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存在的CS：GO

“CG：GO是什么？”我妈问。 “FPS......枪战游戏，打枪的。”我说。 “爸爸以前是不是打过这个。”她问。 “是的。”我说。 我爹以前爱打CS。那时候他还年轻，我还小，我们乐呵地过着穷日子。我们住的地方同他的公司隔了条河。房子小，一栋楼小小的四方豆腐似的，钻了几个房间。我们一家在一个房间，没有桌子，只有一张床。豆腐的其他地方填满了人，那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人。 我爹在家里会“宇增！宇打！”地唱粤语歌，会抢了电视看纪录片，但不打CS，他会在公司的工位上打CS。我扒在桌子上看他打游戏。 看他打游戏，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他在买装备的时候。我们小辈只会拿个鼠标单出一把枪，他却以老手姿态飞起几个快捷键，手像弹钢琴似的在键盘上弹几下，电脑就冒出些可有意思的声音来：“顺唰顺唰”连起的脆响，干脆利落，多熨贴；“嗝嘟嗯”是连在一起发音的，拖得长些，后面又会急促地顿几转，感觉像是在轮子飞转的自行车上扯几回手刹；买完装备时人物略带气音而又低沉的说上一句“go go let's go.”。等等声音，怎么着都是很难忘掉的。 他的实力如何，至今不详。我没有看到过他去网吧或是与公司里其他人一起玩，不知道他在碰上人类对手后会怎样。但起码比我强。大概三年前，初二到初三的暑假，我闲来无事，用母亲的电脑打CS，那台电脑是10年前的东西了——所以才能到我手上，后来报废了——带不动太高的版本。我从小的资源网站上觅来一个久远的版本，与他玩的版本相去不远。我太久没用电脑玩游戏了，也可能是因为我真的菜，和机器人打几轮竟输的连买枪的钱都没了。我正打算E一把，他路过，看到了，说了句：“起开。”自己坐上去：“他——妈逼的，怎么没钱了。”然后玩了两把——或是更多？——把经济拉回一千六。“自己慢慢玩去。”他撂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在我面前打CS，在这以前很久和以后很久，我都没有看到过他打CS。 他不打CS有许多年了，虽然他仍在打游戏。在刺激战场还正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开始玩吃鸡。他试图带我吃鸡，并有些得意地说：“别人的爹带孩子学习，我带你们打游戏。”但我拒绝了。我不是那个看着他打CS的孩子了，他也不再打CS了。 对于没在打CS这件事，他态度并不萧索。他从不提这件事，也或许他并未意识到这件事。 这也使我开始思考，当他跨过黄河长江来到南方讨伐生活的时候，CS之于他意味着什么。或许是个标点，他的篇章起码可以停顿一下；抑或是那时时间太慢，他有闲工夫去玩CS。 那是以前的他了。现在他混出头了，成了赚大钱的老板，我们住进了宽敞的房子了，员工们也能买上房子了。他白手起家，以惊人的毅力给他从老家带过来的员工们一个交代，让他们可以撑起北方两个村子几户人家的天。但他已许久不打CS了，虽然他尚且还有精力玩游戏。 或许哪天我有电脑了，可以真真正正的打CS：GO了，他能给我露一手。但他会各种新兴的操作吗？毕竟他已经许久不玩CS了。他不在的时间里，好多都变了。 更何况， “最近他老是跟我说，他打不中人了，我就感觉挺......感慨的。唉。”母亲接着说。 是吗，他打不中人了。 在那时，我才突然彻底认识到了一件事情。虽然他尚且还有精力玩游戏，但他已经许久不打CS了。当我还在凭着狂妄的姿态任着水龙头淌水时，他已经到了不得不稍拧紧些水龙头的时候了。水龙头流出的水太少，不足以让他拿去浇年轻时养的花了。 有人说父亲是一个不堪的斗士，在我眼里他并没有什么不堪。 但他确实丢下了一个会打CS：GO的人。 那个人已经走了。时有回头，但是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