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CV16602531

阁楼的二楼还有个小的客厅，面积不算大，但铺一个地铺已经足够了。

“不用劳烦你了，我自己带得有洗漱相关用具。”看着蔚瞳在卫生间装杂物的袋子里翻找着什么，延羽立刻会意。

他走到水龙头旁，起初并没有多么在意。然而，当他把水龙头打开的那一瞬间，从水管中躺下的流水让他发觉有些出乎意外。

是热水！

延羽转过身去，看着蔚瞳那准备走进房门的娇小身影，叫住了她。

“延羽先生？”蔚瞳听到了延羽第一次主动称呼她的名字。

“嗯……先生？”延羽的余光一眼撇见了卫生间里散发着水汽的梳妆镜，沉吟半晌：“我有那么老吗……”

“啊！抱歉，是我冒犯了，你才18岁还不至于用先生称呼……延羽学长，你刚才喊我是因为……”

“啊，没事，你怎么叫都行的……我只是感慨，明明永冬之城一年四季寒冷如冬，长年反季节下雪，怎么还能保证24小时热水……”

“这样吗，如果说冬天的话，那应该是北方一直在冬天有供暖的吧——我在沈阳参加过演出，演出过后去过他们那边的商场，卫生间里也是一直有一个水龙头在放热水。”蔚瞳脱去自己的羽绒服，挂在门上，“虽然永冬之城在地图上找不到，但还算枣庄地界，所以……我们也有供暖的。”

延羽这才发现，上楼的楼梯道里是有暖气片的。

“但我们这里确实环境特殊，所以我们的家用供暖是全年提供的！这要多亏了……”

“延鹏。我知道你要说谁。”说这句话的时候延羽语气格外地平淡。“我现在能稍微理解我爸为什么十多年没和我见面了。”

“对不起……”蔚瞳似乎为她屡次触及延羽心口旧伤的行为感到了歉意，抢先一步走到了客厅的门前为她打开房门。“学长，你应该累了吧。你要不先去休息，我还要……练琴。”

“练琴？”

“嗯，我是小提琴手啊。”蔚瞳说着指了指墙上挂着的照片。

墙壁上，全是蔚瞳和她父亲，或是她那来自法国的母亲的照片。照片的背景，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各种音乐大厅，各个年龄段的蔚瞳拿着小提琴，露出笑容。

“确实是音乐世家。”延羽感叹道。“那我就不打扰你练琴了。——你不用担心，我睡眠质量奇高无比，哪怕有摇滚乐队在我家里开演唱会我都能睡着。你大可不必担心。”

“那么，晚安，学长？”“晚安。”

关上了灯，延羽平躺在地铺上，看着窗外的雪，试图让自己快速进入梦乡。

蔚瞳没有说谎。小提琴的声音开始从隔壁的房间中传出。

这是一段较为舒缓的乐段。窗外的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也变得平和了。在壁炉中余火的微微照耀下，似乎雪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雪花是善变的，善变到从天空中落下的时候并无一片雪花在显微镜下能呈现出完全相同的形状。即便将这微观世界宏观到从一片雪花到一场飞雪，也是如此变化莫测，一如它的原始形态——水一般。

这场以山城雪原为背景，星辰街灯为观众，由成千上万片雪花共同上演的魔术音乐剧，从蔚瞳的乐曲演奏出第一个断奏音符开始，正式拉开帷幕。

延羽这才明白，蔚瞳的天才小提琴少女身份不是外加的人设，而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即便这座城里此刻由数百人组成的这支杂牌交响乐团，正在同步演奏，但是此刻在延羽的感官中，只有最靠近耳畔的来自于蔚瞳的小提琴声，才能与窗外的景象达成完美契合！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这种感觉让延羽感觉自己如芒在背无法再安心躺卧在地铺上，必须坐起身来，乃至需要起身鼓掌但还未到曲终人散，甚至延羽身上宽松的睡衣在他自己的眼中有失风度，这种种莫名而来的，来自于音乐的魔力，在催促着他必须披上正装外套，蹑手蹑脚走到客厅门外必须穿过狭小的门廊走到蔚瞳房间门外站在演奏者身旁欣赏，还不能发出一丝噪音以免这行云流水的旋律被自己的不和谐打破！

所幸，蔚瞳并未将房门关上，留下了一条缝。顺着缝中的余光，延羽无声地依靠在墙边，睁大眼睛试图窥探房间中那一片狭小的音乐现场。

又是一个旋律相对平和的乐段。地球环绕着的那颗恒星，将她的光芒藉由地球的卫星反射到山谷中这天然的剧场，穿过窗外的雪打在蔚瞳的身上，将她那一身轻装缀上了银色的月光。

月光将一面照亮的同时也留下了光芒照射不到的暗面。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延羽完全看不清蔚瞳演奏时的手法是多么灵活多么纤巧。

但是月光却让延羽看见了她被照耀到的眼眶。眼眶之中，是一潭由融化的雪水流就的清泉。那是未被玷污的晶莹钻石，是群山之中巧夺天工的湖面，是让人一眼黄去就陷入沉溺的深蓝。有水则灵，在她面部的领地上，从额头蔓延到后脑的黑色森林，在月光的照耀下也从绝对的暗色被中和，若不是窗外的大雪，似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原来如此，蔚瞳，你的名字便是这么而来的吗……”

延羽在门外看得出神听得忘形，似乎想要更加靠近一点，但很快他便明白自己的失礼停下了脚步。

把他叫住的，是蔚瞳从旋律中透露出的属于女生的温柔，延羽自己的教养，以及乐声融合自然联合发出的无言警告！如风起处水面波澜涨落般变化的音调，如城外山林起伏的响度以及小提琴自身美妙而迷人的音色三位一体似乎能与肉眼所无法看见的神明交流，使其听从指挥和号令！连续的断奏在为林间的气流助威，将飞雪的表演再一次推向另外一个新的高度；平缓的长音又抚慰了这座山城强悍的野心，使其变得如同幼兽一般温顺而柔和，停下了它止不住怒吼着拍打定音鼓鼓面——墙壁和窗户的双手。

在延羽的眼中，这一切都在把他拉往虚幻的边境。但现实的重力，在蔚瞳奏出最后一个休止符的时候，再一次被众人记起。如果没有那传来的丝丝风声，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延羽还未主动上前，已放下弓弦的蔚瞳却早已注意到他。

“延羽学长……抱歉，是不是我练琴打扰到你了……”

“没有，蔚瞳，没有。”延羽被这突然的关心问得不知所措，一着急只能用拍手鼓掌回应，“或者我应该说，我是被你的琴声吸引而来的。”

“延羽学长，你也懂音乐？”

“我不懂，但是，我能感受。”延羽走到窗边，看到谱架上的乐谱，“这是……法语？”

“《序曲与轮旋随想曲》，1863年由圣桑赠与小提琴家萨拉萨蒂的曲子。”蔚瞳走到看着乐谱出神的延羽身旁，“风格偏向于浪漫主义。”

“浪漫主义吗……也确实。”延羽看向了窗外，“我刚才在客厅里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看到雪花在随着音乐的旋律起舞。似乎是在为某个人送上一场演出……”

“我的爸爸说，你想的是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你看到了这些，是不是说明你……”蔚瞳欲言又止，似乎怕又说出了那个让延羽伤心的名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蔚瞳。”延羽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鹅毛飞雪，“你不必对我避讳什么。我如果连一个名字都那么反感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延羽学长，我不知道对你而言，延鹏先生是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是你相信，在我们全家眼里，延鹏先生是个好人。”

“我懂。嗯，我懂。”延羽似乎还沉浸在乐曲之中，有些语无伦次了。“因为他是个好人，所以我才要来到这里，见他最后一面，去找找看，他到底想要在我成年的时候给我留些什么东西！”

“学长，如果你需要的话，我陪你。”蔚瞳走到延羽的身旁。“我可以当你的向导。”

“这样吗……那，谢谢了。”延羽走向门口，“那我也不打扰你休息了……”

“等一下，延羽学长！”蔚瞳突然叫住了延羽，“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嗯？”

“你除了行李箱以外，之前有跟我们说提过来了一个散发冷气的箱子！现在过去了两个小时，你要不去看一下，那个箱子现在有没有什么变化！”

延羽听闻便从客厅将那个神秘的箱子取来，放在了床上，试图打开箱子。

“完全没有用。”延羽似乎使了一番劲，但箱子却没有打开哪怕一丝缝隙。“加热完全没有用。”

“不如试一下，反其道而行之？”蔚瞳突然灵机一动，“你把她放在阳台上，就放在我平时放琴箱的那个位置。看看会不会出现什么特殊现象。”

“好啊，我们就试一晚上，明天看看如何。”

……“那就这样了，晚安，延羽学长？”

“晚安，蔚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