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本土神明
那是荷尔莎多里与提尔荷里亚回到庭园世界时发生的事情。
当时两人才刚刚跨过世界，他们面前的某棵树后就闪出一名十四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头顶铂金王冠，身着纯白长袍，腰间则挎着两把剑。
这个形象，与流传在庭园世界上的人之神亚拉士一致。
事实上，站在两人面前的正是本尊。
在提尔荷里亚和亚拉士都没有察觉到的，一个非常短暂的瞬间，某种莫名力量把亚拉士轰飞到十尺开外。
[干什么呢！见面杀啊？！]亚拉士挣扎着从雪地里爬起，怒目圆瞪地吼道。他的王冠因为撞到树而大幅变形，而他白色长袍也因为木屑，冰渣，泥巴等污渍而变得脏乱不堪。
[提尔荷里亚，你刚刚有看见什么吗？]荷尔莎多里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仿佛亚拉士被轰飞这档事与她无关一样。
提尔荷里亚只能摇摇头，因为他没有看见。而且，作为荷尔莎多里的拥护者，他也不会支持亚拉士。
即使亚拉士是他名义上信奉的神。
[看到了吗？证人说没有看见什么，我刚刚什么也没做啊。]荷尔莎多里耸了耸肩，摆出了一副‘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啧，罢了。]亚拉士一边掸去身上可以掸掉的污渍，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所以，你又想做什么？吃的苦头还不够么？]
提尔荷里亚全身颤了一下，因为荷尔莎多里的语气冷冰冰的，之前的欢快流畅全然消失。
这是他第五回听到这种令人心慌的语气。如果总结一下前面那四回的经验，就可以得出‘几句话后两人就要打起来’的结论。
亚拉士一言不发，而是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整理衣冠。最后，他将腰间的一把剑抛给了荷尔莎多里。
[我又来了，]亚拉士说着，拔剑出鞘，摆开架势[为了那个赌注前来与你比试！]
[可爱的孩子，]荷尔莎多里白了他一眼[可惜我不喜欢。]
[你喜欢他？]
不用多说，亚拉士所指的‘他’自然就是提尔荷里亚。但亚拉士搞错了，荷尔莎多里和提尔荷里亚只是对年龄相差悬殊的好友而已。
[......说真的，几千年的岁月都没能让你在社交上有点长进吗？我都为你那逝去的年华而感到可惜了。]言罢，荷尔莎多里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剑，同时，她右手边那颗水桶粗细的树轰然倒下。
轰然倒下的树并不是被利器砍倒的，而是被某样一瞬间飞过的物体撞烂了树干。在树干的残骸后面，一只剑鞘牢牢地卡在了另一棵树的树干上。
[呵，这有什么厉害的？要我来，一座山都轰飞了！]
[唉......算了，那么，就让我来陪你玩玩吧，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以此为信号，比试开始。
提尔荷里亚此时已经躲进有着所谓的‘结界’保护着的银船。现在，他一边茫然地看着周边的森林一片又一片地消失，一边感慨于神明的强大。
只有将时间放慢千倍，普通人才能捕捉到两人的残影。
亚拉士主攻，每一剑都不离荷尔莎多里的要害；荷尔莎多里主防，将指向自己要害的每一剑都偏转或挡下。
普通人可能会以为荷尔莎多里已经陷入不利；而在经验丰富的行家眼里，陷入劣势的反而是亚拉士。
无论亚拉士从哪个角度进攻，荷尔莎多里都能将其阻挡，而每阻挡一次，亚拉士的重心都会略微偏移，不断偏移的重心促使亚拉士渐渐向后退去。要是亚拉士身后有什么东西阻挡他的话，这会儿他已经输了。
技巧与速度上的差距使得亚拉士每一次进攻都是在自取灭亡，仅仅过了八刻，他就屈居守势，陷入被动的境地。
反观荷尔莎多里，她仍旧以悠哉的态度应对这场比试。如果她真的想尽快解决麻烦，她可以在一瞬间突破百倍音速，像成年人扭断一根枯树枝那般容易地将亚拉士手中的剑弹飞到大气层之外。
但荷尔莎多里暂时还不会那样做，她只是在耐心地等待亚拉士认输。即使亚拉士是一个一直死缠烂打地追求着她的固执小子。
好吧，永不言弃的亚拉士与极度耐心的荷尔莎多里无疑是一对相当糟糕的比试组合，这两人大概会一直战斗到剑报废为止。
光明正大的亚拉士自然不会在剑的质量上做些见不得人的手脚，而荷尔莎多里也没有什么兴趣用小把戏来摧毁亚拉士的剑，比试只以剑技来分胜负。
这是亚拉士身为神明的态度，也是荷尔莎多里作为长者的宽容。
要是这两人以真正的实力对打的话，那可以确定两个结果：最后站着的绝对是荷尔莎多里，战斗的余波甚至不足以掀起一阵微风。
经历了持续的超音速战斗，两把剑最终扭折成不具剑形的废品。
比试结束，两人又一次‘平手’，只不过这一回亚拉士的长袍没有如上次那样千疮百孔罢了。这似乎侧面地表明荷尔莎多里的心情还算好。
唯一的那名观众只知道这次比试持续了三十刻以及周围的这片森林被那两人战斗的余波摧残殆尽，至于那两人使出的精妙绝伦的剑技，他理所应当地没有看到。
荷尔莎多里随手甩开手中那把破烂，说道[总可以了吧，下次造两把更加结实的吧。]她又戏谑地看了亚拉士一眼[不过，谅你用万年也造不出吧。]
亚拉士面带遗憾地从地上拾起那把破烂，又从树干上拔出剑鞘，随即灰溜溜地离开了。
[解决了。]荷尔莎多里说着，跨进了银船[那个讨厌的家伙终于溜了。]
[为什么你那么讨厌他？]提尔荷里亚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
[嗯......该怎么讲呢？]荷尔莎多里说着，挠了挠头[他的行为太奇特了。]
提尔荷里亚稍稍一想，发觉荷尔莎多里说的确实有道理。无论是亚拉士时不时冒出的无脑发言，还是为了见到荷尔莎多里而半夜躲在自己床底下的行径，都表现出亚拉士奇特的思考回路。
[总之，让我们忘掉刚刚发生的事吧。]
***
送提尔荷里亚回去后，荷尔莎多里驾驶银船飞离皇城。
她还有约在身。
降落在皇城附近一片无人密林后，她操纵起‘核心’，连人带船直接传送到天空之岛上。
天空之岛上，几位本土神明正在宫殿前的广场上等待着她。
[我来啦！]荷尔莎多里说着，走向他们。
[怎么来得那么晚？]塞伦菲儿问道[我们还以为你又要爽约了呢。]
[刚回来的时候撞上亚拉士了呗。先别提那种事了，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早就准备好喽，]伯尔诺笑着说道[菲儿她都准备不耐烦了。]
[好嘞，]荷尔莎多里从私人空间中抽出她的权杖，将其高高地举向天空[那么，我们出发！]
转眼间，一行人便出现在大会堂门口。而门口的卫兵们在愣了一会后随即向荷尔莎多里（大议会长）立正敬礼。
[这...这不是大会堂吗？]亚拉莉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怎么传送到这来了？]
[啊，一不小心搞错了。]荷尔莎多里说着，将权杖头部稍稍转过一个角度[这样就好了。卫兵先生们，请不要紧张，这只是个小意外，祝你们圣元节快乐！]
紧接着，众人便闪现在斯兰翰明郊区的寂静山林之中。
即使之间隔着数十千尺，此处依然能看见斯兰翰明那辉煌的灯火。
荷尔莎多里打开银船的控制面板，调整了几个设置。随即，银船大了几号，而它的配置也从独木舟变成了中型游艇。
待得众人登船后，隐形的银船就以音速驶向斯兰翰明城内那条最繁华的商业街。
原本，没必要那么麻烦。只要使用荷尔莎多里预制的传送板，他们就可以方便地往来两个世界。
但因为荷尔莎多里和亚拉士的比试，传送板（超空间通道出入口）完全损毁，所以他们不得不使用这种方法。
建立超空间通道事实上没有提尔荷里亚看到的那么方便。
在飞翔了几周刻后，银船停止在一座平顶大楼的正上方，众人纷纷下船。
[好嘞！亲爱的大都会！我来了！]塞伦菲儿贪恋地吸了吸空气，如是说道[今天要把上回没买干净的东西全买下！]
[久违了！大都会！]赫托奥张开双臂，尽情高呼。也许圣元节结束后他宫殿里的模型与小说之类的玩意会继续增多吧。
[...让我看看呢...]瑟芬莉科说着，翻着手机，寻找这次的目标。
......
在本土神明们像孩子一样喜悦时，荷尔莎多里正忙着将银船塞进私人空间。
作为东道主，在圣元节结束之前，她就是这批本土神明的钱包，而且还是拥有铸币权的钱包。
当然，本土神明们也知道所谓的界限，所以他们也不会搞出天价账单之类的玩意。
不然的话，下回自己做东时肯定得被荷尔莎多里‘打击报复’。
在场的本土神明之中有几位在曾经的大战中给荷尔莎多里造成了一些麻烦，随之而来的‘打击报复’令他们永世不敢惹毛荷尔莎多里。
在荷尔莎多里从私人空间中取出一切必要的东西后，一行人便走进了大楼。
***
塞伦菲儿拉着伯尔诺泡在了二层。
[哇塞，不知不觉就花了几万了呢。]塞伦菲儿看着手机里的账单，禁不住感叹道[好东西太多了呀。]
眨眼之间，两人买下的物品已经鼓鼓囊囊地撑满了几个大号塑料袋。
[衣服，甜点，文具......]伯尔诺对着塞伦菲儿给他的小本子一样样地核对着要买的东西[还缺给孩子们的玩具和五台新的电脑。]
[不哦，还差一样东西哦。]
[嗯？还差什么？]伯尔诺的眼睛刚从小本子上移开，就发现塞伦菲儿早已奔往前方。转瞬间，他的眼睛就只能捕捉到人群中那一抹显眼的雪白。顾不得思考，他赶忙追了上去。
飞奔，拐弯，再飞奔......伯尔诺在这个犹如街道的楼层之中追逐着塞伦菲儿，直至两人站在一家刀具店前。
[店长小姐，那天订的货好了吗？]塞伦菲儿走到柜台旁，笑容满面地问道。
[这回好了，]店长说着，从柜台下取出了一个长木匣[我们请了星系里最好的设计师兼匠师，完全按照您的要求做出了这件商品。]
[好嘞，谢谢啊。]
[不用客气。]
[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伯尔诺困惑地问道，他猜不出这个神秘的木匣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塞伦菲儿闭上一只眼，略略地吐了吐舌头，坏笑着说道[你猜。]
她那琉璃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另一边，出手阔绰的赫托奥在一层来回地扫荡着一切他所感兴趣的事物。
扫荡的结果是满满一推车的‘感兴趣的东西’，而这满满一推车的‘感兴趣的东西’（当中有不少是定制品），价值已经超过三十万元。
作为一名资深的二次元爱好者，赫托奥在购买自己感兴趣的二次元相关产品时，本来就很少会陷入犹豫。
来自荷尔莎多里的资金支持，只会让他更加地放飞自我。
[你看，赫托奥笑得跟个孩子一样。]荷尔莎多里站在五层，一边俯视着为了兴趣四处奔波的赫托奥，一边喝着奶茶[当年的那种闲人勿近的气质到底跑哪去了？]
[很简单，]瑟芬莉科摆弄着她的金制正二十面体[大战被你终结了呗。]
大战的终结是一方面，大战的终结者又是一方面。
[他原本拥有着本土神明中最勇猛好斗的精神，而在被你痛打一顿后那种精神就烟消云散了呗。然后，你给他展现的那些东西，又深切地影响了他，导致他的这一面觉醒了呗。]
[也许吧。]荷尔莎多里转过头，看着瑟芬莉科[话说回来，你们都变了很多呢。]
[因为有些东西变化了嘛。]
眨眼之间，持续万年的大战便被外来者轻轻松松地终结，他们被从‘神座’上驱离，整个世界被打上庭园的烙印。
几百年间，荷尔莎多里集中权力，统治整个世界。
回归以后，荷尔莎多里又将‘神座’归还给他们并与他们和解。
从那时直到今天，本土神明见识了核心文明的强盛与先进，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与落后。
[要是你没有在它面前驻足，我们多半还得在狭小的舞台上争斗，直到他肯站出来为止。]
[不过，还是有很多东西没有变呢。]
***
[我来看看哈，]荷尔莎多里算了算客人们今日的开销[二百三十二万六千八百元。很好，这比上次要少得多了。]
相较于上次的那些几乎每天都破千万的账单，这次真的好多了。
[因为有些东西我们能够生产了嘛。]赛伦菲尔说着，弹了一下手指，一盏小巧玲珑的灯便出现在她的手中[‘核心’权限的开放，对于我们而言可是件大好事。]
[对于我而言也是件好事啊。]
[可别那么小气嘛，你可是坐拥一个超级星际文明的神明啊，大议会长。]赛伦菲尔玩弄着手中的灯[铸币权也还在你的手里啊。]
[大议会长是个虚衔，铸币权的使用需要议会的许可。我的收入来源，就只有几十个整体农业化的行星系，十几个整体工业化的行星系，几颗专门从事高新技术产业的行星和一些旅游胜地而已。相较于国库每年的收入，我的收入就像是沧海一粟。]
[别这样讲了，我们整颗庭园行星的生产总值还没有你这收入的兆分之一]
[拜托，货币价值都不一样。]
......
事实上，这些闲话的内容他们彼此都早已心知肚明，但之所以还要再拉出来扯一扯，纯粹只是因为他们已经吃饱了。
在远离宴厅的客房里，早早离席的亚拉莉正在抚摸着一只白猫。
[玩的还算开心吗？]白猫开口说道。
[当然！]
[那就把试图转向我尾巴的手移开，]莎菲说着，亮出了她那甚至能够划伤荷尔莎多里的爪子[不然我挠死你。]
亚拉莉笑容僵硬地收回了她的手。莎菲的爪子威慑很有效果地成功了。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猫的尾巴可是很敏感的。]莎菲说着，继续享受免费的抚摸服务[难道那次的感觉真的就那么好？]
[只是感觉那种反应很有趣而已。]
一提及那次，不好的回忆就窜进了莎菲的脑海，她的尾巴也连带着不安了起来。
[我能有什么办法呢？]莎菲稍稍叹了口气[她一旦喝醉，无论是言行和外表都变得和小孩子一样，我不忍心把她挠哭啊。]
[莎菲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爱护她啊。]
[谁叫我是她的首席大使徒呢。]
***
这些本土神明还会在这颗行星上畅玩，直到圣元节的最后一日。
原本的仇恨与恐惧，早已被时间和荷尔莎多里抚平。
这种和平，也许会一直延续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