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宅文】庭前柳07【蓝湛纳妾、忘机送礼、他的命还有扭转机遇么】


庭前柳 07
花廊壁上绘着团扇美人赏春图,假山孤石边,绿裙粉衣,芭蕉做影,清宁娴静,春幡袅袅。
蓝启仁为蓝氏最尊,房中一应的好处自然不是别的院落能比。
打从去年起,蜀地缫丝织出款新鲜水料,薄如羽翼,却又分出正反双面,别看他薄,可手伸进背面,正面却不露肉。夏日穿了,透气又舒服。
此料极快盛行,蓝启仁也得了好几匹。不过他上了年岁怕风,这料子虽舒爽却是个不挡风的。是以只挑个素料,做了件夜里穿的长袍,其余有些色的都赏了给碧园几个奴仆做夏日衣裳。
魏婴得的是匹墨绿,既先生都只是做一件长袍,他也不敢越拒,便仅仅裁了条里穿的长裤。
花廊转弯处有个通向茉莉园的小月门,那里是没有婆子看守的,且正好大簇两人还高些的壮硕芭蕉插满。
就在门角阴影里,魏婴给蓝湛按住贴了墙。
‘ 宗主,你,别这样,求你了!’
拇指抹在魏婴红了的眼圈下,蓝湛看着他,如同猛虎盯住幼鹿。
‘ 忘机与我有何不同,呵,给他做妾就比我好么,嗯。’
魏婴被蓝湛问的丈二懵懂,可伸进水料衣裤里的手又慌的他无暇细思。
‘ 我,我从没想过...唔。’
蓝湛早已不耐,下嘴便是咬住眼前人嫩的羔肉般脖颈。
‘ 这是过人道,被见到了宗主清名就没了。’
‘ 呵呵,管他的,给瞧了又怕什么,做实下,你正好....入我房里,好阿羡,我是真心疼你的。’
颈窝里肉皮生疼,十有八九是给咬出血了。
两年前一幕闪过,蓝湛笑容森森,贴着他耳边说:
‘ 你这小孩,真嫩,肉啊...香的很...’
那会自己脖子以下几乎就没几处不落压印的,翻来覆去,如在浪头颠簸,又似陈放在盛宴桌上食物。
嗯,唔....魏婴给在墙壁大力推动了下。整个人被顶了贴墙举起。
居高临下,两人之间倏地生出高度差。
嘟嘴红眼低头,蓝湛的脸正埋在自己心口。
离地的双脚彼此距离拉开,无力微微摇晃。
是祸躲不过... 这就是命。
人与命争,哪有赢的道理。
除非...... 天降救神,可你魏婴啊,生来无依,哪个又肯将援手送出呢。
‘ 魏哥哥,魏哥哥...哎,人在哪儿呢,前院婆子说看见人刚走过啊?’
七宝的声音打破魏婴心底绝望,那块下落的巨石也忽的刹住。
‘ 我,我在这儿!’
也不管自己现在形态是否狼狈,魏婴扒了救命稻草般大叫了回复。
蓝湛暗悔没能即时用咒封了小人的嘴。
待七宝寻声跑近,正见魏婴衣服拧巴,还蹭了不少墙灰。身边蓝湛与他站的距离异常,如同贴住。
‘ 魏哥哥,你怎么啦?’
‘ 哦,拜见宗主。’
尴尬整理衣裳,魏婴道:
‘ 我走路没走好,磕在这丛子里,幸得...宗主拉了把。’
蓝湛被扰了兴致,少见的对人不笑,冷声问七宝:
‘ 何事慌张?’
小孩子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忙急急道:
‘ 不好了,先生...先生动了大气,差点晕过去,魏哥哥,你快回去!’
蓝湛与魏婴听的同时一惊。
华堂帘幕因为大门四敞而飘着,香炉烟火不断。院落里,刑堂执杖子弟袖子飞扬,将跪在地上女孩儿打的哭嚎不断。
魏婴进门时,也被花月满背血印吓的胆寒了下。
花照已经哭瘫在旁边,香沉从堂中端了痰盂出来,见了来人,先对蓝湛施礼,然后向着魏婴低声说,先生被她气的咯痰,刚顺了。
‘ 去泡碗芦根茶来,配些黄芪。’
香沉点头去弄,魏婴又再略略查了遍自己衣袖,确定整理好,才向门里夸。
蓝湛早在他与香沉说话,就已经先进屋。
待魏婴到了,就见茶室台上,蓝启仁脸上是盛怒未息,而两个侄儿则立在台下,低头听训模样。
默默上去台子,矮身将地上碎裂的茶盏用小托盘收拾。
‘ 先生莫要动气,无论什么,都是奴仆们的罪过,为了小人气坏自己,不值当的。’
啪,蓝启仁用力拍桌。
‘ 哼,我也是觉不值当,可这不知廉耻的东西,胆大包天,不仅勾引我的侄儿,还丢尽我一张老脸!’
随着桌面震荡,魏婴端着托盘半直起身,才看清桌面放着的物件,不由眼珠也是瞪了个铜铃。
男女不堪的绣品香囊。
不用想,魏婴也知道这就是花月说的能助她水到渠成之物。更何况,那妮子此刻正在外头哭嚎。
余光下意识瞥了眼蓝忘机,人家倒是站的坚挺,面若寒冰。
原来,二公子是假意收纳,转而告发。
真凭实据,花月无从狡辩抵赖,这是要置她于死地么。
果然,他们兄弟都是角色。
此刻,魏婴不由暗庆,得亏自己置身事外,否则,岂不也被二公子告个死无葬身么。
香沉端了茶入内,蓝湛顺手接过,给蓝启仁呈上来。
‘ 为个下人,微不足道,叔父不必大动肝火。做错事,有刑罚。脏了碧园,打发出去,卖的远远,眼不见心不烦就是。’
茶杯落在桌面一瞬,蓝忘机默默从兄长与叔父的衣袖缝隙看过去,正见魏婴缓缓收起的目光。他的细枝末节都不曾逃过蓝忘机眼底,那带了委屈的唇动虽只一瞬,可也足够捕捉。
执刑子弟进来禀报。
‘ 先生,杖刑一半人就晕了。’
‘ 可看清,不是装的?’
蓝湛冷声问。
‘ 浇过水,确定了,不作假。’
蓝启仁听见人晕后,脸上虽还带怒,但气已不再如先前。
‘ 她可有说什么?’
‘ 回先生,都是些叫屈叫怨的话,说的都是自己好处,然后将满院子的人都...’
见子弟欲言又止,蓝启仁目光冷冽看过去,子弟才又开口:
‘ 都是污言秽语,与往日那些受罚的没什两样。’
喝了口茶,蓝启仁冷哼出声:
‘ 我这一院子,几个男娃都好好的,偏她几个姑娘,越长年岁心思越乱。她骂些什么,可是连我都要来几句不是!’
子弟脸色难堪。蓝启仁看他,就知自己猜度没错,花月果然人人都要骂一遍。
‘ 你说,她都怎么骂的,我听听。’
犹豫了下,子弟回:
‘ 她说先生...顽固,说这院子里七宝只会打帘开门,香沉刻薄,花照呆蠢,玛瑙自以为是死的活该...魏婴最有心眼左右逢源,然后人就晕了。’
蓝启仁捋着胡子叹息:
‘ 听听,都听听,咱们碧园竟是除了她,都没好人。’
此话是向着魏婴说,可蓝启仁并不知,魏婴听见那句左右逢源后,直是惊的脖颈冒汗。
也亏她晕了,否则后面必是要将书阁事往外倒。
但人晕只能晕一时,待醒转,心里恨,身上疼,还不是要继续话赶话。
在院子里终归是不方便的......
‘ 先生,好歹主仆一场,花月素来是个有口无心,女大不中留,事情揭出来她名节也是留不下。’
魏婴跪在蓝启仁身边,竟是为花月求情起来。
‘ 得饶人处且饶人,求您念在往日侍候上,她也尽心,从轻发落吧。院中虽不能留人,但外头毕竟还有父母,让她回家...’
蓝湛开口:
‘ 阿羡就是心善,听听她说的那些话,可还有半分感恩叔父教导。’
不知为何,蓝忘机竟然也附和起来:
‘ 兄长说的是,此女非但品行恶劣,心思才是真的刻薄。今日被打,就说出许多难听话。若放她归家,岂不是要将这些污糟话更多外传。叔父的名声,断不能被这样个小人耽误。’
听了两个侄儿言语,蓝启仁也是沉吟着点头。
事已至此,魏婴也没了说头。
瞧着内外叔侄仨,只能暗道,花月捅了马蜂窝,要被蛰成漏筛。
蓝湛会如此,魏婴略微能揣测出些缘由。
一来大公子本就是个面若春风,手段刁钻的主儿。二来则因刚刚的好事被打断,他心里窝火,岂能不用花月出气。
可二公子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人秉正,受不得那香囊玷污自己,所以将人往死里整治么?
‘ 湛儿,你为宗主,此事就给你去办。’
‘ 是,叔父,侄儿定会办的妥当,不留后患。’
几只飞蝶在执刑子弟将人拖走后,重新回落院中牡丹上,蹁跹舞姿,仿若先前什么都没发生。
而傍晚时,花家父母来到,蓝启仁是不见他们的。两人只敢在廊下对着门内叩首,然后带了小女儿花照返家。
但到了入夜,魏婴也不能安生。
碧园几日功夫,人员大减,他和香沉还有七宝,三人做六人活,忙碌非常。
白日本来是要去验看新采买小孩,如今碧园脱不开人,那边管人的管事接了宗主吩咐,连夜将所有男孩挑出来,送到碧园门口排队。
香沉侍候蓝启仁睡觉,魏婴出门来看人。
这人事管事名唤周端,看年纪也就二十五六,眼珠转的快,说话也溜。
魏婴同他交道少,只印象中这人黑眼圈有些重。
让孩子们伸手,又前后转身的看了个遍。然后,魏婴掏出个糖袋,按人头每隔一个给一根糖棍,接着叫拿糖的掰开与旁边空手的分。
他这里全神贯注都在小男孩们,却没发觉,周端投来目光里如痴如醉。
‘ 好,你们八个出来。’
被魏婴拍了肩膀的孩子站出来。
‘ 七宝,以后你就有小徒弟了。他们几个,从看门,打帘,院中杂事做起。行事,规矩都你教,谁出了错,都要你这小师傅跟着挨罚。同样,得了赏赐,也分你们师傅一半,除非哪日做到与他齐头,或出了这院子。’
七宝听的一会儿愁一会儿乐。最后精神头十足的带着八个小子进院安排。
就在魏婴转身之际,周端忽地跨步,将他拦住。
‘ 周管事可还有事?’
‘ 听说后日便是魏公子生日,大家都有孝敬,我这里也背了份礼,还望笑纳。’
碧园在蓝氏地位自不必说,除了个别几个凭年纪,资历等叫魏婴声阿羡的,余下都是要也称呼他一句魏公子的。
当然,此公子和人家蓝氏兄弟的公子,含金量自然不能比。但也算个地位等级差别。
他过生日,各处管事头脸,自然也得巴结逢迎。知道他底细的会送真金白银,了解粗略的就如周端这等,送的便是礼。
魏婴知道自己斤两,收的贵重还是轻贱,都不会瞒住主子。总要时不时捡空档,闲话似的递给蓝启仁。而蓝启仁自己都喜欢的打了金项圈给他,自然也不会拦着有人送钱送礼。每每听见魏婴添油加醋当玩笑说出来,自己也是跟着呵呵一乐。
主仆两个都心知明镜,便也没有挂碍顾忌。得了蓝启仁默许,魏婴收礼也不心慌。
来者是客,伸手不打笑脸,只当是和旁的管事送礼没二意,魏婴笑着道谢,随手接了周端的长木匣。
天上月亮默默把自己塞了一半到云里,似乎在为地上小人儿没察觉那送礼人诡异笑容而叹惋。
但也用不到月亮费心太久,很快,魏婴夜里在屋中将木匣打开时,当下就给气了个直想挖坟掘墓。
周端在匣子里放的,竟然是一个折叠好的绣了男男小人画的贴身肚兜。
才送走个花月,也不知又从哪出阴沟让这么个玩意冒头。
魏婴气的咬牙切齿。
愤愤地一把抓了那害人眼疼的物件扔灶火里去,可转念,又觉这样并不算解恨。
将此物拿去给先生告状的念头一闪而过,终于还是罢了。
蓝启仁因花月一顿气,还没全消。自己再去裹火,只会让先生气上加气,没了康健。
隐隐的,恍惚想起走廊道时,曾听看门老妈子唠闲嗑,说过一嘴周端常出入山下风月场,是个不知保重的。
此刻再联系他人眼下黑青,可不就是个闲言中的人物。
这厮交道少,对他背景不甚清楚。但能做到管事,应也是有靠山。外门采买人事,属外门总管黄玉手下,而黄玉则是宗主体己。
窝着火,魏婴直翻身捣腾到后半宿才睡着。
隔日,他按照心里主张,并没提周端的礼。况且碧园一下子新来八个小孩,又缺人手又多新手,大家伙都忙的很,魏婴也只有将自己私人的都暂缓放下,专心料理眼前。
晚饭后,蓝启仁发话,魏婴明日过生辰,虽然院中坏事连串,可好事也不能被妨碍。所以,原本生辰日准的休假,还是照旧。
魏婴也有推辞,可耐不住蓝启仁坚持。
晚上,侍候蓝启仁睡下,自己值守前半晌,后半晌留给七宝。
寅时初刻,香沉还在睡梦,魏婴已经收拾好自己,出了碧园。
就这一日休沐,他都计算好。
云深山下,走河道只需半个时辰,但若徒步就要两个时辰,便可以到天宝镇。
镇上鲁记粥铺的早点摊子极是有名,他馋那口油炸糖饼配鸡丝咸粥也是好久,正好先去解馋。
然后再走三十里,入庆山寺为阿姐添灯油,接着再折回宝山镇,经此回来山下彩衣镇,便可赶上灯会。看了灯再回山,这一日就算过的不错。
魏婴抠门,舍不得水路船钱,所以才让自己擦黑走个大早,打算赶赶脚,走了旱路,费点力也啥都不耽误。
脚底下的千层底是为了今日走道特意选的,耐磨舒服。
哪知都还没出云深,才到树林道边,就遇见个醉醺醺迎面来人。
‘ 哎,魏...公子~’
好狗不挡道,挡道的还往人胳膊上摸,这人自然不是正经玩意。
魏婴推开对方,可那人趔趄下就笑嘻嘻又往前凑:
‘ 阿羡,你收了人家的礼,必然是懂...那个意思的...’
这人正是前日才叫魏婴恨的,骂了个祖宗八代的周端。
‘ 我喜欢你可不是一两天,你长的太...勾人,每次见着,哪怕廊上远远的,我这心呐,都像蝴蝶似的,跟你飞。’
啪,魏婴一个巴掌拍在周端脸上。
‘ 难听话我懒得给你甩,给我听好,若再纠缠,等着先生面前杖刑吧。我们院子花月因何受罚,别说你不知道。先生对这等龌龊事,从不会姑息!’
被魏婴的巴掌和话语,打的周端酒醒不少。可这会儿天正黑着,坏人胆气自是比太阳下壮些。
他背景是外门总管黄玉那嫁出去的妹子的小叔,黄玉妹夫婚后一年半就喝酒掉河,虽没死成也躺床下不来,之后叔嫂便悄摸睡到一处。而周端能做了采买人事管事,自然也是走了女人门路。
周端此前干的就是人牙营生,自然非正经人。当上小管事后,依仗黄玉撑腰,小范围作威作福都是寻常。外加入云深两年不到,大事小情了解并不通透,对魏婴只道是碧园最得脸的仆人,为人和气好说话,长的更是令他看过一眼就神魂颠倒的,每次同嫂子如何,或逛花街,都克制不住闭眼联想。
夜黑风高,酒壮怂人胆,再者魏婴收了那礼,周端只觉此刻见到心中美人就是天神可怜。
他是没想到会给人浇上一头冷水,此外,其实今夜往花街他点了两个小哥作陪,为显神通还用了药。如今虽见着心上人,但实则脚下还是虚的。
略微给打骂清醒些,不由生出恼羞成怒,或是由爱生恨。看的见下不去嘴,周端便倒出恶言:
‘ 今日你不给我,来日倒了年岁,总要配人。我上头不是没人的,到时动些手段,哼,小美人,信不信,你还得是我的!’
见着周端又要开始摇晃,魏婴心里担心他再纠缠,便冷冷啐了口,但也不不与其争吵,而是选择变道,往竹林里小径快步,几乎是跑的。
周端看他这样,只是嘿嘿笑,他哪儿还有力气追人。由着魏婴跑远,骂骂咧咧仍旧念叨:
‘ 我的,早晚是我的...’
竹林中疾行一阵,到了冷泉池边,魏婴才算定住脚步。
想着刚刚经历,心口闷气连连。
周端的话说的与蓝湛殊途同归,只是两人身份更悬殊。一个是痴心妄想,苍蝇纠缠;一个是强制逼迫,仗势欺人。
自己这命啊,真是差到姥姥家去了。
上辈子得造多少孽,才被罚了过成今日这般。
越想越是憋屈,原本今天计划好好的,却都给这横冒出来的色痞打乱。
脚下移动,蓦然踩到什么。
垂头去看,竟然是颗石子。
好啊,原来林子里有石头,可那回为偷回阿姐佩帷,自己来时却怎样都找不到。
哼,竟然连石头都欺负你。
恨意凭生,魏婴头也不抬,踮了脚尖把石子踢出去。
前头冷泉浓雾中水花扑通。
‘ 什么人!’
冷冷的声音入耳,魏婴听出是二公子。
怎么又是他,总在黑天泡冷水,是身体有问题么!
至于蓝忘机身上有个什么隐疾,魏婴来不及细想。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闯祸了。
行云的是,水上雾大,看不清人样。否则,二公子刚才也不会问了。
就在魏婴打算溜之大吉时,蓝忘机却从浓雾里上了岸。
祥云锦的白色长袍立在雾气边沿,仿佛鬼故事里的玉面食人妖怪。
‘ 阿羡,又是你!’
魏婴从非常明显的,侧身要跑还没跑走的动作里停下,缓缓转头,哭笑不得。
‘ 呵呵,二公子,好巧,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