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叛徒之手（节译三）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TRAITOR'S HAND》，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三章

 

“来袭的炮火拥有优先通行权。”

——老炮手箴言

 

离开登陆艇后外面的环境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混乱，尽管士兵们如同我们平常训练那般顺利地立即开始行动，他们以班为单位向四面八方散开，搜寻着敌人的踪迹，无视周围那一大群以为是天塌地陷，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乱窜的红袍修道士。（尽管以他们的角度来看，情况确实是这样没错。）我只希望方才登陆艇从天而降时，他们所有人都还能保持镇静，选好了逃命的方向，而不是傻站在原地，像我刚才一脚踩烂的令人作呕的秽物【注：凯恩所说的可能是一种当地的蔬菜，出于某种原因它被称为“突角拱”，在阿杜姆布里亚这是一种很受欢迎的作物，其主要原因在于它是少数能在永恒黄昏中生长的可食用植物之一，而不是因为它的味道有多鲜美。当地的医疗记录显示，没有修道士在这一区域丧命，尽管有少数身负轻伤的人接受了医疗处理，但他们所受的伤显然与踩踏到了匆忙丢弃的农具有关。（译注：突角拱这一建筑构造，主要用于墙壁与屋顶之间的承接部分，借助这种结构，可以在正方形房间上方的平面上承接出八角形或是球形的穹顶，在罗马式宗教建筑上经常能发现它的身影，而这里作者用它给一种蔬菜命名，似乎包含某种引申的寓意。）】一样被冲过来的登陆艇碾成肉酱。

 

“三排已经登车，准备出发。”苏拉报告说道，此时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六台奇美拉装甲车驶出位于登陆艇尾部的装卸坡道，把着陆区残存的农作物弄得乱七八糟。我能看到她露在指挥车炮塔外面的肩膀和脑袋，而借助安装在车上的一组通讯天线也可以很容易地把她的座驾与其它车辆区分开来，当这个女人看到我和德托伊时，她兴奋地挥了挥手。我抬起一只手做出回应，与其说这是社交礼仪，倒不如说此举的主要意图在于预先阻止她任何出乎我们意料的行动。我再次扫了一眼上尉的数据板。

 

“敌军似乎集中在这里和这里，”他点亮图标来为我展示他们的位置，我点了点头。塔兰人成了瓮中之鳖，尽管如此，他们仍没有放弃战斗，我们利用在他们战术频率接收到的信息清楚地标示出了敌军——无论他们到底是哪儿来的牛鬼蛇神——阵地的位置。“他们已经呼叫了支援，但是他们的部队主力早就驶出了大门，所以……”

 

“他们至少需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达战场。”我主动替德托伊把话补充完整，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可以直接横穿星港，这就能节约五分钟的车程，但那样还是会一头扎进那座该死的大门，然后沦为敌人的活靶子。我仔细研究了街道的布局，根据从德托伊喉咙里发出的微弱的咕哝声，可以推断出他与我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我们拿下这里和这里。”我指着那两条被异端分子当作练靶场的主干道。我敢打赌他们会在那里设下陷阱，用以伏击试图突围的塔兰人，而且他们肯定不会做好准备，应付从相反方向发动的反击。

 

上尉点了点头。“我们同时也需要巩固侧翼。”他指出道。已经发现这一危险的我表示同意。一旦他们察觉我们的部队正从后方靠近，他们会马上离开现有伏击阵地，向左侧逃跑，在被我们和塔兰人逮到之前进入城市。而右侧的道路被星港的围墙堵住了，在这种情况下它实际上是在为我们服务。

 

“可以派苏拉去侧翼。”我给出建议。“她那一排人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侧翼的部队需要花费更长一些的时间才能到达目标位置，所以派出已经登车并准备好出发的排来执行这项任务，这在道理上也讲得通。更重要的是，这会使她远离战场，她喜爱逞能鲁莽行事的偏好在那里更加难以得到害他人送命的机会。

 

“我同意。”德托伊用力点了点头，从他的数据板里发送了数据。“三排，巩固侧翼。一排和五排，你们负责拿下主干道。二排，以班为单位清理边道，全歼试图通过咱们主攻路线的敌人。四排，巩固外围安全，战事结束前不要让任何敌人逃脱。逮捕所有行迹可疑的市民，发现有人携带武器就立即射杀。有问题吗？”

 

不得不说，他做得很棒。各排排长纷纷确认了命令，苏拉的声音透露出她对这样的指派稍微有些失望，德托伊转身对我说道。

 

“政委，你打算怎么办？”

 

“我去侧翼。”我仔细考虑后，在三排奇美拉的咆哮声中提高了调门，他们这时正准备离开修道院的菜园。我并没有发现证明大门存在过的痕迹，不过园子周围的围墙也所剩无几，登陆艇撞击地面造成的几千吨当量级别的小型地震干净利落地将菜园附近的区域夷为了平地。不过我高兴地发现神庙的大部分建筑都还完好无损，毕竟一旦激怒国教，会导致我要被迫接受没完没了的训诫。苏拉指挥车的履带碾压着地面，溅得碎石四处飞散。下属的五辆装甲车尾随在她后面扬长而去。

 

德托伊面带怀疑。“你确定这么做明智吗？”他说道。

 

“我确定。”我向他保证。“苏拉是名优秀的军官，可惜很容易头脑发热。”上尉点头表示同意，看来他也很熟悉下属的这种倾向。“我并不是在说她会鲁莽行事，在实现守住位置，防止敌人逃窜的作战目标上，她会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而让她知道我在周围进行监督有助于帮她保持冷静。”更重要的是，假使我们评估的敌情有误，而他们已经做好了迎击我们的准备，那么待在侧翼袖手旁观，坐等战事结束可要安全得多。轻率地冲进一条狭窄的小巷给敌人充当枪靶？如果可以的话，那不是我的选择。

 

“那你们需要抓紧点儿才能赶上他们。”德托伊清楚直白地指出了这一点。

 

“不必担心。”我轻轻地敲了敲微型通讯器。“尤根，咱们这就出发。”

 

作为回答，货舱内响起了强劲的引擎轰鸣，一辆火蜥蜴冲下了运输机尾部出口处的装卸坡道。在奇美拉群中闪转腾挪的它就像是夹在食草动物群中的掠食者。尤根一个漂移把车停在我旁边，履带还将一座残存的温室压得粉碎，这个漂移动作还掀起了大片的污泥和蔬菜汁液，吓得附近的修道士们纷纷寻找地方躲避，这帮人原本正鼓起勇气打算走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车已就位，政委。”他的语调和往常一样平淡，只是脸上微带着一丝怪异的神色，我猜那可能是回到地面的他在卸除压力后展现出的微笑。

 

“好。”我爬进车子后面的隔舱，检查安装在旋转支座上的重爆弹枪，我通常都会在所有分配给自己的车辆上配上这么一挺。它也许并不出类拔萃，但这额外增添的火力不止一次保住了我的性命，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状况，在全力逃命时，它会使我看起来像是在积极地解决问题。“我们随三排一起行动。”

 

“我们会赶上他们的。”尤根向我保证道，他加大了油门，驾着这台小型侦查车就像是一只受惊的飞鼠一般急速追赶前面的行军队伍。多年的经验让我习惯了他那独一无二而又充满激情的驾驶风格，我双脚站定，紧握爆弹枪，摆出一副英勇无畏的架势，用以激励二连那些仍在登车的士兵。

 

“我完全相信。”当我们越过此时使得路况更加易于通行的围墙残骸时，我双手微微用力，抓紧了旋转武器支座。

 

直到那时我才有时间去评估在我们周围的环境，打量这个阿杜姆布里亚的首都。

 

它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昏暗，恒定不变的暮色支配着周遭的一切，使得这印象看上去不足为奇。建筑物似乎就像是低悬在我们头顶，楼与楼间覆盖着深色的阴影，几扇窗子里射出的温暖的光亮使它们在我的视野中变得更加明显。等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后，我才开始意识到论及华美匀称，这里的大部分建筑并不输于其它帝国城市，而事实证明先前的印象只不过是无尽的夜晚所带来的错觉。

 

出人意料，街上似乎空无一人，直到我查看了自己的计时器后才意识到，尽管所有的一切都被笼罩在微弱的光线之中，然而依照当地习俗，此时正是半夜。【注：这是因为无论你待在星球表面的哪一位置，周围的光照强度都完全不会发生变化，所以阿杜姆布里亚人采用了适用于全球的作休周期，而不必像大部分有人居住的星球那样采用移动时区制。】不管怎么说，这会降低交火过程中周边市民的伤亡。就这一点来说，反正任何听到远处那显而易见的交火声却仍待在这一区域的人，都可能与这场叛乱有关，所以我们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会伤及无辜。一想到这一点，我感到精神振奋：每失去一个无辜却被误杀的帝皇仆从都会削弱整个帝国的国力，而更为重要的是，那还会给我增添一大堆额外的文书工作。

 

“找到他们了。”尤根加速超越了一名看样子被吓了一跳的当地裁判官所驾驶的摩托车，这人渴望调查骚乱根源的行为似乎值得称赞，但在我看来，这种行为很是愚蠢，当我们驶到摩托前面时，我随意地向他挥了挥手。毫无疑问，且不用说后面还载着一名帝国政委，单是看到一辆看似笨拙的装甲车从身边超车就足以让他大吃一惊，但是我选择侦查型火蜥蜴自有我的道理。强大的引擎赋予了它可观的转弯速度，辅以尤根那强大的驾驶能力，这使得在我的名声令我处境不妙时，它能带着我尽快摆脱麻烦。

 

所幸此时路上的车辆并不多，而其中大多数都在朝反方向行驶，他们的速度在其它任何情况下都会引起我们的裁判官朋友的注意，但不等他们走远就会被四连的哨兵们截住，所以我也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不管怎样，我认为他们的真实身份和外表一致，只是些上晚班的当地工人和货物搬运工，战斗打响后，发现情况不妙的他们正尽可能地远离事发地点。两辆越野车被迫停在路边，车身上的凹痕和司机愤怒的表情都在无声无息地证明着苏拉一心一意想要与敌人肉搏的决心，而我开始认为自己亲自出马来限制她的行动是个正确的决定。

 

尤根载着我们来到了车队的后面，为配合奇美拉，他放慢了车速。过了一会儿，裁判官怒吼着从我们身旁经过，他鸣响了警笛。一时间我还以为他是想赶到队伍前面拦住苏拉的指挥车，那样做的后果只能是变成柏油路面上的一块令人作呕的污渍，但令我感到欣慰的是，他并没有停车，毫无疑问是想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回报正在发生的一切。

 

“政委。”通讯器里传来的苏拉的声音听起来又惊又喜。那女人在炮塔上探出半截身子，回头看着我。距离所限，我无法分辨她脸上的表情，她的金色马尾就像一面战旗一般随风飘扬，但我能充分想象出她喜从天降的嘴脸。“你居然会来这边，我猜我们终归还是会参加战斗。”

 

“那还有待观察。”我平静地回应道。“但突破包围的异端分子只能逃往这边。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不让他们漏网。”

 

“包在我们身上。”她向我保证道，嗓音里那骄傲自大的语调让人不寒而栗。我暗暗叹了口气。我知道，需要密切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等我们靠近指定的部署区域时，士兵们散开队形，沿着边道，穿过庭院，各自就位。不久之后，车队就只剩下三辆车：苏拉的指挥车、我们自己的火蜥蜴侦察车，以及载着一个班士兵的运兵车。

 

“就停在这里。”我最后说道，尤根把我们的小火蜥蜴整个横了过来，把整条车道堵得严严实实，然后调转自动炮炮口，瞄准了敌人可能出现的大致方向，苏拉的指挥车更加平稳地停在我们前面几十米远的地方，并开始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倒车。运兵车侧转车身，强行撞破中央隔离带，封锁住相反方向的道路，转动安装在炮塔的爆弹枪以对付任何接近的车辆（幸运的是此时并没有车辆“送货上门”）。片刻之后，苏拉的司机将奇美拉整齐地倒进缺口，完成了对整条大道的封锁。

 

“这下没人能通过我们的防线了。”她满意地说道。

 

“想过去是得付出极大的努力。”我环顾全部三辆车占据的位置，对她的话表示同意。我们此时是在一条高速公路的高架路段上，下面坑坑洼洼的荒地上铺满了碎石和被丢弃的垃圾。夹杂其间的几点火光，暴露了拾荒者【注：大部分是蜂巢社会中那些微不足道的底层成员，他们在上层成员丢弃的废物中搜捡任何对自己有用的东西。凯恩经常暗示自己出身蜂巢世界，理所当然拥有一种对隧道和类似地下社区的奇妙亲和力，但有关他出身的决定性细节至今成迷。】群落或是当地与之相同的存在，除此之外，并没再发现其它生命的痕迹。

 

“一排已做好进攻准备。”战术网络中一个新的声音插话道。我听出这是沃斯中尉，他此时的声音开心得就像是在某个酒吧里点了一轮麦芽酒。片刻之后，五排长法里尔中尉用更加克制的声音回报了同样的内容。

 

“很好。开始行动。”德托伊的声音与往常一样斩钉截铁。“帝皇保佑。”严阵以待的我紧倚在爆弹枪上，转动着枪口，瞄准了我们预计敌人会出现的方向。

 

“最好让士兵们下车。”我向苏拉建议道，甚至从我这里都能看到她微微地皱了皱眉。

 

“把他们留在奇美拉里不是更好吗？”她问道。“说不定需要我们过去支援其他人呢？”当然，这确实是问题的关键，如果士兵们离开运兵车，她就不能在冲动时下达鲁莽的冲锋命令，而我则装作自己在斟酌她的意见。

 

“没错。”我说道。“但是再让全员登车只会让我们损失一点点时间。而如果敌人试图穿越我们的阵线，我想让手下的每一个人都能提前做好战斗准备。”

 

“当然，你说得对。”她点点头，勉强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望，而运兵车上那一个班的士兵马上开始进行部署，他们在装甲车或是任何能够找到并可以提供掩护的东西的后面占住了位置。我朝担任班长的卢斯提希用力地点了点头，经过长时间相处，我深知他的专业素养完全值得信赖。

 

“中士。”

 

“政委。”他同样朝我点了点头，随后就以令我总是感到安心的高效确保下属准备就绪。“‘灾星’，带你的人在右边建立阵地。我要你们与一组构建交叉火力。”

 

“遵命，中士。”潘兰下士点了点头，开始分配她的火力小组，尽管她因事故磁铁的特质获得了“灾星”的昵称，但还是在最近与玛格特同批获得了晋升，顺利当上了ASL。事实上，士兵就是士兵，她指挥的小组士气异常高涨，她的下属似乎相信她能为附近的其他人召来厄运，而“保佑”他们安然无恙。

 

除了等待之外，我们无事可做，远处的交火声愈发响亮，我心中的不安也随之变得愈发强烈。通讯器里往来电波显示战事似乎进展得很是顺利，一排和五排打了叛徒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塔兰人则因为我们的加入而士气大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认为一切如自己所愿，根本不需要我插手，就能把他们消灭罄尽。当然别人会顺理成章地认为这是因为我这次没有获得大展身手的机会。

 

“发现敌人，速度很快。”潘兰叫道，我稍微转动爆弹枪的枪口，瞄准了远处正在快速移动的黑点。

 

苏拉举起了望远镜，打量了它一会，然后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是那名裁判官。”

 

“而且他还带来了‘同伴’。”我辨认出了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同样是在高速移动的一串小黑点。

 

苏拉猛地抬起扩音器，语气严肃地叫道。“是敌人，正向我们快速靠近。全体准备迎敌。”

 

太好了。当然，很明显是出了什么意外状况。裁判官不小心冲进交火区并暴露了自己的存在，敌人派出一支小分队想要阻止他回去报告情况。而现在他们正朝着我的方向一窝蜂似地冲了过来。

 

“尽量别伤到裁判官。”我补充道。要是他带着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倒不妨让他与我们分享分享。

 

此时我们已经能够清楚地辨认出裁判官的身形，而追兵的轮廓也同样开始变得清晰。敌军是支以越野车和轻型货车为主的杂牌编队。数量大约一打。这情况让我放下心来，我们有能力拿下他们。我们不光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同时也拥有压倒性的火力。

 

“自由开火。”我下达了命令，用爆弹枪向着裁判官身后的车队猛烈射击。其他人也都满怀热情地予以效仿，齐射的光枪散发出了点点弧光，激射而出的光弹弹幕映亮了面前的黑暗。紧接着加入这一行列的是自动炮的轰鸣，此时站在我身边的尤根，正扣动扳机不停地喷撒着炮弹。

 

这一轮射击的结果委实令人满意，敌人快速靠近的车队的先头车辆中弹受损，破片四溅，其中一辆冒着黑烟。当然，敌我双方此时的距离依然处于武器有效射程的极限，所以从结果上来看，我们只是幸运地击中了目标，但这些民用车辆不同于我们通常射击的装甲目标，即便只是轻微的打击也足以令它们失去行动能力。

 

“这会让他们知道厉害。”苏拉满意地说道，这时裁判官把车停在我们旁边，他的脸色苍白。我低头看着他并做了自我介绍。

 

“我是凯恩政委，隶属于瓦尔哈拉第597团，”我尽可能让自己在这位新朋友面前表现得亲和友善。“若是你了解任何有关这场骚乱的具体情况，我很乐意做你的听众。”

 

“我是科尔贝，隶属于交通部门。”我能看出这位裁判官正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星港爆发了大规模骚乱，我们认为是黑帮火并。我们的防暴队正在进行处理，但是……”

 

“情况比那更糟。”我告诉他说道。“异端叛乱分子袭击了帝国防卫军的一支部队。但目前一切还都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

 

至少我希望是这样。大桥彼端的战况比我先前预计的要更加激烈，而伴随着心底升起的一丝恐惧，我意识到每辆追击科尔贝的越野车都载着几个人。在这种距离上，尤其还是在暮色的干扰下，我很难确定这一点，但他们似乎都穿着某种狂欢服饰。我修正了自己最初对敌方力量的估计，他们至少是先前预想数量的三倍。敌人开始向我们零星还击，绝大部分都偏得离谱，但其中一发光弹击中了保护乘员舱的装甲板。本能进行躲避的我，拖着科尔贝钻进了更为坚实的掩体。“尤根，如果你能……”

 

自动炮的咆哮声再度响起，它与两辆奇美拉上的重爆弹枪一道加入战斗。这强大的火力使我们面前的异端分子心生顾忌，他们以令人满意的速度四处逃窜慌忙寻找着掩体。这样的光景让人喜忧参半。出乎我的意料，敌人的这种行动方式并不同于毁灭者的同党，依照我先前对他们信仰主神的估计，他们应该会“体贴”地向我们发动冲锋，然后被我们的密集火力撂倒在地。

 

“我们拿下他们了。”德托伊突然报告说道，他的声音在我的微型通讯器里很是响亮。“我们的部队在两条道上都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塔兰人正在肃清残党。”

 

“很好。”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有了些收获，不过我觉得这有些讽刺：要是我跟随主攻部队一起行动，那么现在我已经平安无事了。然而眼下没有时间后悔，异端分子似乎已经恢复了些勇气，开始更加有目的性地连续射击我们的装甲板。不等我做出反应，尤根就满怀热情地给予回应。“我们在侧翼遭遇了一点抵抗。”

 

“没问题，政委。”苏拉插嘴说道。“我正派一班和三班绕到侧面对他们发动攻击。”听到这个消息，我松了口气。要是我们能再拖住敌人一小会儿，就能漂亮地对他们实施合围。

 

恰在这时科尔贝翻身倒地，胸口嵌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弹孔，一个奇怪的家伙端着激光手枪闯入到火蜥蜴的开放乘员舱中。行凶者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其衣着样式充分印证了这一点。他周身被包裹在一件鲜艳的粉色丝织品中，老实说这样的着装与他的肤色并不相称。他身旁站着一名同样持有武器的年轻女性，那人的头发被染成了绿色，全身的衣服似乎都只由皮带组成（而且数量还很少），还有一位身着深红色长袍的老男人，手里紧握着一把伐木枪，脑袋上涂抹发油的分量近乎是在进行一场化学战。其余模糊的身影从桥下攀爬上来，隐遁在这三人身后。

 

“遭遇侧袭。”我边喊边调转爆弹枪的枪口，但此时他们近在咫尺，我无法把枪管压低到合适的角度。当这三人向我开火时，我跳到了一边，幸运的是他们非常缺乏武器的实操经验，只知道疯狂射击。我撞到路缘上，本能地打了个滚，随后站起身来拔出自己那可靠的链锯剑。通常使用刀剑与枪支放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但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链锯剑确实是最为合适的武器。在这样近的距离上，急切间我很难用激光手枪瞄准射击，而我靠得越近，我的对手也会面临与自己同样的难题。

 

碰巧我与敌人距离足以让链锯剑发挥作用，当我起身时拇指已经拨开了链锯剑的开关，紧接着便一剑削掉了女孩的左腿。她倒在地上，伤口血如泉涌，嘴里却发出了一阵傻笑。没有时间去担心这个问题，毕竟人们常在垂死之际做出些不可思议的举动。而此时我已经找到了另一个目标，粉色男孩用手枪瞄准了尤根，副官已然放弃自动炮，准备抄起背后的光枪向敌人开火。据我观察，尤根的动作慢了一拍，所以作为一名体贴的上级，我给他多留出了点额外的时间，一剑砍掉了那个可能会害副官丧命的家伙的手，青年暴徒的手枪无害地落在地上。

 

“哦，真棒！”男人显然已是精神错乱，他的脸上现出了陶醉的神情。“再来。”尤根随后开枪打碎了他的脑袋。

 

“不。该轮到我才对。”绿发叫道，淌过属于她自己的大片鲜血，朝着我的方向爬了过来。女孩举起了激光手枪，但不等她扣动扳机，“发油炸弹”便举着伐木枪挤进我们中间。

 

“美丽面前，年龄优先，我亲爱的。”

 

“去你的吧。你们都疯了！”我一脚踢在他肚子上，把那家伙放倒在女孩身上，另一只手举起激光手枪，用一阵急促的点射解决掉他们两个。我转过身来，准备迎接一场恶战，但是周围却再次恢复了平静。大约有二十具身着奇装异服的尸体倒在地上，大多数人身上的弹孔都明显带有光枪烧灼的痕迹。大桥彼端零星的交火声与奇美拉引擎令人熟悉的咆哮足以告诉我一班和三班已经赶到预定位置，正在积极地清剿残敌。

 

“科尔贝怎么样了？”在确定我们的士兵没人受伤后，我问道。

 

医疗兵抬头瞥了我一眼，表情很不耐烦，然后继续料理他的伤势。“他会活下来的。他身上的护甲吸收了大部分伤害。”

 

“很好。我们需要听取他的汇报。”我瞥了一眼周围散乱的尸体。“我不认为有很多这样的混蛋能够活下来接受审问。”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一点，桥另一边的交火声嘎然而止，苏拉兴高采烈地向我竖起大拇指。

 

“清剿完毕。”她报告说道。“没有人员伤亡。”

 

“很好。”我正准备放松时，脚下的地面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我抬起头，沿着高速公路看向后方，发现有十几辆奇美拉正在飞速向我们靠近。“又怎么了？”

 

领头的装甲车在靠近时放慢了速度，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车顶，他傲慢地挥着手，要我们让开道路。

 

“赶快让路。”贝杰叫道。“我们的上校正在遭受叛军的攻击。”

 

“我们已经替你处理好了。”我从火蜥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让他能够仔细地看清自己，而我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欣赏一下他脸上扩散开来的目瞪口呆。“检查你们的指挥频道。”他听了一会通讯信息，脸色阴沉，牙关紧咬。我笑了笑，跟着补充了一句。“不用感谢我们。”

 

 

 

编者按：

 

鉴于凯恩素来不关心阿杜姆布里亚上错综复杂的政治局势，或许该这么说，实际上他对于任何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的事情都无甚兴趣。而我觉得下面这段内容会有助于让读者们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事件的背景。

 

与大多数此类流行史书不同，它的内容大体准确，作为这一系列事件在全球范围内的二十周年纪念活动的一部分，其作者获许阅读了大量被认为适合公众阅读的相关官方记录，并不辞辛劳，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采访了许多幸存的当事人。

 

摘自《斯基特法尔的萨博利斯特【注：这是又一个阿杜姆布里亚方言词汇，意思是在近乎完全黑暗的状态下，仍能看到一丝微弱的光亮。阿杜姆布里亚的读者会发现这是一个诙谐的文字游戏，而我们其他人只会觉得恼火。】:混沌入侵简史》，达格布莱特·廷克瑟，957.M41。

 

塔尔库斯总督在245.936.M41的离世时机委实太过糟糕，其影响不次于一年后混沌死敌的进犯。事实上许多评论员都在暗示这件事发生得过于偶然，不可能完全只是巧合，他们把大量的时间和笔墨花费在“是否存在暗杀他的阴谋，参与者可能是谁，为什么二十年来都没发现揭发责任人的证据”这种没有结果的假设上。尤其是这最后一项事实，被更加狂热的阴谋家抓住不放，当成是论证他们那更为离谱的猜测的实质性证据，他们似乎相信，完全没有具体的东西来证实他们的怀疑，这件事本身只不过是展示了当局极其高效的掩饰成果。【注：或许这是恶魔审判庭特工的手笔。论及知情者，那一定非他们莫属。】

 

现有条件制约我们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因此我们唯一能够了解到的就是，当时塔尔库斯总督已然年迈，拥有一位妻子和两名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内且比他年轻一百岁的情人，而且行动小心谨慎——这些实际情况与记载他的离世是自然死亡的官方记录完全相符。

 

在大多数此类情况下，其后嗣对于总督职位的继承只是个礼仪性的程序问题。不幸的是，塔尔库斯去世前并没有指定继位人选，这在阿杜姆布里亚的贵族家庭间掀起了一场谨慎却又激烈的公开讨论，由于前任在职者近两个世纪的乱搞异性关系，使得情况愈演愈烈，所有具备被推选资格的候选人都公开声明自己继承了总督的血脉，并给出了貌似合理的证据。

 

为防止维持整个世界运转的日常事务完全陷于停滞，他们最终达成了某种妥协：阿杜姆布里亚政务院的最高级别官员被任命为行星摄政，拥有广泛的行政权力，直至这场争夺无主宝座的声明与反驳的混乱局面迎来最终解决的那一天。由于政务院一直担负着大部分的实际工作，因此情况相较于从前并未发生什么改变，只是在所有事关政策的问题上，摄政被要求先向由所有总督继承候选人组成的特别委员会提请批准，经委员们审议通过后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因为他们中很少有人能被说服同意某件事，大部分人相互之间的关系又势同水火，所以很容易理解，在这种局面下想要完成任何有意义的工作无疑是难上加难。

 

而就在这一直持续的困境中突然传来了一则消息，一支混沌入侵舰队将要攻击这颗行星，而随后马上就会有五个团的帝国防卫军和一支小型舰队抵达这里进行防守。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恐慌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