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翼年华》第122期
第一百零六回 青与蓝的碰撞·崩塌
“比分5:11，局分0:1，第一局项少锋获胜！”出乎众人预料，虽然宋湘的确有些实力，可项少锋开局就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力量和技术，同昨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转眼之间就攻破对方防线摧枯拉朽拿下首局。
越莲喜笑颜开：“哈，果然如我所料，过去这两年里少锋一直对姜文涛的事耿耿于怀，心有旁骛，如今好不容易了了这桩心事，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放手一搏了，这才是他的真实水平啊。”
“哎，出师不利啊，不愧是大黑马，今年的吉林队还真是卧虎藏龙。”宋湘垂头丧气走回休息区，湖南清影队小组赛和八分之一决赛都没有遇上太强的对手，一路砍瓜切菜杀进八强，结果今日一上来就被项少锋当头给了一棒，宋湘一时有些沮丧。
“我看，这应该是你自己的原因吧？”花扬眉并没有安慰宋湘，而是以严肃的批评取而代之，“我说什么来着？不要轻敌，我们小组赛打得太顺利了，以至于无形中产生了今年的对手都很弱的错觉，萌生了麻痹大意的思想，可现在已经是八进四了，留下的还能是弱队吗？早和你说过了要端正心态，你没听进去吧？现在就是教训！而且你发现没有？对面这支吉林队今年的确是异军突起，小组赛零封内蒙和福建，又和三巨头的广东拼了个平分秋色，听说最后是自己的选手受伤弃权了才输的，昨天打四川也是一场没丢，面对这样的对手你还想用小组赛时的半吊子心态去迎敌，行吗？”
“嗯，是我错啦......”
“还有，别人我不好说，但那个项少锋我倒是听过一些值得关注的事情，据说他和四川队的姜文涛之间有些过节，昨天......”花扬眉语气转缓，招呼宋湘在自己边上坐下交待一番，“试着和他相持一局多，尽力给他施压，可能会收到奇效，试试吧。”
“明白。”宋湘重新披挂上阵。
“嘿，教练她又来啦。”徐慧珑用胳膊肘捅了下刘晓天，“教练一天到晚总喜欢拉这个拉那个，搞什么促膝长谈，美其名曰叫什么‘心理攻势’，技战术什么的一概不理，外人看着都神神叨叨，技术指导全推给你了，这叫什么事啊，嘿！”
刘晓天对教练却是十分信任：“那又怎样？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有过一次判断错误吗？别忘了，咱们教练可是体校生出身还能考下国家一级心理咨询师的啊，而且从备考到笔试才不到一个月，这么有天赋，那本事能是假的吗——对了，我听说上海队队长花兆明是教练的弟弟，他最近也在伺机报考二级心理咨询师呢。”原来花扬眉虽然身为教练体校毕业，但比起乒乓球明显对心理学更感兴趣，教练之位只是个挂名，教练的活反而是身为队长的刘晓天几乎全包了，自己只负责有时给思想出了问题的队员们做个心理辅导，而且刘晓天本就是不愿受拘束之人，花扬眉有意放权正合他心意，日子一长花扬眉与刘晓天之间已经心照不宣，各管各的，自建队以来甚至连一次拌嘴都没发生过，其他队伍的教练和队长见了都觉得不可思议。
“5:5！”第二局宋湘总算在项少锋的攻势下稳住了阵脚，但项少锋状态前所未有地好，依然保持着压制，局势这东西不是说抢就能一下子抢过来的，宋湘只能先见招拆招伺机行事。
“7:10！”项少锋三个局点。
“裁判，暂停。”刘晓天举手示意，对宋湘面授机宜，“听好了，你刚才的失分主要集中在......”
“有什么问题吗？少锋？”越莲问。
“没有，照这样下去他对我没什么实质性威胁。”项少锋自信满满，暂停时间一到立刻就上去了。
“天弦，你看——”越莲向赵天弦征求意见。
“嗯，我也觉得不对劲。”赵天弦盯着宋湘，“湖南队再怎么说也是三小强，这宋湘不可能是水货，虽然到现在一直被少锋压着打，而且看他那架势也不像是在放水，可他真的使出全力了吗......”
刚才我有好几个球都是打他持拍侧的腋下得分，看来这是他的弱点，那就继续揪住不放！比赛继续，项少锋看准时机再次瞄准宋湘腋下，但刘晓天早在刚才的暂停里指出了这一症结，宋湘这次反扑成功。“8:10！”
哼，侥幸而已。项少锋毫不在意，继续进攻，没想到宋湘这次是一个突然变向，又抢回一分。“9:10！”
“啊呀，可惜！”方小狼咂嘴。
“比分9:11，局分0:2，第二局项少锋获胜！”但项少锋总的还是占着气势，又拿下第二局，宋湘被逼到了悬崖边。
“好呀少锋，就这样一口气收拾了他！”林飞羽把小臂肌肉紧了又紧，“没想到八进四居然如此顺利，哈哈！”
“......”其他人都在欢呼雀跃，赵天弦和越莲却默不作声，明明已经是八进四了，可局势却比自己想象得乐观得多，甚至可说是乐观得有些反常，身为队长和教练的二人不约而同感到了一股难言的不安。
“记住，下一局一定要死死咬住，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项少锋在意识到那一点的时候绝对会瞬间崩盘，就看你能不能把他逼到那个境地了，成败在此一局！”花扬眉扯着宋湘再三叮嘱。
“知道了，教练你的心理战一向很准，你说有就肯定是有！”第三局上来宋湘严格执行了花扬眉的指示，一上来就拿出全副气势向项少锋猛攻过来。“4:4！”
继续攻他腋下！项少锋这样想着，先是调动了一阵紧接着猛一个偷袭，可这次宋湘已有防备，立刻向侧后一个大撤步拉开空间打了回去。
攻他追身！刚才有几分也是这么拿下的！项少锋再度出手，但宋湘的速度提升后已经能够防住，项少锋没能得手。
“9:8！”项少锋连续进攻不成，出手质量有些下降，宋湘终于反超了比分，项少锋迟疑一下叫了暂停。
“......总而言之，他的防守质量突然变好了，我前两局能得分的路线他第三局突然都给补上了，并且抓住我自认为能够得手后失神的瞬间反打过来。”项少锋把情况交待一番。
越莲听了有些不满：“你看看，你这不是自己很清楚嘛，既然自己知道问题在哪，又干嘛要把暂停用掉？本来咱们还多一个暂停，现在你就给用了，不值啊。”
“不是，问题不在这里。”项少锋挠挠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虽然没陷入劣势，但就是感觉有股强烈的不安感。”
“怎么？打得太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林飞羽插话，“省青赛决赛最后一场你打凌进的时候也是先拿两局，紧接着第三局被人反打了一波，但好在越莲及时指出你症结所在，你不还是赢了嘛。”
项少锋略显烦躁地摆摆手：“不是，今天的不安感不同以往，我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但就是觉得前所未有的不踏实，就好像——以前是摸黑回家，虽然看不见但好歹知道东西都放在哪，现在却是身处一片陌生的黑暗，明明手电就握在手里可又怕打着了真照见什么东西，哎！”
“哎呀，你不要想那么多没用的好不好！不就是三个球嘛！”方小狼也有些不快，“你好不容易把姜文涛的担子卸了，现在还有什么能绊住你？拿出往日的精气神来提起一口气把他打下去不就得了？大胜近在咫尺还有啥犹豫的？”出乎众人意料，项少锋听了方小狼这番鼓励非但没有振作，反而打了个寒战。
“9:9！”项少锋有惊无险捡了对方一个失误，轮到宋湘发球了。
“宋湘！不要怕！执行战术！”花扬眉在场下喊道。
“别怂！教练的话你要听，她什么时候猜错过了？”刘晓天也附和。
“又快了！”叶青岚看了一惊，“虽然第三局有所起色，可宋湘从这一球开始突然又上了一个台阶，速度和变向都更利落了！”
“那是啊，这局再丢他就是0:3被横扫了，现在不死拼才怪呢，不过这种级别的对拼可还比不上打广东时对郝宣那场，少锋没有问题啦。”林飞羽不以为然。
真的没有问题吗？越莲不说话了：少锋这人从不扯谎，他说没问题就一定是没问题，他说不安心就肯定没好事！而且现在连他自己都说是前所未有的不安，那到底是什么？难道还有某个点是连我和天弦都没能算到的吗？这一球已经打了将近半分钟，项少锋咬着一股劲疯狂进攻，但宋湘在刚才的两次暂停里已经由刘晓天告知了自己的纰漏，此刻也憋足了劲头见招拆招，项少锋一时竟无法攻克，比分已是9:9，双方都知道绝不能让对方先抢到10分，精神都在紧绷着。
对，就是这样。花扬眉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意，精通心理学和微表情的她一向有意隐藏自己的表情，此刻却毫不掩饰地笑了，仿佛胜券在握：宋湘，你做得很好，他马上就要不行了！
“拿下呀，一定要拿下呀！”郭冲的拳头松了又紧。
可恶！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缠？项少锋心里的那股无名火此刻愈发烦躁：明明是3:0就能轻松拿下的大好局面，怎么现在突然遥不可及？还有从开场到现在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可恶！就好像今天诸事不顺似的，我是出门忘看黄历了吗？
“10:9！”项少锋失误，错过了拿到赛点的大好机会。
“不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赛点，少锋的心态肯定要乱！”赵天弦眉头紧锁，“再加上少锋今天说的那股不安感，我有种不祥的感觉啊。”
“没关系，再把赛点抢回来就啦！从市青赛到省青寒再到国青赛，青寒哪一场硬仗不是他打下来的？”林飞羽依然不以为意。此刻这一球已经超过了二十秒钟，两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限，宋湘虽然顶着要被零封和开门黑的巨大压力但硬是憋住气支持着，项少锋虽然全场占优可此刻却仿佛到了马拉松的最后几十米，明明近在眼前却觉得无比遥远。
很好，很好。花扬眉看上去更加自信：项少锋，你就继续苦苦挣扎吧，迎接你的将是坠入破灭的深渊，在你意识到那一点的刹那你的运动生涯就要画上句号了，至少也得是个休止符！
啪！啪！四十秒过去了。
“哎呀，少锋今天怎么这么软啦！他平时不是出了名的大心脏嘛，怎么现在一反常态畏首畏尾啦！”林飞羽这下也有些不安了，“硬气哪去啦！拿出来啊！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啊！”
“飞羽，别这样，少锋现在需要的不是你的鸡飞狗跳！”叶青岚伸手拉他。
“可我看不下去啦！这哪是以前那个杀伐决断的少锋啊！他不是一直以来都在为了姜文涛拼命——”
姜文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飞羽这句牢骚却是瞬间点醒了越莲：对了！就是这个！少锋从两年前开始为了和姜文涛重逢，着了魔一般刻苦训练，发了疯似的给自己加码，就是为了让自己和姜文涛再度相逢，尤其是今年省青赛结束以后他更加亢奋，就是为了能以最完美的状态迎接与姜文涛的战斗，可以说少锋这两年的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和姜文涛这个心结分不开的，可如今少锋心结已开——
——那我现在到底是在为了什么在战斗啊？
仿佛和越莲心有灵犀一般，项少锋几乎在同时意识到了症结所在，那从开场就捉摸不透的违和感，那不知为何突然消失的果断，那再也拿不出手的斗志，随着姜文涛这个心魔一般的锚点猛然消失，两年多以来一直在指引自己的目标也跟着湮灭了，原本始终位于心灵远方的一丝星火如今已经彻底销声匿迹，自己完全置身在了一片混沌之中。啪！一声脆响结束了项少锋瞬间的恍惚，球已经到了他身后，而他自己刚才仿佛被卡住的齿轮，完全停止了行动。
“比分11:9，局分1:2，第三局宋湘获胜！”
结束了。花扬眉一瞥他表情，从容闭眼整了整发梢：项少锋，你已经死了。
（连载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