
首先。白发少女出了什么题目?
多半是他们那边作为头脑担当的青年男子为她出的主意吧。题目一定包含着某种意图才对。
要不就是非常抽象,不好表达的东西,和之前的【水】一样。
要不就是非常好画,但是也很容易被篡改的东西。
要不就是钻我的心理死角,跟之前几回合相关的东西。
比如说【狗】。这个之前已经两度被出过的题目,还会被他们再出一次吗?
这么看来。这画面上的狗跟第一轮中须画的简直是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是樱坂家的欧菲莉亚吧。这会是中须给我的提示吗?
不,这幅画在上一轮已经被青年男子看到过了。就算他仿照着画出来一样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能简单的判断这条狗是中须的画作。
那么,答案是【房子】吗?
如果是那个毫不掩饰的对我大加嘲讽的青年男子的话,这种事他可能真的做得出来。
第一轮我猜了【房子】,结果错了。而这次就算【房子】是正确答案的话,我真的有勇气去猜吗?对方一定会这么想吧。
假如【房子】是错误答案。
“竟然两次都因为猜了【房子】而答错,真是愚蠢啊。”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用这种话来嘲讽我了。
所以,【房子】不是正确答案吗?
不,这倒也未必。因为如果答案真的是【房子】,我却猜错了的话。他一样可以用“明明这次还猜【房子】的话就能答对了呢。你个蠢货。”这样的话来嘲讽我。
这样推测下去就没完没了了。一旦陷入这种心理漩涡,就只是浪费时间的无底洞而已。
那么,还有什么线索呢?
女孩的膝盖上?为什么会有创可贴?
等等,刚才中须摔倒的那一下,难道是故意的?为的是提示我注意左膝的伤?也就是说正确答案是【创可贴】?
这样可以的吗?不会被裁判判定为【沟通答案】吗?
不,也许意外的不会被判定?毕竟现实里她只是摔伤了膝盖,并没有贴上创可贴。
但是。刚才她摔伤的情景,青年男子也看到了,所以他也有可能反过来利用我的心理,特意画上一个创可贴,让我误以为是队友的提示。
真相到底为何?依然难以判断。
答案会是留在背面画板的【猫】么?不,就算中须再怎么呆,也不会重新使用对方用过的花招吧。这个应该毫无疑问是干扰项。
那么刻在底侧边的【花】呢?
失去了【痛苦之梨】的中须。用自己身上带着的其他什么东西,刻下了这朵花吗?
还是说,这是青年男子为了误导我而用他自己的东西刻下的呢?
难以判断。
脑中无数想法来回碰撞,我的目光突然汇聚在房子旁边的的三个箭头上。
三个箭头所指的。分别是【房顶】【房门】【窗户】。
答案在这三个里面吗?
仔细看,这三个箭头的笔触并不相同。
就只有指向房顶的那个箭头。比其他的两个箭头微妙的细一些。
这毫无疑问是两个不同的人,用笔习惯不同所导致的。
笔压……还有用笔的角度不同,会导致用同样的笔,画出的线条粗细有微妙的差别。
也就是说。指向房顶的这个箭头才是中须画的,其余两个都是青年男子加的。
这样一来,【真正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答案是【房顶】。
其余的箭头、女孩、气球、狗、猫、花、飞机全部都是青年男子画的干扰项吧。
嘛。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该作答了。
“我要回答。”我向旁边的椭球体裁判说道。
【请说出你的答案。】裁判说道。
就在我要吐出【房顶】两个字的时候。
突然间,我的视线被画面中的女孩吸引住了。
为什么这个女孩长这样的?
绑着双麻花辫,脸上有雀斑。
如果这个女孩是青年男子所画,是诸多干扰项之一的话,明明可以画得更简单的。
也就是说,特意画得这么复杂,是有原因的,这是中须要传达给我的讯息才对!
等等……绑着双麻花辫,脸上有雀斑,这个女孩莫非是……维尔德学姐?
在【生相树】睡前闲聊的情景再度在我脑海中浮现。
中须……摔了一跤……跌破了左膝盖。
刚才,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真的只是简单的巧合?!还是说,那其实才是中须给我留下的重大提示,为了让我能联想到那天闲聊过的,那场失误频出的演出?
我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之前在脑中拼好的答案瞬间被击散,全新的想法犹同溃堤之水一般涌进我的脑海。
中须真正留下的画,是【维尔德学姐】。
而给我的提示是……那场今年春天的演出!
对方会出的题目,有可能是难以画出的东西。
全部联系到一起之后,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在我的脑中凝聚成形。
【还有最后20秒,请说出你的答案】椭球体裁判开始进行催促。
我的奇思怪想……真的是正确的吗?比起这个诡异异常的想法,【房顶】是答案的可能性难道不是更大吗?
不。我摇了摇头。在确认画面里的女孩是维尔德学姐的瞬间。【房顶】已经绝不可能是正确答案了。
中须要传达给我的信息已经明确无疑。明确而巧妙。巧妙到不像是中须能想出来的鬼主意。
但是,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中须。虽然她的确是个笨蛋,但如果这就是她绞尽脑汁想出的,破天荒的信息传达方式,我绝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答案是……”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呵,我竟然也会紧张吗?
没有办法,毕竟如果我判断错误,我和中须接下来恐怕会遇到相当不妙的事情也说不定。不过。如果中须愿意相信我能理解她的想法。我就必须要予以回应!
“答案是——【空气】!”
【正确。】
确认了裁判提示的瞬间。我推开门,走出了【绘画室】。
时间刚刚好。
待机室里迎接我的。是满面笑容,飞扑而来的中须。我和她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不过,没过几秒,我就把她推开了。嘛。距离我太近了的话,再出现之前那种事就不好了。
白发少女面如死灰,颤抖着身体跪坐在地上。
青年男子的脸变得扭曲。而且不断变换着颜色,看上去特别好玩。
他颤颤悠悠的向我走来,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这次我认栽了,但是,为什么你能猜对?”
“为什么我不能猜对?”我仰起脸,冷笑着回望他。
“【空气】。我的确指示我的队友出了这个题目。”青年男子说道,“当我进去后,看见【画板】上画着的是个女孩拿走一个气球,旁边一个箭头指着气球的时候。我立刻在箭头上添了几笔,改画成了其余几个气球。然后我还加了一堆诱导你思考的东西……”
“你的诱导的确很厉害。”我点了点头,“尤其是三个箭头故意使用不同笔压画上去这点,差点就把我骗了。”
“所以我无法理解啊……你到底是怎么猜中【空气】的。”青年男子不甘心的问道。
“那我就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我冷淡的回应道,然后向着椭球体裁判走去。
“这样就算是我们通过这场赌局了吧。”我问道。
【你的理解略有偏差。】椭球体裁判回应道,【活了下来的你们四个无论哪边都视为通过了本次赌局。但是在这场赌局里获胜的你们两人,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对失败的两人拥有绝对支配权。从你走出绘画室的那一瞬间起,一小时已经开始计算了,请随意处置他们吧。】
嘿。原来是这样吗?
“我对这个所谓的支配权不感兴趣。”我说道,“他们也只是普通的【叶生流游戏】挑战者而已吧。我没有为难他们的打算。”
【如果你提出要求,也可以当场放弃这个权利】椭球体裁判回应道。
“我放弃这个权利。”我回答。
【了解。】椭球体裁判回答道,然后移动到了中须的身边,等候着她的指示。
嘛。以中须的性格,应该也会放弃吧。她不是那种会去伤害别人的人。
“我放弃对他的支配权。”中须指向青年男子。然后对着他说道,“接下来请您先离开这个房间好吗?”
青年男子楞了一下。然后摘下头上的圆沿礼帽。分别对我和中须各行了一个鞠躬礼,接着退出了房间。
只放弃了针对其中一个人的权利吗?中须是打算要做什么呢?
中须走到了白发少女的身边。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她。
白发少女露出恐惧的眼神。咬牙切齿的看着中须。
“请先起来吧。”中须向着白发少女伸出手,“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白发少女突然一口唾沫吐到了中须的手上。然后怒视着中须,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中须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丢到了一边的垃圾桶里。
“你这样好吗?”中须并没有生气,而是用平和的语调继续问道,“你不会忘了,这一个小时我可以命令你做任何事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可以请你注意下你的态度吗?”
这是……中须吗?
实在难以置信,在我记忆中,她不是会说出这种威胁话语的人。
“别假惺惺了!”白发少女站起身来。依然止不住的发抖,“想杀我就动手吧!今天我落在你的手里,是我的命运就到此为止了!别废话了,动手吧!恶魔!”
“我想,你大概是有什么误会。”中须说道,“我并没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我刚才就一直觉得,你仿佛很害怕我,而且隐隐对我流露出敌意,我只是想问清楚原因,然后解开误会而已。”
“误会?!你还敢说是误会!!”白发少女的声调尖利了起来,“你自己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还装什么装!”
“但我根本不认识你……”中须说道,“你该不会是认错人……”
“扒了皮我也认得出你!”白发少女咆哮了起来,“虹之咲的中须茉优,杀了我吧!少说没用的了!我不怕死!既然不能给师父报仇,我还不如死了!”
“你师父?”中须一脸懵逼,“你师父又是哪位?”
“哼,果然,你手下冤魂太多,根本就记不过来吧。”白发少女一脸的鄙夷,“恶魔!魔女!我死后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中须茉优!”
“茉优亲才不是这种人好吧!”中须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你是想说你师父被茉优亲害死了吗?”
中须的心情看上去很不好。以前她是用【茉优亲】自称的吗?还是说只有极度激动的时候才会这样?我记不清了。
【我打扰一下】椭球体裁判又挪了过来,【现在她的处置权还在你手上呢。你打算怎么做?】
这椭球体裁判还挺智能的啊。赌局都结束了还能来煽风点火的。
白发少女颤抖得更厉害了。看样子是真的很害怕吧。
中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说出你的名字。”中须看着体若筛糠的白发少女。说道。
“我……我叫……梅比乌斯·寇萨卡……”白发少女满脸的屈辱。大概这不是她自愿说出来的,而是被支配权制约,不得不说吧。
“梅比乌斯·寇萨卡……我记住了。”中须说道,“就算你不相信也好,我也必须告诉你,我觉得你师父不是茉优亲杀的。等将来我把事情弄清楚后,再去找你解释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然后,中须看向椭球体。说道。
“我放弃对梅比乌斯·寇萨卡的支配权。”
梅比乌斯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你走吧。”中须冲着她挥了挥手,“我不知道你被谁灌输了什么。但是记住,茉优亲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坏人。”
“你真要放我走?”梅比乌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胆怯。
“我都说了放弃对你的支配权了。”中须叹了口气,“我这边以后也有点事情需要确认。总之你先走吧。”
“哈……哈哈……”梅比乌斯的嘴角勾起了一弯扭曲的笑容,“你会后悔的。中须茉优。下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留下这句狠话后,她便离开了房间。
“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中须耸了耸肩。
她的膝盖依然在往外渗血。等下出去了抓紧处理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