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画伊】《偏爱》（五）

6. 万物不变的，只有改变本身。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个人大老远跑来，万一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我就是你们丹家的头号罪人。”张世美紧张地在卧室里来回踱步，埋怨的语气透着不安，电话那头传来登明开朗的声音。 “不会的，我安排了安保一路跟着，本来我想陪着一起来的，想到奶奶肯定有很多话跟您说，我在不方便就没跟来。” 张世美瞥了下嘴，白都伊的突然到访着实令她有些手足无措，离开这三年多，她从未想过再次相见，更不敢设想有一天白都伊会主动找上门。“她跟我能有什么话好说，多看我一眼都嫌烦。” “妈，奶奶这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好，她跟表舅结婚没多久二叔就开董事会逼她退休，小叔婚事吹了后整天花天酒地，我爸更是干脆连奶奶的面都不见，搞得要断绝母子关系一样。至于表舅，您应该已经看到新闻了，正在接受税务调查，其实之前奶奶已经给他补过很多窟窿了...” 张世美眉头紧锁，打断登明，“我已经不是丹家的儿媳妇了，跟我说这些干嘛？” “妈，奶奶...她很想你。” “想我回去给她收拾烂摊子吗？”张世美叹气道，“她亲口跟你说的吗？” “有些话不用非要说出来的，您也从未跟我说过和奶奶之间的事，可我心里是明白的。”登明的懂事让张世美倍感愧疚，断然离开丹家时张世美没来得及向登明说明原因，个中缘由不知从何说起，与白都伊的感情芥蒂对登明更难以启齿，一走了之的母亲是不负责的，她唯一对不起的人也是最理解她的人。 “对不起，登明，我...对不起...” 张世美呢喃着心中无法释怀的歉意，登明很是理解，劝慰道，“妈，您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人生很多事本来就是后知后觉，重要的是经历过懊悔和遗憾，以后的人生该怎么过。本来我可以向奶奶隐瞒您所有的信息，可想来想去还是认为应该把选择的权利交给您自己。” “我能选择什么？”张世美无力地长叹一气，“登明，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不被偏爱的人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白都伊坐在客厅屏息凝神，耳朵试图捕捉卧室里传出的每一丝声响，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自从张世美进卧室打电话，白都伊便悄悄观察起别墅内的细节，鞋柜里的鞋品味统一，厨房常用餐具是一人份，客厅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摆设，简洁单一，像极了她守寡独居时的生活状态，想到这白都伊稍微心安一些。来之前她曾旁敲侧击地向登明打听张世美的近况，不料登明的态度欲言又止令她很是不安，可又想不通自己不安的缘由，难道被她拒绝的张世美令结新欢很奇怪吗？谁又规定暗恋她二十多年的人不许爱上别人呢？所以到底是谁对这份不被允许的感情耿耿于怀？...这些无解的问题促使着白都伊不顾一切找到了这里，也许很多困惑依旧解释不清，但她就是想再见张世美一面，这种想念，白都伊相信张世美跟她是一样的。 咔哒，门锁响动，张世美家的大门被推开，一身白色运动服扎着马尾辫的女人走了进来。 “哦？这不是鼎鼎大名的白会长吗？事务繁忙的您怎么有时间来这个小地方？”女人坦然自若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端着水杯来到客厅懒散地往沙发上一靠，像在自己家一样。“您不会是来替大儿子说情劝世美复婚的吧？不过你们丹家的婚姻现状真是不怎么样，老大离婚，老二出轨，老三退婚，三个孩子没有一个婚姻美满的，按理说父母恩爱六十多年的家庭里应该不会这样，直到看了新闻才恍然大悟，妈妈非要和儿媳的表弟结婚，这对儿子们来说会是多么大的冲击。” “你凭什么对我们家的事说三道四！”白都伊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戳中痛处，气得面都红了，又不知该如何反驳，“你到底是什么人，未经允许擅闯他人住宅，我我可要报警了啊！” 白都伊慌乱地在包里翻手机，不料坐在对面的女人竟笑了，调侃道，“是有那么点可爱。” “你说什么？” “想报警就报吧，大门是我用密码打开的，密码是世美告诉我的，不怕警察来了指责你报假警，你就报。当然了，堂堂白都伊连小三十岁的男人都敢嫁，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你！” “你们在说什么？”打完电话的张世美从卧室出来就看到两人针锋相对，白都伊更是脸色涨红，明显气得不轻，可张世美却走到白衣女人身边语气歉疚的说，“恩熙，不好意思，说好给你做早饭的，家里突然来了客人，我...” “我知道，所以直接过来找你。” 白都伊看着眼前这个叫恩熙的女人一见到世美便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我进来时看你不在，猜你在忙，于是跟白会长简单聊了两句，是吧白会长？” “嗯...”恩熙说话滴水不漏，白都伊被怼一通还得假笑着配合她演戏。 “你们两个能聊什么？” 张世美不解，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聊什么会聊成刚才那种面红耳赤的局面，不料两人竟异口同声的答道，“聊早饭吃什么？” 白都伊和恩熙突如其来的默契令张世美颇感惊讶，只好同时问她们，“那你们早上想吃什么？” 白都伊和恩熙下意识看向对方，一股莫名的胜负欲在两人的眼神之间交锋，再一次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三明治！” “紫菜包饭！” 张世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厨房，“算了，冰箱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话虽如此，张世美还是按照白都伊和恩熙的口味在厨房忙碌起来。恩熙撇了一眼直勾勾盯着张世美的白都伊，小声抱怨道，“明知道做紫菜包饭麻烦，还非要早上吃...” 吃过亏的白都伊不甘示弱，回怼她，“三明治不也是把食材叠到一起吃的吗，跟紫菜包饭有什么区别？” “年纪大的人才爱吃紫菜包饭。”恩熙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刺中了白都伊的痛处，白都伊仔细打量起恩熙的面容，素颜十分清爽，光滑的脸颊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皱纹，心里顿时有些不快，“爱吃三明治的就是年轻人吗？你今年多大了，说话这么没大没小...” “恩熙跟我同岁，我们是大学同学。”张世美将做好的早餐端上餐桌，打断了两人的暗自较劲，“这位是...”张世美看向白都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尴尬的不如该何称呼她。 白都伊期待的眼神逐渐落空，主动接过话，“我是登明的奶奶。” 三个人落座吃着各自的早餐，张世美吃的是和恩熙一样的三明治，恩熙与张世美聊起看画展的事，两人聊的非常投机，白都伊插不进去话，就像三明治里加不进紫菜包饭一样格格不入。 与恩熙说话的间隙，张世美瞄了一眼落寞的白都伊，心里深处掩埋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 “等下吃完饭，一起去看画展吧。” 白都伊闻声抬起头，对上张世美邀请的眼神，顿时一扫脸上的阴霾，“好啊！” 恩熙打量着张世美看向白都伊的眼神，无奈的点点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而是悄悄将左手从桌子下伸向张世美。膝盖感受到触碰的张世美，面不改色的将左手放到桌下握住膝盖上的手，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白都伊看到张世美久违的笑容，想起第一次见到世美的时候，有些拘谨又优雅内敛的她笑起来却有种孩童般的纯真，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