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梦
我病了。
起先是轻度的焦躁、抑郁,进而是出现幻觉、幻听,现在我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烧各种诗歌,一个人,夜幕降临时,关着灯,蜷缩在阳台的角落里,盯着火炉里似有似无的暗火,拿起各位诗人的诗,对着月光默读完毕,一张接一张地投进火中。
每当看到火苗一瞬间兴奋地窜动、像鱼跃出水面一般缠绕上纸张,那是我心中的悸动,也是唯一让我感受到真实的瞬间。殷红的火光映在身上,烟气飘到空中,再由清冷的夜光沉淀下来,那时,我会与诗的作者共情,真正与他们的灵魂融为一体,体验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感,从充满花草香气的汨罗江到油气与烟雾笼罩的伦敦,哪里都是我,哪里又都不是我。
直到那天,我想到了绝佳的点子,我何不烧一烧自己的诗集?说不定我还能从自己过去的生活里找回自我,然后让我的病情好转起来?
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夜幕降临时,我又靠躺在老地方,拿起火柴点上炉子,借着火点起一根烟,随后翻开准备好的我的诗集。蓝色的封面,上面是烫金的字,
月......
我已经看不懂字了,没关系,反正内在比外表重要得多,而意境比内容还要重要成千上万倍。
我一张一张地看,一张一张地烧,书页质量不太好,味道很重。
在浓雾中,我看到了一张桌子、四把椅子,还有什么?一个女人,是的,一个女人,还有个小女孩,那是我的妻子和女儿,但我隐约记得她早就和我分手了,还是说她大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过我?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我们在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一起上学上班。
然后幸福地结束了,我又看到我自暴自弃,然后终日吸烟、酗酒,最后坐回这里。
手上的工作没有停下,一张一张纸被喂进火舌中。
是一个亮着粉紫色灯小房间,一个女人睡在我身边,这令我厌恶,这类作品一定是在极度压抑中被我写下的,我紧盯着旁边的这个女人,美艳、妖娆,一定是我过去最讨厌的人,这幅光景令我感到恶心想吐,实际上我真的吐了出来,一堆黑色的虫子从我喉咙里喷出来,而后,我抓起她的头发,把她按在墙上,然后在本性的冲动中——
“结束吧。”我愤愤地把只抽了一半的烟扔进炉里,拿书皮扫走了地上的呕吐物和蟑螂苍蝇。下一步,我把剩下的书页全都扔进了火里。
“在此之前,”我站起来,悄悄关上了窗户,“好了,继续吧。”
我看到了我的童年,敏感的神经系统开始麻木,我看到我的老宅,要是它没有被拆除,也许我还只是个普通人,还是一个闲下来就玩《原魔》的烂人。被赶出来后,我走在街上,一个东北人把我打倒在地,抢走了我的书,原来是我的《风险管理》老师,他骗走了我的钱、还有我光明的前程。我砸碎了我的天文望远镜,然后躺在床上,蒙上头。
我想起我上大学前,有一天,就像现在这样,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也感受不到生命的意义,那一天我差一点成功掐死了自己,但那天我想起了我的女朋友,而现在......
“再见。”
“我不清楚,经理。”我难堪地说,“像这样的案例并不常见——一个精神病,还要把他剩下的梦留给......一个不存在的人。”
“把他的财产送到社区的慈善之家去!都**跟你说多少次了!”经理坐在他的位置上,指着我的鼻子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