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谋：ChatGPT火起来，元宇宙就黄了吗？|《天命：通往25世纪之路》
*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刘永谋首发于B站，保留一切知识产权，侵犯必究。
大家知道，我职业从事新科技的哲学反思，尤其关注从ICT（信息与通讯科技）这一条线索。多年的追踪，我发现该领域存在某种炒作或热点加速定律，即ICT新概念、新热点推出和被取代的速度，越来越猛，越来越快。
此次，Chatgpt两个月用户过亿，占据全球和中国新科技舞台C位的时间，再一次刷新大家的三观。前年底元宇宙在中国说是爆火，实际上酝酿了小半年，最后被facebook公司改名引爆的。
此次Chatgpt在中国爆火，完全没有“前戏”，比如之前大家对GPT1、2、3版的关注，亮相就是高潮。有人说，这与三年疫情相关。我感觉这种说法有些牵强，三年疫情不能阻挡网络上的交流吧。
前年元宇宙爆火，学术界紧急跟进，我质疑是不是学术传媒化，还讥讽说可能元宇宙这个词假大空灵，适合炒作。后面还和李曈专门写了本《元宇宙陷阱》的通俗书，也是一付警惕风险的调调，最近还被传媒出版商报评为2022年最有影响力的书。
因此，我的团队去年没怎么发表元宇宙的论文，拒绝不少元宇宙论文约稿。去年底，觉得元宇宙观察一年，可以发表一点深度思考后的元宇宙研究论文了。Chatgpt来了，有人说，元宇宙就此黄了。
不过，元宇宙在中国好歹撑过了一年。不知道这波Chatgpt炒作，包括更大的AIGC热潮，能持续多久。毕竟，这方面的核心技术尤其是NLP（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国内落后程度应该是高于元宇宙相关的VR、游戏技术的。当然，这是我的看法，不知道对不对。
但是，我已经感到学界对Chatgpt来势汹汹的研究热潮。作为职业新科技发展研究者，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本来我就研究这些东西，Chatgpt肯定要研究一下，但大家一拥而上我就成了其中蹭热度的一员……感觉有点，怎么说，不太舒服。
并且，元宇宙热了一年，恰恰是学术反思真正应该登场的时机，结果大家就这么喜新厌旧地跑了。有没有点猴子掰苞谷的味道呢？
就近两周的研究，我发现Chatgpt不像元宇宙那么假大空灵，不适合胡扯，因学术发表原因想投身其中的同仁们，要三思而后行，别掉坑里也发不出东西。现在看来，Chatgpt的人文社科讨论的点不多，比如AI失业问题（它会不会导致大家失业）、自然语言问题（它怎么处理自然语言的）、教育冲击问题（学生用它应付老师怎么办）、中国科技创新体制批评（为啥没在国内搞出来）、知识产权问题（它写的东西算谁的）、通用人工智能问题（它算不算AGI）、文论批评（它写的东西文采咋样）等。
当然，我肯定我一定低估大家扯淡的能力，大家一定能扯出更多的点，只是我没有慧根看不出罢了。但和元宇宙“扯点”相比，ChatGPT绝对是个弟弟。
昨天我研究Chatgpt想到一个问题：以后网上要都是Chatgpt说的话，新一代的Chatgpt怎么进行训练呢？恶心的说法：自己拉出的东西，自己又吃进去，怎么个迭代呢？现在Chatgpt在重复人类在网上的言论，未来它可能就成了咬着自己尾巴旋转的小狗了。
太阳底下无新事，智人的世界不是也如此吗？只是可怜了元宇宙！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让我小小地伤感一下，然后继续写《天命：通往25世纪之路》第5章“秩序：智能计划的力量”。如下为该章引言：
在技治社会中，越来越多的科学人相信：秩序经由计划-设计而达致，而历史传承中自然获得的秩序在新科技的冲击下越来越脆弱。由此，无秩序、无政府的焦虑，始终弥散于日益复杂、日益庞大的智能社会上空。各个层次、各个领域、各个目标的计划因而不断涌现，形成技治社会的计划体系中枢，科学人籍此努力与社会熵增对抗。
智能平台的不断完善和进化，计划体系获得无比伦比的现实性和力量，使得整个社会犹如某种活的有机体——我称之为社会的盖娅化，这不仅说的是智能社会内部及其与环境之间的智能表现，也包括它基于理性的考虑而与地球生态地融为一体——在智能化的刺激-反应活动中，朝着自觉的自我规划前进，并实现与新科技发展相匹配的动态秩序。
一开始，计划体系预测-控制的重心是政治-经济秩序，与早期的技治社会的功能型政府相匹配。此时，科学人只是有科学解释人的信念，人的科学即对人的心理、行为及其群体整合规律的科学解释，尚未发展成熟。当人的科学在成熟的技治社会中真正建立起时，计划体系预测-控制的重心从政治-经济秩序转到社会-文化秩序，便是题中应有之义。实际上，当科学人起心动念要进行身心设计之初，对社会-文化秩序的追求便已经彰显。但是，理性要求科学人慎重，要求科学人时刻谨记历史的科学技术之有限性。
无论如何，秩序的焦虑和追求，必然会扩展到人的心灵以及建基于其上的人际互动、群体协作、文化建设和命运共同体培育。无论走向星际文明，还是走向全球和平、走向绿色盖娅，都需要人类理性在更大的尺度上发挥作用。因此，我以为，在社会-文化领域，技术治理肯定会在适当的时机发挥最关键的作用；反过来，只有如此，智人文明才能真正迈向更高的瓦肯文明阶段。
谢谢诸位关注！继续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