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晚完整的梦

     一个夜晚完整的梦（组诗）

  ——我只为我富饶而孤独的故乡哭泣，哭泣它遭到的低估和抛弃，哭泣它的美好伴随我童年的色彩只再现于梦境。

     野火

昨夜我做了一次对火的剖析

有一座比近山更高的山剧烈燃烧

火光吞没了转身逃离的我

这样使得印象沦为灰烬

没有根系的铁塔只有一种坚固

在屡次的摇动中坍塌了

   比较简单的花

开花也没有多难

没有许多理论

刚刚两个太阳稍微有点燥热了

它们就满枝头的

上一次还有一个老头说

一定要故弄玄虚来制造复杂

它们告诉我未必

真宰从来尽量简单地设计

你只需要信仰编制这些生命纹路的力量

简单一点就是该做的

你达不到，可是没必要远离和自我欺骗

每一个花瓣背后都藏着真谛

可是也只是渐渐地脱水腐烂

你绘画的也许不会

因为他们只是一堆圆珠笔线条

   垂杨塘湾

挑一个避风港

买下二百亩地就开始繁息

上下八代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

把所有可以表现的情绪都涂抹

绘画关于人的一切

享用或者忍受

中间有一块池塘

所有人都可以在那里洗衣服洗菜

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交谈

池畔交替长出不同的植物

水边低矮丘陵的影子起起伏伏

像心电图跳动

原本这一切比较封闭

然后被刺入，泄露

最后我只听见他们都在锯树

他们一批批地离开一个老故事的发生地

这里也换了主人吗

   废弃的电线杆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过

从那一年踏上火车

童年记忆记的那块小地方

没有了春秋只有冬夏

我也不知道它从何时开始孤独

没有了任务，没有了作用

没有人想要它，也没有人愿意摧毁它

它就会一直在那里

被覆盖一年又一年的雪

   逐日

他能够为什么而死？

一千年时间够用吗？

去放逐一个烂漫的大梦

持握自我的意义待价而沽

其实他们都错了

日暮徒然唤醒他的焦虑处境

让山头夕阳熏黄的老树

该迈多大的步子

从星河的起始赶往旸谷

在漫长的途中把关于一切的记忆失落

目睹从梦中伸出的手臂要抓住

我在追赶何物

    鹿与枯柴

在漫天的星空里闭上眼，在雾中睁开

多久了，从她上次决绝地离开

跋山涉水只追问一个原因

秋日的枯草好像昨天还是鲜嫩多汁的绿色

我们再不要往苦痛的断崖投放目光了

如果一直盯着一颗星，会有种冲动

那么远那么孤寂那么绝无触碰的可能

却散发这么细微的光

默默呼唤着某一颗眼球的注意

黑色的山峦还在生长，遮覆了愈多的天空

深草火一样晃动，发散荧光的流焰

立在草丛里跟星辰转动同速变化

名为爱情的荆棘缠绕到末梢

枯死了，雨水顺着深陷的沟壑淋漓而下

她从不曾回来，直到山火生起

    青苦的烂漫

二十棵桃花的粉红和一株杏树的酸涩

故事仿佛从挖井的爆破开始

有时侯还能回忆更早一些的事情

夏日午后是樱桃小丸子放映完毕后的阳光

遍野金黄的油菜花里并没有出现病狗

记忆像放过鸭子的池塘一样渐渐淤塞了

他们的声音和过去的躯体是否真实

可能，做见证的老树也快凋零了

我还在某一个黄昏去过留了印记的地方

放置于时光中防止迷途的标识

把整个光影晕染成如梦地瑰丽虚幻

它也不是白水不是苦汁不是香醇的蜜糖

记忆丢失的竟如此迅速

过去万千光彩变幻的泡影

在一张白纸上破碎飞溅成一副抽象画

这原本可以联系美的根系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万年的寿命

   狂徒的刺青

   

在无人的街上奔跑，地砖青色

月亮很高，云也很高，那是什么？

太古老了，每块地砖都没有棱角

残破的裂缝的突兀的凹陷的厚实的浅薄的

你看着我的眼回答我，我告诉过你多少次

这次不一样了，就像以前每一次

狂徒你真的了解变化吗？

还想从以前的经验中沿袭什么

参天大树被连根挖起，根系向上曝晒阳光

连同长者智者先知圣人在内

每一次从零开始，刷新记录历久弥艰

二十世纪，人类从未如此改变过

我们探索的一切现象规律都要被颠覆

把平面里所有的线条囊括，得不出一个几何体

就这样再无法突破不存在的牢笼

进化就变成了变异，我是一只爬虫

那只巨大的手从街头挥向街尾

我们从来不能自我选择新的轨道

每次都在错误中哀嚎

承受损失承受溃破承受切割承受撕裂

喉咙早已嘶哑，语言都重复太多次

狂徒只顾加快脚步

在这样的夜里寻找这印记原始的出处

   背叛

养活我们的是厚重

花瓣肌肉脂肪和软组织都腐烂在土里

它闻起来臭，他们变为黑土

我们践踏山岭的脊梁而作为人

咀嚼它生出来的浆果

却从不懂它的深邃

以为它的身体里是恐怖的鬼

出于弱智的动物本能

在抬头仰望时崇拜天

它透明多彩绚丽动人总是一眼可以看透

我们于是认为神存在于天空

在我们还没有脑子的时候我们只相信眼睛

我们都想上天堂

可是到头来哪一个人不是埋藏于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