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者之灵（七）【卡兹戴尔】【巴别塔】【博士】【剧情】
“
霍伦海姆战役 第四天凌晨
天空一点也没有亮。夜的墨色浓重，从头顶浸泡下来，涂抹到整片大地。星熄灭了。
穆勒骑上马，看着那个模糊在他眼中的城关。它的轮廓隐在黑暗里，静悄悄的，但穆勒知道，一旦他们发动攻击，它就会爆发出璀璨的火焰，击碎胆敢来犯的一切敌人。
前天晚上发动了夜袭，损失惨重。对方将计就计，直到他们几乎碰触到地面部队的前线，终于发现了驻扎关外的反埋伏时，猛烈地发动了反击。炮弹从地上和城上同时发射，近战兵种趁乱袭杀，接着是雨一般的箭落在步兵、指挥官和其他一切敢于近前的人脸上。
连一次像样的接触都没有，他们狼狈而逃。踩踏事故造成的伤亡不比杀伤少。
第一天，三次进攻，全面失败。从骨干指挥官、贵族将领，到骑兵、炮兵、术师、弓弩手，到所有士兵，敌人给他的军队的一切方面给予沉重的打击，士气更是毁灭性地低落。
第二天他继续进攻，因为他自以为两万大军会赋予他绝对的人力优势，侥幸地想通过车轮战消耗守军的精力。可他错了。仅一个上午，他就发现敌军士气不降反增，岗上的伤员甚至越来越少。
他怎么会忘了，敌人既然埋伏了上千人在关后，为何不能利用这些人同样玩守城的“车轮战”呢？
他的大军中，第二天午后刚刚到了五千人，而他最初的六千人只剩下三分之一。
于是直到第三天，他没有再组织任何进攻，仅仅在阵前叫骂。当然不会有用。
可摄政王立刻给予警告。他即将亲临战场，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
他已无路可退。军队固然难以割舍，可跟他的战功、摄政王的信任，跟生命比起来，又如何呢？
昨夜两万大军到齐，他咬咬牙，决定今天拼命攻下烁银关。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一座小小的关卡真的有可能消耗他两万大军。但现在，他甚至连对面到底派了多少人都不知道。更加可怕的是，侦察兵报告，博士回来了。
最开始的进攻没有看到博士的身影，而昨天城中疑似迎接了什么人。这个人，不，恶灵，回来亲自歼灭他了。
他长出口气，有气无力地下令。
“进攻！”
果然没有打下来。
率领万余人轮战近三个小时，再怎么拼死进攻，穆勒也不得不让军队退回暂歇。
之前几个守城将领的指挥已经堪称娴熟，而如今博士的指挥简直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总体防御策略与之前没有区别，但由博士改进了无数个细节之后，就有了云泥之别，战场上好像没有一个细节能逃脱他的眼睛，每一次命令发布的时机都恰到好处，整个战场各个部分和环节配合得如此默契，好像由一个人作战一样。
但世上并不缺乏好指挥官，比如殿下就是，这还不值得穆勒如此惊诧、甚至恐惧。真正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战争不只是战斗而已。殿下指挥若定屡战屡胜，是有一大批能臣在背后辅佐，为他规划治军方略、帮他研究军事理论和器械，甚而替他处理内政、保证源源不断的后勤供应、计算长远大计、争取综合实力对南方的领先优势，才有他在战场上尽情挥洒的可能。
可博士只有一个人。他是特蕾西娅一切战略的制定者，是全军的总架构师、总指挥官，是大政方针的指导者、执行人，但他为什么还能有如此的实战指挥能力？世界上难道有从宏观到微观、从战略到战术，无一缺漏、全知全能的人吗？他是机器？
穆勒不敢细想，他也没有细想的时间，因为侦察兵又跑进来报告说：“报！南军好像撤退了！”
又是撤退？穆勒顿时警钟大作，难道同一招还想骗我两次？
他左右为难，问身旁的将领：“他们……这是真撤退还是假撤退？我们追还是不追？”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没人答话。过了半晌，还是副官勉强回答道：“侯爵，如今恐怕不是担忧是不是圈套的问题，殿下催得急，哪怕是圈套也得去啊。同一个招数，我想那博士素以谨慎著称，恐怕不会使用两次。只要我们摆好阵型严阵以待，逐步推进，就算有埋伏也无妨。而且，您看，他们打得好好的突然撤军，会不会是其他地方遇袭，军力不足、紧急抽调？”
对啊！穆勒一砸拳头，殿下不是说有一支军队从西面偷袭吗？如今虽然他们大概还没到，但也许博士就是调军去抵挡他们，根本不是对自己的圈套呢？
“好！”穆勒说，“那我们就稳步推进去看看！”
穆勒这次谨小慎微，一进城就在关后摆开阵势，迅速掌握城防设施，还几乎挖地三尺确认了没有地雷。他等了半天，不见有人回来攻打。
难道真是撤走了？
观察城里的各种迹象，也都显示他们走得非常匆忙，城防炮的弹药还很充足，军粮也没有带走，甚至还有些士兵的个人物品落在这里。这绝对不像有计划的撤离。
“看来，博士是真的撤走了。”副官脸上终于显露出放松的笑容。
“侯爵，您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穆勒沉思片刻，斟酌着开了口：“……如果博士真是紧急撤离，我们现在应该追击。但也不排除被路上反击的可能。嗯……”
他抬起头来，“留一千人把守烁银关，你们时刻都要保持警惕，发现任何敌人迹象立即报告。剩下的人，跟我去追击敌人。”
“是！”众将齐声应道。
可穆勒追着追着，来到一片逐渐开阔的旷野，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因为大军的脚印在这里分叉了，而且是向着四面八方几乎成圆形地发散开去。
穆勒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就追正面的！他们脚印这么分散，一定是想诱使我们分兵，从而各个击破。我们不能上当！正面这个还有车辙，不管是运粮车还是指挥车，一定是他们的主力！”
于是，穆勒大军浩浩荡荡沿着这条路追了下去。
半天后。
博士坐在车里，拿过情报员刚刚收到的密报。看完后，他不动声色地把纸叠起来收好，问通讯员：“穆勒现在追着谁？”
“十分钟前观察到的，他现在还跟着我们。”
博士轻轻点头，看看窗外天色，已经迫近傍晚，于是说，“电令全军，我即将转向左翼汇入那边的队伍，叫他们准备接收，我到后两翼立刻掉头返回烁银关。对现所在部队，叫此前公布的名单上的人过来乘车，跟我一起走，其他人继续前进，引诱穆勒。务必保持合适的距离，他们看不见、追不上，但知道我们就在前面。”
“是！”通讯员领命，开始工作。
在众人认真工作、无人注意自己时，博士找到亲卫，低声耳语：“通知公爵，计划中止。”
特雷西斯正乘坐载具前往霍伦海姆。传令兵急冲进舱室，“报！特蕾西娅突然出兵驭龙关，现在已经击溃了我守军！”
“出兵驭龙关？在这个时候？”特雷西斯一时无法理解。难道企图向我纵深前进，从东面对我侧击？
“而且……”传令兵有些紧张，“当地守军战败前，报告说……看到了特蕾西娅本人……”
“本人？！”
特雷西斯沉默下来，他慢慢向后倒去，盯着传令兵看，然后慢慢自言自语，“拿自己当诱饵……”
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吞呢。
“你电告雷曼，让他留下一万人继续前进，亲率两万人，和舒尔茨全部三万人一起东进，从各个方向包围特蕾西娅，切断一切可能的逃跑路线，不惜一切代价，务必消灭她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