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红莲4（巍、宫、夜）
什么是人？
一个人活着的证据是什么？是肉体还是灵魂？
若说是躯体，那么假设一个人遭到意外，他的躯体都换成了义肢，只有大脑存在，那他还算不算是个人？可能在外人眼里，他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但在家人眼里，他就是活着的。而在古时候，人们更是相信有轮回，有夺舍，有升仙。好像灵魂才是更好的证明，只要灵魂还在，换了个躯体，这人也还是在的。
那灵魂又是什么？它是那么的虚无飘缈，记起前尘，那就是前世今生，所以灵魂能等同于记忆吗？好像又不能。一个人若没有了所有的记忆，全部空白的话，那他算不算活着？面对这么一个行尸走肉，很多人也还是会认为他是活着的。那灵魂到底是什么？记忆？特质？习性？这个时候记忆的地位就会变得很奇妙，它到底是重要还是不重要？
沈巍从小就知道这个问题对于父亲很重要。若是其它人执着于这个问题，或会被称为哲学家又或是吃饱了没事干。可偏巧他的父亲有实力、有财力、有人力，所以从他有记忆起，那个人就在着力于研究记忆的重置。甚至为了这个研究不惜倾尽所有，只为一个在沈巍眼里可笑的、虚无缥缈的目的。
虽然当年研究的相关材料与数据都记在他的脑子里，但沈教授并不打算重蹈覆辙，照比什么记忆重置，他倒是对大脑功能的开发与大脑病变的临床医治更感兴趣。毕竟记忆重置就算成功，在他眼里就和制作傀儡或复制品一样，永远不能与正品相提并论，没有多大的可行性和现实意义。毕竟人之珍贵，不就在于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么？就算是长得一样的双胞胎，也各有各的特点。但在临床医学上，大脑功能的开发与病变的医治，却更被人期待，比如如何唤醒植物人不是更有现实意义吗？毕竟只有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现在他研究的主要是大脑在什么状态下会被什么激活，其功能是否会发生什么变化，又或者说可以要用什么样的声音、图像或者激素水平来刺激大脑的哪一个部位，从而带动相关的感官与功能的变化。
当年父亲的研究也试过在人脑内植入芯片去刺激，但好像信息植入的效果会比信息调取出更为容易一些。只是现在他没办法也不愿意再用活人来做实验，死人的大脑，很多功能都停止了，所以目前只能依靠一些零星的数据对比以前他记下来的活体实验的数据来进行推断。不过研究的同时，倒是发现了部分药物对大脑不同区域的刺激作用，比如可以有效延缓阿尔海默茨氏综合症；也比如验证了一些所谓的早教做法是否真的能促进儿童大脑的发育等等。从而推动天成生物的药物研发与营销，深受家长与老人的关注，一时间也算是风头无两。
沈夜看了看表，又看了看一陷入实验中就忘记时间的沈教授：“哥，初步的数据已经收集完毕，剩下的都是数据后续处理和建模的事情，你在这里盯着也没什么用。反正关于进度的问题我这边用手提电脑也能监控，既然在哪都一样，不如我们收拾一下，回去吃饭吧。今晚我想吃你做的菜了！”
沈巍想了想，觉得弟弟说得有道理。今晚还要给宫铁心送饭，也不知道他那具巨人观处理得怎么样了？说不定还要再帮他一把。现在在这里等着，确实没太大的用处。他抬起头，笑着脱下手套，活动了一下因为过于专注而略有僵硬的颈脖：“好，都依你，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沈教授看着自己的弟弟，今天下午确实辛苦他了，要不是有他的那套程序在，也没有这么快能够弄好，这么无聊的事，也难为这个昼伏夜出的人陪了自己一天，是应该好好犒劳一下这位大功臣。
“不许点菜啊，我回去看一下家里都有什么菜，我就给你做什么。”他早有预料般在沈夜开口前，先一步封住了弟弟的念头，这个祖宗，要是由着他来，今晚上能点个九大簋出来。顺便打了个电话给厨娘，让她可以早点下班，今晚不必要忙那么多了。
“好，走罗，哥。我要吃红烧肉。”一离开数控台，大型犬科挂件又自动挂到了沈教授的身上。不点菜是不可能，难得哥哥答应亲自下厨，而不是由厨娘来做。不是说哥哥做得比厨娘好吃，更多是因为做菜的人不同，吃起来感觉就不一样。更何况从小家里要是想偷吃点什么，基本都是由哥哥瞒着父亲，偷偷下厨做，然后三兄弟躲在厨房的角落里迅速将食物毁尸灭迹。所以现在回想起，总觉得吃着哥哥做的菜有种莫名的快感。
“都说了，不许点菜。”
“知道啦，哥，可是我还想吃清蒸狮子头！”
“……”沈教授快走两步，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实在不行，那三杯鸡、麻酱拌面、蟹黄包、龙井虾仁也可以……”只是身为一个称职的挂件，又岂是沈教授走得快就能摆脱的？沈夜伸手勾着哥哥的肩，将他牢牢的固定在自己的臂膀，确保下巴能准确无误地钉在哥哥的肩上，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看着这样粘人的弟弟，沈巍叹了口气：“好的，今晚在你的梦里，什么都会有的。”
沈夜闻言整个人都炸了起来，双眉竖起，双手抱紧，一口就轻咬上哥哥的耳朵：“哥，你不疼我了？！你这个喜新厌旧的男人，我不是你最爱的弟弟了吗？”
“拜托，我哪来的新？”沈巍无奈的伸手将叼着自己耳朵说话的弟弟推开一些，两人现在已经因为太粘在一起，而走得磕磕绊绊，“好好说话，好好走路。没个正形，一会要是摔倒了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家？”
“二哥就是心啊，宫铁心嘛！你都要给二哥送饭了，你还不给我做？”沈夜吐出哥哥的耳朵，嘟着嘴，往旁边挪开一些。
“阿夜，你今年三岁吗？二哥的醋你也要吃？”
“就吃！而且我今年五岁了！”
沈巍很无语的看着这个三十岁的男人厚颜无耻的说着自己才五岁，还一脸的我自豪、我骄傲、我高兴、我乐意的表情：“……你的脸呢？”
“脸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哥哥，不要脸。”
……果然不能和他比下限，这个弟弟好像真的不知道脸为何物。这么大个人了，对象也不好好谈，一会男的，一会女的，没个定性。
“我不管！你就说我是不是你最爱的弟弟？”沈夜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又粘了上来，舔着哥哥的耳朵，从耳珠到耳廓，从耳背到耳窝，一点都不放过。
沈教授被弟弟舔得发麻木，只能伸手去推人：“……滚开！”无力的咒骂，急促的气音，听在沈夜的耳里更像撒娇，声声撩拨。
“你这个薄情的男人！当年的海誓山盟呢？说好的不离不弃呢？”
“……我们有过这种东西吗？”
“我说有就有！”
……沈教授只觉得太阳穴忽忽地涨着，脑壳子就从没这么痛过，这段到车库的路为什么这么长？
“你就说今晚给不给我做？”
“给！给你做！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行了吗？我的祖宗！”
被吵到头晕脑涨的沈教授，一点都没意识到他们的对话里有着歧义。而磨得一个承诺的沈夜也开心得笑眼弯弯。还好这一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要不非得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不可。
两兄弟的拌嘴声，零零碎碎的撒在风里，是那么的温暖。沈夜开心的搂紧了哥哥的脖子，还好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还好哥哥还是他的哥哥，就这样一辈子就好。
从小他就喜欢粘着哥哥们玩，但是从他记事起，大哥就很少能光明正大地跟他们一起玩，除了平时大家吃饭时可以见到大哥，其他更多时间大哥是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不让出来。父亲总说大哥的身体不好，不能到处跑，不能晒太阳，不能总是和他们出去玩，要在家里静养。在吃饭的时候总是另外给大哥夹菜，多是清淡的素食，说是大哥肠胃不好，太多的肉食消化不了。
可是两兄弟还是喜欢偷偷地跑过去找大哥玩，因为大哥的脾气很好。记忆中只要每次父亲上班不在家，他们找到机会便会偷溜进去。每逢进去时，大哥总是在看书，他好像总有看不完的书，如果不能将父亲留下的内容学完，就会挨骂。不过就算是这样，只要看到他们进来，大哥就会高兴得双眼发亮，就算不能与他们同玩，也喜欢看他们玩。而且无论玩什么，他就算不会，总是输也不发脾气。输了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被弟弟笑，然后等弟弟们教他。沈夜很喜欢那种一边怼大哥，一边教他的感觉，非常有成就感。那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大哥白白净净，柔柔弱弱，乖巧得很。好像身体真的不是很不好的样子。他想保护哥哥，也希望哥哥能够快点健康起来，自己保护自己。
没想到现在长大了，小白兔也学会怼人了？不过怼不过三句，还是那个会心痛自己的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