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同

 ◎二章    出院两天后，刘酲意外的收到了魏晨曦的电话，＂嘿！刘酲，我俩要作邻居啦！＂ 刘酲吃了一惊，但也只是一瞬随即冷静下来：＂我住的小区你也租得起？＂魏晨曦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确实，他哪租得起两百平的公寓＂别这么伤人好不好？我们心理医生的工资也是很高的，你往对面看。＂刘酲戴上眼镜，站阳台上往外面细细搜罗一圈，没有发现魏晨曦的身影。 ＂你搬哪儿了？＂＂嘿嘿，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为了避免上次的情况发生，你出事的时候我能及时的救。我在你对面的小区的左边的那个小楼的旁边的后面租到了一套房子。＂＂……＂ 见刘酲没有回话，魏晨曦以为她被感动到了，继续喋喋不休：“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够意思？至少我也是你名义上的Daddy。为了保全你的安危，我可是放弃了我廉价的房租，离事务所超近的距离。＂被气到口吃的刘酲缓了过来。心里暗想，这算是哪门子的邻居？＂魏晨曦，我在签协议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你没有必要履行法定监护人的一切职责。＂说完挂断了电话。 面对刘酲突如其来的冷淡，魏晨曦有些猝不及防。没办法，毕竟刘酲算是他职业生涯的半个贵人。贵人的脾气只能忍着咯。魏晨曦叹了口气，又回忆起三年前刘酲找上自己的场景。       当时，他还只是一个实习医生，挖空心思找来的客户都被划到了导师的名下。而他自己正面临着被诊所用完即弃的困境，刘酲的那一单也是他的最后一单。       他明白老板的意思，嘴上说着等他看完这一期就转正，心里却把它当成可以随意薅羊毛的劳动力。他求过导师甚至践踏自己的尊严卑微的求老板，换来的只是冷漠。        大学生就业岗位本来就少，更不必说读心理系的学生。获得这份工作对他来说很不容易，他原以为自己的认真和能力会换来认可，到头来却只能把自己所有的不甘和愤恨用嘶吼填埋进瓢泼的大雨。他记得自己冲进大雨里，扯破喉咙的痛苦。        三年，整整三年的光阴耗费在了资本的无情里，最终将自己撞的血肉模糊。        他想过离开，但看到每一位患者眼底的绝望，心里的深渊，握住他们冰冷的双手，他又觉得他想留下来。为了这些人，为了把他们拉出黑夜，他留了下来，终于把自己的前途留在了黑夜里。有时他甚至觉得他跟那些被困在心海里的人又有什么不同，他们困在自己的心里，而他被困在生活里。他们的曙光，都遥遥无期。他叫魏晨曦，是啊，晨曦，别人的晨曦。        被辞退的那一天，他拿着少的可怜的补贴，蹲在被锁住的出租屋门口，求房东给自己三天的宽限。      快要绝望的魏晨曦就在这时接到刘酲的电话，＂我上次体验过您的心理疏导，觉得很好，您有兴趣作我的私人医生吗？＂      良好的态度，丰厚的薪资让魏晨曦第二天准时到达刘酲所约的咖啡馆，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张令人记忆犹新的脸。＂魏医生。＂＂刘，刘小姐。＂看着刘酲的脸，魏晨曦还是觉得＂小姐＂这个称呼生硬的梗在了喉中，磕绊了一下，像好不容易吐出来似的。      刘酲似没有察觉到魏晨曦的异样，自顾自说：＂是这样的，魏医生。我在一年前患上了精神性的疾病，多次药物治疗无果，我的主治医生建议我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这是我的病历单。＂      说着，刘酲递过去一个拉杆架，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心理疾病发作时的症状，与两年来所有吃过的药物，足足排满了四张a4纸。      惊恐症，抑郁症，焦虑症。每一种发作时，都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焦虑症发作时患者会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瘙痒和疼痛一起挤占了每条神经。砸墙捏着自己的拳头敲脑袋、疯了一般的焦躁，这些都是常有的症状。    魏晨曦余光瞟到了刘酲雪白T恤下不经意露出的淤青和擦伤，大概就是焦虑症发作时所致。    抑郁症发作时，患者会满脑子都是幻想，身体不自觉的发抖，抽搐，甚至发生痉挛，直至休克。    而惊恐症每一次的发作，都是在体验一次濒死的过程，每一次猝死情况都会有所不同。有时是坠入冰湖的寒冷刺骨，或许是曝尸沙漠的高温脱水，又可能是如上次一般巨石压胸的窒息，猫有九命，而对于刘酲来说她早已死了上百次。 魏晨曦胆寒的看着一页页的病例、症状，一个个的药名。心头一跳一跳的，同情的神色不自觉的在眼底漫开。 魏晨曦终于抬起头，＂刘小姐＂＂叫我刘酲就好＂＂那，刘酲，冒昧的问一下你有自杀的倾向吗？＂ 刘酲微微眯眼，狭长的眸子里寒芒一闪而过。 是我的错觉吗？魏晨曦心想，刚刚刘酲的眼中似乎有寒光，那缕光芒让他想到了某种野兽在嗜血撕咬猎物时的残忍。 可仅仅一瞬刘酲的眼神就变得柔软而平淡，露出似是虽觉得有些冒犯，但可以接受的神情。嘴角带笑：＂不，我一秒，也不想少活。＂ 魏晨曦此后每每回忆到此处，都会觉得这是刘酲对自己笑的最真诚的一次。但是随着魏晨曦越了解她，这笑就越发让他毛骨悚然，心惊肉跳。 ＂还有一件事＂刘酲依旧带着笑说＂我需要您当我的养父。＂此话一出，如惊雷，在魏晨曦的脑海炸开。他瞬间明白，这才是这个工作的真实内容——当爹！ ＂这，这并不是心理医生的工作范畴。＂他磕磕绊绊的刚想拒绝， 就听对方再次说＂我的父母一周前在外出差时，飞机失事双双身亡。他们的亲戚和朋友很想领养我，但那也只是因为我的父母把所有的财产继承权交给了我。一个星期后，如果再没有人领养我，我就要被送去孤儿院了。您可以充当我的监护人，不过您不要担心，我不会要求您履行作为监护人的任何义务。＂ 她顿了顿，抬眸盯着坐在对面的魏晨曦。吮了一口咖啡，继续道：＂作为回报，我可以帮您自立门户——独立开设一家心理咨询工作室。在您的盈利中，我只要10%。从任何意义上来看，这笔交易您都稳赚不赔。＂ 魏晨曦很难相信这是一个11岁孩童口中说出的话，不由得傻坐在原地。在魏晨曦愣神的空档，刘酲将手中的黑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来＂魏医生，你可以考虑考虑这笔交易，三天之内，请您务必回话。＂ 而两天以后刘酲就收到了魏晨曦的回复，挂断电话，刘酲的嘴角微微上扬，那缕极危险的光又重新溜回了深棕色的眼眸。 那时的魏晨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缕光芒照耀的无处可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