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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庞大事物的毁灭,一个家道中落者的自白 | 现代主义小说 | 伟大毁灭

2023-08-06 22:54 作者:這个名字莫得灵魂  | 我要投稿

  F望着远处夕阳下的宫殿,想象着里面住着的国王,一步一步的下了山。  山下,一条条灯火早已被点亮。盛典又一次开始,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向大道,在一片洋溢中观看着一个个国王的游行队从远处伴着音乐缓缓走来。任何支流都是只是稍微涌现,然后立刻淹没在这片欢愉之中。  然后他们笑中带泪,跟着游行队一起向前走去。最后在第一代帝国君主的雕像下消失在F的视野中。  而F便是那座雕像的设计者与建设者,这个雕像直冲云端,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但他对F而言,却没有多么的费力。它能被地上人们看见的部分已经基本完工,它没入云端的那一部分却只搭上了骨架。帝国有着庞大的施工队和好几座设计院。他们争着建设这座雕像以便将此作为他们对国王创造的这一伟大年份的献礼。那么F对雕像的工作便成了无关紧要的事,他无需对这座雕像有任何担心或过问,这座宏观便会拔地而起,而他更可以在其中获得皇室的嘉奖与丰厚的报酬。这样看来,这件事就像上天恩赐的一样。  而F的确也是这样做的。自他接手这工作开始,他便只会出现在工作方案需要签署的时候和发放薪酬与嘉奖的时候。其他时候你根本无法在工地或者院里找到他的身影。而当他出现在人们眼前,F又会不断夸耀这座雕像的历史性伟大却又只字不提自己只是挂名的贡献。  而这样做的一个结果,必然是他受到了许多人私下的鄙夷。许多人讽刺F只是因为几个方案讨了国王的欢心才拥有了如今的职位。但这些对于F好像都不重要,他似乎天生不在意这一切,任凭这些话语,在王城中流窜。进而又出现了更多有关F的讨论。例如,人们从未见过他的住宅,便有人说他亲眼看到f在乡村里买了一套房子供养他的私生子与情妇。他们会把每一个建筑的用材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般。  而这种非议在F的家遭遇偷窃之后被推向了顶峰。  当你穿过这里最繁荣的大道,走到他左边第三个巷口的第二个十字口处右转,在下一阵长长而又蜿蜒的楼梯,直到刚好听不见主干道的喧嚣时,走进那个巷子,巷口便是f家。  事情很简单,一个误打误撞的小偷进了f的家门,但当时小偷根本不知道f是谁,他偷走了f抽屉中的大量文稿,以他多年的直觉将它们卖到了黑市上,而每个文稿的结尾都写被写上了大大的F。最后,这些文稿开始在黑市上面疯传,最后传到那些非议面前。那么,那些文稿究竟是什么呢?其实上面只有张牙舞爪的水墨,不知是F创造了一种新的字体,还是F的字迹过于缭乱,人们只认得清最后一个大大F的署名。带文稿的繁多程度实在令人难以想象,有时整个黑市都在售卖F的文稿,这至少可以证明一点,F,即使是蒙着眼睛拿起笔在这些纸上乱写,也足够他耗费大量的时间。  那么这整件事看来,无论那些文稿的内容是什么,这些繁重的文稿已经成了F渎职的重要证据。信件犹如雪花般的飞进了皇宫和设计院,但又如融化了一样变得杳无音讯。当整件事都要发生完了时,F甚至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而当人们认为他是害怕自己的罪责被审判,甚至有人说,他们在远处郊外出城的道路上看到了F时,F好像又无视一样站在了他们面前,乘着国王的马车来到了设计院的大门。  整件事情好似就这样戛然而止了,F什么也没说,人们什么也不再说了。  F今天也谢绝了游行的热闹,背对着繁荣回到了家。而回到家,他首先关注的便是躺在病床上已久的老祖父。不过老祖父的病情其实算得上乐观。早年,他在帝国军队中所经历的战争已经令当时的F想象出他晚年后遗症的光景。再加上家里算得上富裕,这便可以使老祖父免去大量的痛苦。再想起当年帝国的荣光。老头便也静静的躺在床头,直直的盯着前面,偶尔眨眨眼睛,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而F第二关注的,便是藏在木地板下面足足有一个人这么大的“绿萤石”。这是早些年F去丛林的时候找到的,那时他迷失在了一片沼泽之中,并且已经精疲力尽,这时远方突然闪起绿色的湖光一直延伸到了他的脚下。他向落水的人抓住绳子一样,顺着那个湖光直直的向前走去,最后找到了这块石头。并将它珍藏在这里。  但这个石头绝对算不上珍贵,他负责修建的那座巨大雕像就要用上许多这样的石头,每天,他们便会从遥远的丛林中被一车一车的载运到附近的营地,最后被一个个劳力推着来到雕像头部往上一点的位置,在高温的炼炉烘烤下即似液体,又似固体,最后被推下去,最终融入巨像。  但f认为这始终是不同的,当那些绿萤石被载上货车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失去了作为这种石头的资格。他们最终只会被融入那座平庸的巨像,铸就出被人们一眼看穿的威严与雄壮。那些石头不再会去将人拯救,也不再会去使人迷茫,他们不再属于任何人,又不会再属于天地,最终,这座巨像将会成为那些石头魂灵的墓碑。述说着统一而又难以理解的苦难,一种不再属于天地,不再属于自我的悲情。  而f的绿萤石逃过了那一劫。  而看望完这两样东西,F的心境才逐渐平和,他给老爷子盖上了被子,又将绿萤石上面的木板安的整齐。这才去挑了一件新的衣服,然后抖了抖全身,出了门。又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朝着那座巨大的雕像走去。主干道的哗啦声立刻涌入了F的耳朵  现在他的任务变了,照看完这两样东西F似乎变了神,他在小巷与大街的路口碰见了那个仆从,一路经过他的指引,他走上了一条为贵族开辟的林荫小道。F知道,再往前面走几百米,便是大公爵威廉特的宅邸,从他那坐高高的城堡的城头眺望,便可以将他那座伟大的雕像和群众的欢庆尽收眼底。而f还计算着即将临近的夕阳,F望着远处威廉特家的大铁杉门,四周栖息的鸽子。已经想到了二人对着那片金黄天空的撞杯,以及那些庸俗又隐喻的言语。  这些对于f来说是或许称不上是好事,但坏事也没有占到大多数。或许那些坏事也来自他的自作自受。虽然说他以前乐于如此并引以为傲,但现在他却又想去改变他这一态度了。  就这样,他登上了高高的台阶,走过一个又一个仆从,来到了城堡顶,从那里视野只需要越过一小段的绿树林,便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直到被围墙围起来的边界。威廉特便站在那里。  而自从见到这位客人,威廉特便向f夸耀起他家族世代相传的荣耀,当今的地位和财富。然后令F也感到虚伪的去粉饰F技艺的高超与他如何承担制造雕像这一伟大的工作。话题好像像炊烟一般不断上升,来到了这项工作可能带来的世代的富贵,帝国辉煌的历史,永久保佑这片大地的神明,这时他总会高高的举起手,然后一遍又一遍的翻转与飞舞。像是这样才能将这些话从云端轻轻的接下来。  如若是在以前,F一定会置之不理,然后大跨步的离开。可如今却是现在,F好像实实在在的感到了自己身上工作的重量,即使这个重量不是来自于某一实际的工作,而是这些喋喋不休盘旋在这工作之上的言语。  他开始感到自己与这帝国是怎样的命运共同,那个曾经腐朽而又高大的一向已经向地下的他伸出了一只手,只需轻轻一拉,他便会登上这片大地的云端。  这时,F的意志却不再以自己为转移了。如若你此时狠狠的抓住他的衣领,然后便这样去质问他。他厌恶什么,他喜爱什么。他的回答便一定不会与一年前,五年前或者是十年前有不一样。可如今,这份工作像是一个充满吸血蝙蝠的地穴,他已经麻木的毫无感觉,却又神志清醒的身处其中。亲眼看着那些伟大的工作,伟大的概念交织起来的骗局结成了一幅幅巨大的蜘蛛网,最后再将自己推入其中。  这就像膝跳反射,或者说像一根刺,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身体。这使得他不得不去做出某一些动作,即使这一动作整体上对他来说是有利的。但他必然会经历这样的麻痹。  二者就这样闲聊,然后威尼特率先谈及了F文稿的丑闻。这时f变反而如大梦初醒一般,开始只会笑话和言语。  这场会谈的最后,威廉特邀请F走到大街上去,去亲眼见见他们所铸就的这场伟大。前面千言万语在此刻化成了行动。F好像就像是从一个悬崖越向另一个悬崖一样,即使这两者在帝国里对他是唾手可得的。于是f同意了。  他第一次坐上了由古木和黄金所造就的马车,在纱帘后面,以朦胧的姿态听着那些熟悉的喧哗越来越近而非越来越远。  最后被威廉特一把拉下车,搭上这位皇公贵族的肩膀,只能不知所措的发出赞叹。F看见游行的队伍,看见彩旗,看见气球,看见人们,看见或开或关的窗户,看见由砖头筑成的墙壁。  “来举杯吧,朋友。你要相信我们的繁华必将直到永远。即使我不知道你内心所想,你的那些所谓的手稿是什么。但你终将还是会来到这里,与我们共享这个帝国。”威廉特说道“你我都知道世界称不上太平,但你又何必去顾虑这些,我们不必再去想该是服下毒药还是面对野兽,因为那些困境本不属于我们,我们的困境将属于前路,无数人都无比渴望的前路。”  此时,二人已经碰上了逆流的人,那些人边跑边说着前面发生了骚乱。正当威廉特准备呼叫卫兵去查看时,一把把火炬从他们视野的边界凭空冒出来了一样,然后逐渐增多的向他们逼近。  那一团团火炬先是结成了火墙,随后滚出一阵阵黑烟,在两侧的墙壁间攀升,截断出了两个世界。  向后逃跑的人群越来越多,F几乎抓不住威廉特,最后不知是哪边来了一撞,F彻底被打进了逃难的人群。  这时f开始慌张失措。他只能顺着人群走,但又必须去看看在还矗立在那片火海中的雕像。  地面忽然发出了巨大的震动,就好像是要地震了一样,又是一抖一抖的。这时f再望向那座雕像。  巨大的雕像动了起来,这位曾经第一个帝国君主好像复活了一样,呼唤着f的名字,伸出他那熊熊燃烧的掌心,一步一步,伴着大地的颤抖向F走来。  “重视我,完成我”天空发出了声音,好像就是从眼前这做熊熊燃烧的雕像口中说出的一样:“你永远无法逃离。”  当这句话结束,地面再一次发出了轰轰隆隆的声音,洪水冲破了城市的大堤,一层又一层的覆盖了F的之前站立的山丘,从远处狠狠的坠下来。冲入了拥挤的街道。  那座巨大的雕像便好像纸做的一样,在f眼前被洪水冲的粉碎,满天的火光自此消失,而f也被巨大的水浪拖起,他只感到眼前一晕,然后便分不清世间黑白。  当f再一次醒来时,国王的卫队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他的头在地上往上看,好似一片高墙遮挡住了天空。  然后f缓缓站起来,看着眼前被洪水冲击后的废墟,世界已成了广袤的平原。  而再像他雕像的方向望去时,那座雕像也不见了。  F傻傻的在那里矗立了许久,直到一声声的厉声从远处传来才打破了这片寂静。望向那个方向,国王的仪仗正在穿过一片片废墟,而其上的人们见到他便都会放下手中的工作,向他问候。  直到走到f身前,仪仗队才便停了下来,两边的侍卫示意F靠近国王的马车近一些。而当F走进马车后,一只手臂从那幕帘后伸出,抓住了f的肩膀,声音的来源仿佛来自f的头上 :“伟大的设计师,帝国需要你。”  只等这句话说完,一仗队便不再理睬f,有默契的起身,经过F,穿过废墟,到更远处去了。而只留下一群难民或者士兵,望着刚刚被予以重任的F,手舞足蹈着欢喜。  一年过后,当太阳还藏在那片山的后面时,F便已经出了墓地,翻身上马,去到了那座城市。  那座宏伟雕像的重建已经进入尾声,而F此时并没有去设计院或者总的施工指导部。他先找到了一条运送绿萤石的小道,顺着小道一路往下找到堆积绿萤石的营地,然后在两旁的树丛中迅速换上了劳力的衣服,然后再混进营地,与其他人一样推起一块巨大的石头向那座雕像前进。  雕像的铸造与一年前并无二样,一条道路被高高架起延伸至雕像头部的位置,所有到那儿的绿萤石,先经过一旁火炉的烤炙,然后在它即将融化的边界,将它推入雕像的框架。  而眼前的雕像便只剩下头颅没有完成,F推着那个石头与其他人一起走上了高架筑起的道路,望着下面越来越小的城市,就像爬山路一样,蜿蜒着盘旋着向上。  最终到达了那个火炉旁。  管理火炉的那个人一眼认出了F,他感到不理解,因为F就是这座雕像的设计师,并还应在那次灾害之后授予了更多的重职,家也早已搬出了原先的地区。而是在离宫殿的不远处竖起了一座城堡,从那里的高塔可以眺望整座城市。  火炉的管理者一把抓住了F,将两手搭在他的双肩上,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他原本应当听到的是相关的渎职,可F却说:“我在为我送葬。”  说完便推开他,抱着他的绿萤石一起坠入熊熊烈火中去了。 2023.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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