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白壳
(壹)
白壳的出生使得这个原本就拮据的家庭愈发困于生计了。
所以她从未受到优待,甚至连家人该给予她的呵护都不曾有过。
自小,与她形影不离的就只有村口那只脏兮兮的斑点狗。在同龄的孩子尚不谙忧愁为何物的时候,她便已默默接受并习惯了孤独的亲近与陪伴。
这天夜里,正处梦中的白壳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她一个翻身坐起来,然后目瞪口呆地盯着不远处那个身着黑衣的劫匪。他翻乱了白壳家的衣柜、院子,甚至是门口那口大缸里所剩不多的米都险些被洗劫一空——那是维持白壳一家半年不挨饿的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啊。
他仍有余力,左右瞧瞧,转身抄起木桌上的一个锦盒后,便一溜烟跑远了……
白壳披了件衣裳,立即追了出去。
就这样跑了很久,到了一个浅浅的河滩边,白壳最终因体力不支不得已地目送着那个劫匪在自己的视线里渐行渐远……
就当她以为家里的失物难以再追回时,那劫徒却突然一个返身,将白壳的父亲留给她的那个锦盒抛在河滩旁,深深地看了白壳一眼,然后没了踪影。
自那晚起,白壳便不见了。
村民间盛传白壳是不小心遇见了孤魂野鬼,被食了魂魄,变成了众多亡灵之一,日日以枯草为食、以山间的浊泉为饮,夜晚会出来游荡……
只有她自己知道,舆论所指并非真相。
(贰)
朋友对那个村子里关于白壳的神秘传闻早就颇存兴趣,而今终于有机会去村中一睹实情。
“你腿不舒服,还是不要去了。”临上大巴前,朋友在我耳边安慰似的轻声说道。
三天后,朋友尽兴而归,她告诉我,她自当地的村民口中探听到一些事情。对于白壳的传闻有许多不同的版本,种种都确系为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据说,那个盒子里其实装着——‘爱’……”朋友故意拖长了声调,而后自顾自笑得眉眼弯弯、双颊潮红,仿佛真有那么一段让人唏嘘不已的佳话。
“不。”我打断她,神情忽明忽暗:“里面装的并非‘爱’,而是——‘痛’。它使我濒临绝望的边缘。”
(叁)
那晚白壳的确在河滩边止步,因为劫匪又将父亲留下的盒子还了回来。
在锦盒因重心不稳而打开的一瞬,白壳瞥见了里面的东西,然后选择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跃进了河滩……
她决定离开。
河水并不深,但淹没一个九岁的女孩仍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白壳的最后一个微笑伴随着她一起,化作欢乐的泡沫,飞向那片只属于她的极乐净土……
剧痛,就是在那一刻传来的。
我忽而笑了。朋友在我唇角上扬的同一秒打了个冷战。
(肆)
白壳没有想到,河里竟匿藏着食人鱼。
那家伙个头不大,但牙齿极其锋利,若被它咬上一口,定然叫你痛不欲生。
虽被恰巧路过的渔人所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白壳的双腿却因被食人鱼噬咬而血肉模糊、不复存在……
朋友缓缓地望向轮椅上的我的两条裤管,神色里有掩饰不住的诧异和深深的恐惧。
因为那里空空如也。
(伍)
我是白壳。
因儿时十分喜欢捡拾散落在沙滩上的贝壳,父母为我取名“白壳”。
九岁那年,我从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