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用摘记】《一九八四》乔治•奥威尔(四)
然而在全然无望得到枪支以及任何速效万灵毒药的世界上,自我了断需要极大的勇气。他有点震惊地想到,疼痛和恐惧在生物学上完全无用。就在需要做出某一动作时,身体总会失去活动能力,从而背叛自己。
一个人面临危机时,要抵抗的通常不是外在的敌人,而是自己的身体。即使现在喝了杜松子酒,他的心情仍受到腹中麻木痛楚的干扰,不能作系统的思考。其他看来轰轰烈烈或悲壮感人的场面,也一定经过这类考验吧。在战场、在刑房或在下沉的船上,你要牺牲奋斗的目标常常会忘掉,因为你全部的精神和体力都集中到躯壳上。即使你没有被恐惧吓倒,你没有痛得呼天抢地,剩下的生命也不过是每分每秒与饥寒斗争,与失眠纠缠、与坏肚子和牙痛交战的经验而已。
既然恐惧改变不了既定的命运,为什么要拖延着活下去呢?
“我们将来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见面。”没有黑暗的地方就是想象中的未来,永远看不到的未来,但凭着一种神秘的预感,却可以参与。
今天既无纯洁的情也无真正的欲。没有什么感情是纯正的,因为总会夹杂着恐惧和憎恨的成分。
不仅因为性本能会造成一个自成一体的世界,那是党无法控制的,因而可能的话,一定得把它消灭掉。更重要的是性压抑能导致歇斯底里,这求之不得。因为它能被转化成战争狂热和对领袖的崇拜。
游行示威、摇旗呐喊的行动,无非是性苦闷的发泄。
禁欲和统治正统之间有着直接和密不可分的关系,因为党想把党员们的恐惧、仇恨和理智尽失的轻信保持在合适水平,除了抑制某种强烈的本能并把它转化成驱动力外,又有什么别的方法?性冲动对党危险、党对之加以利用。他们对父母本能也照此处理。家庭无法在事实上被消灭,人们甚至被鼓励以差不多的方式钟爱他们的孩子;此外,孩子被系统地改造得与其父母为敌,被教导监视其父母,并揭发他们的越轨行为。家庭实际上成了思想警察的延伸物。这样,每个人都会被十分了解他们的告密者夜以继日地监视着。
大概人只有站在饥饿边缘上才会有歌可唱吧。
我想这什么东西都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实用价值。这正是我喜欢它的原因。最少这是“他们”忘了删去的一块历史,也是一百年前的人留给我们的讯息。
他侧着身子凝望着那块水晶玻璃。最令他出神的不是里面那片珊瑚,而是玻璃本身。虽然它是透明的,然而里面去深不可测。对了,它的外表真像苍穹,里面却蕴藏着无尽的天地。他觉得自己有办法挤进这个天地去。而实际上他已经在这天地间。红木床、桌子、古老的时钟、雕刻画,甚至水晶玻璃本身也置身其间。这房间就是水晶玻璃,他和朱莉娅的生命就是里面的珊瑚,并成为一种永恒之物。
有一天就活一天吧,凑合地过着毫无前途的日子。这是天性,自然得像肺的功能一样,只要有一口空气就吸一口空气。
党是战无不胜的,它永远存在,而且永远这个样子。你要反抗可以,但又只能采取阳奉阴违的方式。充其量也不过是搞些独立的暴力事件,如暗杀那个头子或炸毁某些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