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疯美人 第3章
空荡幽静的屋子里熏香缭绕，蓝启仁同时影各自坐在一侧，门下的子弟为两人沏上一壶清茶，随后静默离开，关上了门。
桌上燃着熏香，充斥着清幽的香气，安谧舒适。
蓝启仁缓缓打量着他，轻咳一声，首先打破这无声的寂静，“时隔百年，你还是如当年那般风姿卓越，风华绝代，哪像我，已然是一个糟老头子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呀！”微微叹息，仿佛是在遗憾那逝去的光阴，还有那隐约在眼前的前尘旧梦。
“阿影不过尘世中一个闲散浪子，算得上什么绝代风华？不过是世人的妙赞罢了。红颜易逝，再美好的事物也会分崩离析，一切不过是天命和瞬息罢了。”
轻抿茶水，感受着唇齿间的淡淡清香，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是少时的他，还有那个时候的他与青蘅。
“你还是这样，待人处事漫不经心，把什么都看的很淡，仿佛从没有什么是被你放在心上的，有时我真看不透你，好像你从来都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存在。”
“无欲无求不好吗？执念太深，只会令人深陷泥潭，沉沦地狱罢了。”时影无奈叹息，清冷的眸子淡淡的，如琉璃似的漂亮溢彩。
白皙的脸如冰雕似的玉儿，一身萧萧白衫，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白衫质地不算上乘，但贵在洁净无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纤尘不染。腰间挂着一块同样剔透晶莹的玉佩，再无多余点缀。简约干净的着装，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
这清雅如画般的容颜，无论是从哪一处，都惊艳到无可挑剔。这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跟时影相提并论。
“说句实话，当年我曾不止一次怀疑，是你为了报复掳走了那个孩子……”
“当年若不是青蘅这孩子鲁莽，阿瑾本该是你的妻子。”
他望着时影没有任何波动的眼眸，就像是陷入长长的回忆般，只落得无声叹息。
时影听了，也不免陷入沉默。
当年他有一个未婚妻，是父亲定的，从小青梅竹马，他一直都把她当妹妹一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早就准备好了娶她为妻的打算。
只是却被他的好兄弟青蘅鸠占雀巢，那夜云深不知处红灯高照，十里红妆，宾客无数，却唯独少了他。
被人抢了本该属于他的未婚妻，他倒并没有过多的愤怒和忧伤，原本他也仅仅只是将阿瑾当妹妹罢了，娶她不过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但他也并不会阻止她追求幸福的权利。
一个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妹妹，一个是他最好的至交，无论是哪一个，他都不愿舍弃，都想他们好好的，一生顺遂，所以他们成亲，他一直都是祝福的，并不觉得怨恨。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在何处，过得好不好，会不会被人欺负……”蓝启仁摸了摸白须，发出沉沉的长叹，流露的遗憾和忧虑触及他清冷的心，时影低垂着眉，落下一片阴影，收尽眼底复杂的情绪。
魏婴闲来无聊，在云深不知处四处闲逛，偶尔随手捏碎了飞过的雀鸟，将喷涌的血细细舔舐干净，眼底闪烁兴奋的流光，踏入后山，隐隐约约从前方传出几声呜咽，好奇轻手轻脚走上前，就看到那短命鬼可怜兮兮蹲在地上，温柔细心的给地上的兔子包扎，病弱的脸上满是泪痕，不断抽泣着，晶莹的泪打湿眼眶，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他靠在一棵大树旁，吹着口哨，挑衅道：“呦！你蹲在这干嘛呢？”
蓝湛听到声音，抬头看着他，在微光里，倒映着那人笑意晏晏的模样。
传来微弱的呜咽，“小兔子……受伤了……”说着便用那双含泪欲滴的眼可怜兮兮凝望他，被这样美丽动人的眼眸盯着，哪怕是个再沉闷的人都会忍不住心生怜悯吧。可惜了却偏偏总有人不解风情，落在他心底只是万分嫌弃。
果然短命鬼就是短命鬼，就知道哭哭啼啼，一点用都没有，他都懒得弄死他。
三两步走向他，带着甜甜乖巧的笑，“是吗？真可怜，让我看看……”循循善诱般，蛊惑着少年将兔子放到他怀里，魏婴温柔的轻轻抚摸过兔子洁白的短毛，琉璃色的眼瞳里却透着冰冷，电光石火间，从袖中掏出一个短刀，在蓝湛始料未及时，狠狠扎进了兔子的小腹，瑰丽的血喷到他白色的衣衫，深深触动了他整个心房，忍不住哭泣微颤，“你干什么？”
他吓得发抖，望着魏婴顽劣似的笑容，简直就像看到一个恶魔一般令他害怕生寒。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人，手起刀落，未见半点风声，却令人见之鹤唳。
“你哭什么？我不就是为了替它解脱罢了。”说着扯着兔子的两个耳朵，晃荡在半空，挑衅似的冲他嗤笑，无悲无喜，仿佛刚刚杀兔子的不是他一般。
“可是小兔子只是伤了腿！”它不过就是伤了腿，却被断送了命，蓝湛泪眼婆娑凝望着他，“你就是个大坏蛋！我讨厌你！”
“怎么了？怎么了？”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嚎啕的哭声惊动了附近的人，时影在屋内听到动静立马和蓝启仁一起跑了出来，便见到嚎啕大哭的蓝忘机，还有一脸无辜的魏婴。
而此刻魏婴单手死死掐住兔子的脖子，正在冲着时影微笑，忽略那人审视的目光，看起来天真又单纯，倘若忽略他身上的血的话。
“魏婴，你又在胡闹！”时影警惕望着他，清冷的眉眼里尽是深深的无奈。
“忘机，你怎么了？”蓝启仁犹如一个操心的老人，带着慈爱和关切缓缓揉住他的肩，轻声安慰。
“兔子……兔子被他弄死了！”蓝湛忍不住悲恸，他从小就没有朋友，只有这些兔子为伴，无聊时和这些兔子说说话，年年岁岁，终究是有感情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兔子？好讨厌……这个叫魏婴的少年……这个世上恐怕再也没有人比他更讨厌了！
“哼！我讨厌你！”蓝湛气鼓鼓的，也不理一旁对他万分关心的蓝启仁，狠狠瞪了他一眼，悻悻离开。
面对他的厌恶，魏婴不过撇撇嘴，这世上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他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短命鬼的情绪呢？说到底弄死那个短命鬼，简直就跟捏死蚂蚁一般简单。
“这……”蓝启仁回过神，指着魏婴，看了看一旁的时影。他看着魏婴没有任何悔改的姿态，只觉得头更疼了，上前几步，下意识将魏婴护在身后，“这是我的徒弟，魏婴，魏无羡。性子顽劣些，但本性不坏，无意冲撞二公子，只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过多责怪，待我回去定会好好训斥他一番。”
原来这孩子是时影的徒弟……蓝启仁深思，时影沉稳冷静，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徒弟？但毕竟是蓝氏请来的客人，又是青蘅那孩子的至交好友，何况忘机这孩子日后还要靠他多担待，所以也只能放任他这一回，也不过就是死了一只兔子罢了，他想着，到底还是忘机重要些。
轻笑道：“时仙师不必担忧，不过是小辈无知，一点小错，我姑苏蓝氏向来宽厚待人，定不会放在心上。”
“那便多谢蓝先生宅心仁厚了。”时影淡笑，这点小小的芥蒂也算翻篇。
等到蓝启仁走后，他才再也绷不住，冷下眼眉，盯着他，“魏婴，这里是云深不知处，容不得你放肆！”
“你若是再这般胡闹，我便让阿澄带你离开姑苏！”
“那你呢？留在云深不知处，去照顾那个废物吗？”魏婴冷冷盯着他，丝毫不畏惧他的威胁，“我虽然能勉强自己留下江澄那傻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身边再有其他人，挨得近都不行，我怕他们玷污了你！”
“时影，你只能是我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沾染你半分！”炙热的目光夹杂着疯狂的情绪，像深渊一般包裹着他们，这份浓烈的深情，曾几何时压迫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时影望着他执着癫狂的眉眼，渐渐地，思绪放空，仿佛回到了初次见到魏婴的那一夜，骤雨连绵，师叔带着满腔仇恨将还在襁褓中的魏婴抢了过来，兴致勃勃诉说着他的复仇计划，说要将魏婴培养成杀妻杀子杀师杀友的致命妖刀，去摧毁云深的一切。
但世事无常，这把刀在岁月的磨练下，越发光亮，也越发嗜**人，渐渐铸成了不可控的局面。
看着魏婴的背影逐渐远去，他不禁轻轻闭上眼无奈感叹，青蘅啊青蘅，我终究是对不起你和阿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