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尸者——壹
雨落夕阳,星空繁光。 她,还是走了。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说着我永远爱你。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说着我永远属于你。 号称万物之灵的人的精神,终敌不过自然规律,灵魂化风,飘然远去。 他,喜欢她。 她,知道。 斗转星移十余年,漫漫长路,终开花结果。第五次表白,在大明街,她含笑答应了。万物都化云烟,天地仅此二人。他立在原地,仿佛做梦一般。从小学到大学,太漫长了。 吱呀——门被推开。 他走了进来,身着淡蓝色警服。 “说吧。”言颜抽出椅子,拍打拍打尘土,缓缓坐下。 “说什么?”范熠抬起头,斜起墨蓝色的眼眸来看他。 “要我说?好。你犯罪的动机,经过。” “呵,我没有犯罪。”范熠闭着眼。 “放屁!那你家那九具尸体是哪来的?天上掉的吗?” “关我什么事?” “范熠!你他妈给我听好了,九具尸体!九具尸体啊!这已经惊动省厅了,不是我能帮你的!你知道有多么严重吗?你这辈子就毁了!” “好啊, 人都是我杀的。结案吧!枪毙我啊!让我去找她!” “现在在录音!你冷静一点!她已经死了,这是事实!” 一片寂静,只有言颜粗暴的呼吸声。 言颜转身走出审讯室,用力把门摔上,把范熠自己留在审讯室,喃喃。 我,是她二十多个追求者之一,也是时间最长,最不要脸的那个。记得小学三年级她转来了我们班。那时的她留着长发,活泼可爱,自带着一种无言的吸引力。初一,充满稚气的我阳差阳错表白了,当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高一,我与她刚恢复朋友关系,她就和言颜在一起了。 那时她美的动人,聪明伶俐,而言颜英俊潇洒,机警敏锐,或许他们才是最佳的一对儿吧。也痛恨我的无能、软弱,只能对着心爱的人祝福。 县殡仪馆馆长是范熠的表哥。 范熠把诗月抱到台子上。她还是那么美丽动人,美得让人心弦轻动。她静静地躺在那里,高洁、素雅,像高高的月亮般温柔。 范熠一把把表哥拉到一边,趴在表哥耳朵上。 “表哥,人,你照常烧,不过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有事就直说,咱哥俩谁跟谁啊。”表哥锤了一下范熠的胸膛。 范熠抬头看了一眼林诗月。 “我,想留着她的大脑。” “就这?好办啊。” 表哥一口答应了下来。 雨蒙蒙地下,雨打寒枝,枝落雨塘。 范熠打开一把黑伞,雨点打落在伞上,像鼓点。范熠一手撑着伞,怀里抱着她的骨灰,右手提着营养液中的,似乎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林诗月的大脑。 三年,我站在背后看了三年。 高考前两个月,他们分手了。言颜最后报了一所警校,具体名称也记不太清了。 我则悄悄偷看了她的志愿。 万幸,我们考上了同一所大学。 “查清楚了,这些尸体都是你偷的。” “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范熠说道。 “你偷这些尸体干嘛?” “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好。”言颜轻轻坐下。 “她,走了吗?” “轮不到你说话!”范熠大吼一声。 “你还放不下高中的事?她已经死了,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范熠低下头,等了几秒,又好像是几分钟。 “言颜!她没死!她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值得用这卑贱的生命去护她高贵的灵魂!她没死!她不可能死!”范熠将他面前的桌子的桌板掀飞,用手指着言颜。 言颜也震惊了。三年来,他第一次见范熠发火,第一次看见真正的范熠。 他转身出去,把门带上。 范熠抱着头,蹲在地上。几滴水滴滚落,眼窝温热,眼眶通红,一片朦胧,像月光下如水般温柔的她。 依稀记得那是大一的寒假 因为他们两个离家都很远,也没有大事,便都没有回家。 正月十五,大明街人山人海,五彩斑斓的花灯数不胜数,嘈杂声此起彼伏,范熠发短信给林诗月,约她晚上看花灯。 出乎意料,范熠刚刚放下手机,林诗月便打电话过来了。 “行吧,今儿我心情好,陪你出去逛逛。” “那晚上七点,我在你宿舍底下。” 挂了电话,范熠连着在床上打了三个滚,林诗月竟然答应了! 六点五十五,范熠准时到了宿舍底下,却看见她也在。她身着白色羽绒服,脸冻得有点发红。 “你可算来了。” “我很准时的,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范熠问道。 “闲得没事。”林诗月拍了范熠一下。 “走啊!” “啊,哦,哦,走。”范熠看她的眼睛看得出了神。 清澈如水,明亮似光,温暖了寒冬。 等到了大明街,大约七点半吧,天早就黑了。 他们俩并排着走,旁边走过几对情侣。一开始聊点废话,慢慢地,也不知道聊什么了。她先不说话,然后他也闭嘴了。 “九点了,我先回去了。”林诗月轻轻地说。如水的眼眸划过一丝失落。 范熠的内心在挣扎,死一般的挣扎,像在200度的油中煎熬,像一个杀人犯 正在犹豫要不要捅死一个摇篮中熟睡的孩子。 手起刀落。 “林诗月!”范熠叫住了林诗月。 林诗月回头一笑,比老家酿的酒更醉人,比三月的春风更温柔。刹那间,星空破碎,万花失色。浩荡天地仅此一人。美得惊艳,一眼沦陷。笑容惊鸿,上元回眸。范熠瞬间理解了《生查子·元夕》,怕不是就是这样吧。 范熠一把拽过林诗月,抱在怀中。 “林诗月,我喜欢你!大明街千万人为证,我,范熠,今生今世只爱仇家心一人!不独活,不辜负,如有半点负她,当千刀万剐,九雷诛杀,此心,天地、日月可鉴!” 林诗月注视着眼前这个严肃又幼稚的男人,淡紫色的眸上蒙上了一层水雾。 皎洁的月光洒在窗前,照在营养液上。 范熠什么也不干,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大脑。 这是她的大脑,我最爱的人的大脑。它记载着她所有的记忆,经历。 忽然,范熠好像又看见了她。 那一刻,即永恒。 “你盗取尸体,犯了严重的侮辱尸体罪。” “我知道。” “会被判刑。” “我知道。” “有几家强烈要求用法律制裁你。” “我知道。” 又一阵寂静。 “你的动机是?” “不知道。” “不知道?动机不同,可能减刑的。” “那又怎样?判一年和判死刑有什么区别?我的心,在她死的那一刻也死了。” “但是生活还有别的乐趣与意义。” 范熠笑了笑。 “好吧。我有恋尸癖,你信吗?” “恋尸?范熠你怎么有这特殊怪癖。” 范熠不说话。 “不对吧,动机不足。” “我恋尸,于是偷偷运尸体。诗月走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相思。”范熠笑了笑。 一个月后,范熠制订了一个详细的计划。 午夜,范熠走向县医院的急诊,并用伪造的工作牌混进了医院。 十分不幸,当天并没有合适的,去世的人,于是范熠便又等了三天,终于有一个去世的了。 深夜,范熠跟随尸体来到了太平间。以前他从没有进来过这里。 静。 很静。 月光如水般“哗啦”作响,幽静统治了这里的一切。 死者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大约一米七左右,范熠把他命名为一号。死亡的幽静,只有压缩机在“嗡嗡”运动。幽静被击碎。范熠手忙脚乱地将一号取出,装袋,带回了家。 范熠把一号铺在地上,用弱电刺激一号的大脑。刚刚通上电,一号的眼睛就突然睁开了。范熠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睛,巨大,黯淡,无神。他直钩钩地盯着范熠,当时范熠被吓坏了,但很快兴奋就将恐惧淹没。 这就是坠入地狱的感觉吗?我在与死神抢人! 一连三天,范熠都窝在家里研究一号。 他把一号的神经用金属线连接起来,用电刺激,肢体会有反应。但那是条件反射。因为没 有肌肉来配合,一号只能在地上不停抽搐、痉挛,像被砍下头来的无头尸体,像即将溺死的人。 他越挣扎,范熠就越兴奋。范熠抱着一号的头颅,感受着死亡与生命的气息。 直到后来一号血管堵塞,尸体腐烂,范熠不得不再去寻找二号。 大学的四年,是范熠这辈子最幸福的四年。 他和她去泰山看朝气蓬勃的日出,去内蒙古踏一望无际的草原,去西藏望浩瀚无穷的星空,去三亚观广阔无垠的大海。他们还曾被学校杂志社评为最佳“couple”登在校园报刊上。那种梦想成真的感觉真的很爽。将她的身躯搂入怀中,指向星辰大海。 经过一年的备战考研,他们都得到了两张纸。范熠的是录取通知书和驾照,而林诗月的是录取通知书和癌症晚期的病危通知书。 那天雨夜,公园长椅上,范熠倚在她的身上失声痛哭,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记得 上一次还是在二十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软弱毫无保留的展示给她。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抱着他,安慰着他。 “我们分手吧。”她伏在范熠耳边轻声说道。 字字如锥。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扰乱了自己的生活。医生说,我也就再活半年。” “好,那我陪你。记得大明街的话吗?你死了,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范熠猛然抬起头,她的眼眶早已红透。雨中的她那么美,仿佛这场大雨就是为她而下。 “你傻啊!我快死了,你总不能在我身上守一生吧?你还没结婚,没生孩子,没工作,这些我都给不了你!”她哭起来。 “不哭。”范熠抬起手,把她的眼泪擦干。 “我不在乎这些。没有你,我的生命根本就没有意义。你是我放不下的牵挂,和你在一起,共度余生,足矣。”范熠笑了笑。 范熠闭上眼,将头凑了上去。左手垫在她的脑后,稍用力。深棕色的头发散发着阵阵清香,像唇一般绵软。毕竟第一次,他们脸颊都泛起微红,一分钟后才散去。 范熠贴在她的耳边。 “我会履行誓言的,小朋友。” “有病。”她破涕为笑。 “会好的。我们都会好的。 因为一号死亡时间太长,毛细血管早已全都堵塞,形成大面积血栓。 范熠又在医院蹲了三天,终于遇到了二号。 二号大约三十四岁,中等身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 总体上说还不错,更重要的是,她死亡时间不足二十四小时,大部分毛细血管仍疏畅。 范熠从卧室掏出一把小刀,将一号和二号放在地上,同时划开了两个人的胸腔,一号胸腹部的一部分血液已凝固成块,而二号血流成河,果然新鲜。伸手进入胸腔,黏稠的血液沾满了范熠的手。层层皮肤下藏着发黄的脂肪。鲜红的心脏在范熠插入电极后一阵阵抽搐,抖动,像地狱的红色精灵。轻轻划开二号一层层的皮肤,红色动脉与青色静脉错综复杂,手臂骨隐隐约约可见。回到胸腔,白色的肋骨是那么优美,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围成了胸腔。肋骨太硬,不得不去找了一把小钢锯。锯子来回扯动,雪白的骨末撒落,像初冬的第一场雪,雪中的她是如此动人。锯断所有肋骨,一、二号的所有器官都暴露无遗,我扯出一段小肠,里面还有未消化完的食物。全都研究完之后,范熠的脑海中已经大致有了模型。将所有的内脏,碎骨胡乱塞进他们的身体。范熠不会,也懒得去缝,直接抱到地下室,扔进了以福尔马林为主,各类防腐剂大量混用的水缸里。 回到楼上,洗血就洗了两三个小时。血腥味太浓了,各类香水和空气清新剂都不管用。整整一个星期,气味才淡去。 “说吧,范廷砾。”言颜把笔扔到桌子上,拍了拍座位上的灰,吹口气,缓缓坐下。 “你是小熠同学?我还见······” “说正事!”言颜大吼一声。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范廷砾低着眉,眼睛看着桌腿。 “不知道?好,我来讲!”言颜站了起来,在审讯室里来回踱步。 “有个人,名叫范熠。脑子受了点刺激,在女朋友死后喜欢上了尸体。于是你,范廷砾,借助职务之便,帮范熠偷运尸体,用动物的骨灰充当人的,狼狈为奸!” 范廷砾眼睛一亮。 “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以上我都认,甘愿接受法律的制裁。” “哼——”言颜冷哼一声。 “真当我们警察傻?你们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复活吧。复活林诗月。” 范廷砾心里一震。 “不承认?没关系。慢慢儿想。”言颜走出审讯室,连阴三天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晴了,心情格外愉悦。 晚上,言颜接到局长的电话。 “常局!什么?范廷砾和范熠跑了?” “弟,咱们去哪?估计警察很快就追来了。” “回家,带上大脑。” 范熠意识到人的身体不能全部用于复活,所以有一部分可能要机械替代。三号是表哥从殡仪馆拉来的大约40岁。范熠划开三号的胸部,将他比着医用金属心脏建造的金属心脏安装进去。随着电流的通入,心跳渐渐有了规律,血液被泵到各处,幸亏范熠吸取了教训,将实验室搬到地下室,并安装了两个超大换气扇。 大二的时候,范熠的父亲,车祸去世了。 他这一辈子,这是两个字“神秘”。据说是在一个国营研究院工作,具体工作内容是国家二级 机密,范熠就不得而知了。在他的印象中,父亲的形象是很模糊的。他好像挺高,一副平平无 奇的黑色框架眼镜,整天泡在研究所里,不关心他的一切。母亲曾说,父亲真正的爱人是研究 所。范熠后来考上大学,街头斗段,他都未曾过问。甚至范熠的母亲去世那一天,他都回来晚了。万幸他还按月打钱给他,他才不至于饿死。 他出生在一个富农家庭(也不太算),前半生很平稳,考上了大学,二十四岁时结了婚。范熠一岁,那年,他进入了这个项目。他大学学的是生物机械,以仿生为主。所以据说这个项目也是生物机械。 在他死后第二年,那个项目便解散了。所有技术资料全都焚毁,所有有关人员全部签署保密协议,从此消声匿迹,连遗址也改为住宅区,好像这个计划从来没有存在过。 第四具尸体是车祸去世的。 四号的头骨已被车撞裂,白花花的脑浆凝固,像温泉的蒸汽。隐隐可见四号的大脑,正适合范熠研究大脑。 范熠掀开四号的头盖骨,灰白的大脑暴露在空气中。大脑软滑,像一团脂肪,一块乌云,神秘,而又平凡。 大二那年12月,父亲的死讯传了过来。 范熠连夜坐飞机回山东老家。刚一下飞机,就在机场被警察控制了起来。警车上,任凭范熠呼喊。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我犯啥事了?你们没有随便抓人的权利!我是好人,没犯法!放开我,让我回去,我还要奔丧呢!不然我去告你们!” “范先生,先冷静冷静,是关于范老先生生前的事。” 范熠慢慢静了下来,缓缓坐下。 一名警察走了进来。 “范熠先生,接下来我将告诉你的,是中央解封的天明计划的关于你父亲的一小部分,绝对真实。” 他挥挥手,另外三位警察在墙上桌下按了一会,便全出去了。 “现在,这间房间没有任何录音录像设备,另外,警力从各市抽调上来,警力提升了三倍。” 范熠不由紧张起来。 “首先,您从小到大所听说的关于天明计划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警方所散播的谣言。” “天明计划,是三大卫国基础武器研究防线之一,真正的总部是在现在的第三分部天明岛,而不是罗布泊。而其他两道防线与天明计划的真正目的,非常抱歉,我并没有被授权告知您。” “您父亲,是天明计划中的五位中坚之一,不幸的是,包括您父亲在内的三位在一个月内死 亡。当然,这并不是民间流传的生化武器的诅咒,幕后一定有人在故意破坏。” “所以为了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只能对外宣称为车祸,请谅解。” “好了,就这么多。跟我去领遗体吧。” 他站起身,径直走出门。 范熠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好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言颜吧?” “弟,现在飞机上安全吗?” “安全,言颜没有那么快。” “你手里的u盘里面是啥?” “资料。” “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天明岛。” “就是你爸的工作单位?” “嗯。” “去那干什么?” “你说呢?”范熠反问一句。 连着两具尸体都没有价值。也好。范熠花了两个月去研究机械、医学。 现代医学已比较先进,心脏等可以直接用成品。最大的困难还是血管。 血管太多,太细了。几根接错就会满盘皆输!而且想要达到可用的标准,那么死亡时间不能超过一两个小时,必须缩短。太难了,怎么可能在一个小时内获尸体! 除非···· 不,不可能!诗月不会允许我去杀人的!可是,不行!还是再找尸体吧。 诗月已经走了五个月了,来不及了。等不了了! 范熠在一周之内偷了三具,没有一个符合标准。 十月二十九日,她住院了。 范熠守在床边,没日没夜地看着她绝美的脸庞。 “熠,去休息休息吧,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没事,我不困。” “去吧,我没事的,你看。”她强撑着坐起来。 “躺下,好好休息。”范熠捂着嘴跑进洗手间, 眼前一片朦胧,他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来。 我恨命运,恨老天,更恨我自己的无能。 一个医生走了进来,范熠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大声喊道:“医生!医生!她不会死的是吧!她,她那么年轻,那么可爱,那么聪明,她不会死的!她是我的唯一,不会死的,她一定会好起来的!她才二十多岁,今年生日还没过,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不会死的,不会!”范熠猛地放开医生,蹲在地上痛哭。 “啊对,对,那么,先生,您先冷静冷静?” 范熠站起来。 “医生,对不起,失态了。”范熠跑出洗手间。 “回来了?” 范熠缓缓坐下。 “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 “啊?这,进沙子了。” “好吧。过来看!”林诗月惊喜地说。 范熠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 “熠,你看,星空好美啊。” “是啊,今天空气质量好啊。” 范熠轻嗅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 馨香。 范熠突然靠近,在她白皙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 “怕以后亲不到了。”范熠笑着说。 “真的?那你不怕以后睡不到我了?”林诗月也笑笑。 “怕啊,所以…… ”范熠爬上床。 “范熠!你有病吧!下去!耍流氓了!” “我不管。我两天没睡觉了。我要是回去就又睡不着了。”范熠耍起无赖。 “服了你了,无赖!”林诗月无奈地关上了灯。 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范熠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九号已经解剖完毕,内脏翻出,血红。 他第一次感到了迷惘,发觉前方道路是如此漫长,一望无际。 范熠无力地坐在地上,任由黏稠,湿润的血液将他的裤子打湿。 或许,这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自然抗衡。 或许,这从始互终就是我违背誓言,苟且偷生的理由和幌子。 再或许…… 范熠从地上捡起一把尖锐的双面匕首,沉甸甸的。 通过这半年的解剖,范熠已经可以迅速找到心脏的位置。他拿起刀,对准它。缓缓地,缓缓地,匕首的尖正一点一点进入他的胸膛。他仿佛通过冰凉的匕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噗——”匕首刺破了皮肤,一股刺骨般的冰冷传遍范熠的全身。尽管已夏天,可地下室仍如冬一般阴冷。 新鲜的血液从创口处流出,滴落。 “诗月,我来晚了。”范熠笑着说。 身体正在变轻,变得简洁,血管内的血液正在刹车,体温渐渐消散。用余温温暖一下这冰一般的解剖室。 隐隐约约,范熠好像听到了警笛声。 那年冬,父亲去世了。 范熠连夜赶回了老家,在父亲的棺椁旁守了一夜。第二天发丧,没有一个人来。 范熠站在父亲的墓碑前,碑上十分简洁,只有父亲的名字。 父亲这一生,为天明计划而生,因天明计划而死。 寒风凛冽,如刀。 一夜之间,天明计划人间蒸发,父亲为之奋斗、牺牲一切的天明计划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父亲这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终落得举目无亲。那会是我的结局吗? 二十年前爷爷去世,十年前姥姥姥爷去世,八年前奶奶去世,四年前母亲去世。现在父亲也走了。人的一生,很短,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范熠在父亲圾前烧了一沓纸,烧掉父亲的一切。 “我们到你家打开地下室时,你已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血色。还是我抱着你,加急去了医院。据你家邻居应,常看见你神神叨叨地抱着一个大袋子,加上最近医院有尸体丢失,便报了警,没想到真是你小子偷的。还自杀?要不是我他娘给你输血,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范熠不说话,低头玩着手里的笔。 “你家有九具尸体!有几具已白骨化,你都干了什么?” 家里的院子已积了厚厚一层雪。光秃秃的树立在庭院。 锁上已落满了雪。锈迹斑斑的锁见证了岁月长河。范熠刚要锁上大门,不禁心中浮现出一股悲怆。下一次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范熠叹了一口气,余光看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应该是父亲的遗物。因为今天就要赶回学校,而高铁快晚点了,范熠便将电脑塞进包里,匆匆离去。 高铁上,范熠打开了电脑。一令他吃惊的是,电脑的密码竟是他的生日。 电脑桌面出奇的干净,几乎和新的一样。桌面上没有一个多余的软件。在电脑的最中间,也就是默认桌面壁纸的草坪上有一个醒目的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为——天明计划。 范熠双击点开,发现里面有一个五分钟的视频和两个文档。 范熠打开第一个文档,是十几万字的研究成果。 范熠直接关闭,到学校后复制到了一个小U盘上。 另一个文档就要短很多了是明计划的简介:天明计划是当代新科技发展的重要根据地。剩下的和言颜说的几乎一样,这应该就是被解封的文档。 范熠又打开了那个视频。屏幕上出现父亲的面庞。 “今天,是天明计划启动的第三十二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儿子已经一岁了。天明计划的真正目的是要制造生化人,来组军队。而第一个生化人刚刚诞生,可经过三遍全身检查,并没有发现该孩子有特殊能力。经上级批准,决定由我的弟弟一家抚养这个孩子。因为弟弟的身体有点问题,没有孩子,这正好满足他的愿望。” “经过一年的观察,这个孩子确实没有特殊能力。现决定掩盖这个生化孩子关于天明计划的一切,并将其虚报一岁,来错开天明计划开启的时间,保证这个孩子受到平等权利。我们会继续寻找哪里有错误,去改进。那么,这个孩子就叫他范廷砾吧。” 这是父亲的视频日志。 范廷砾是生化人?范熠突然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