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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丑和公主的魔法:从《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联想到《千年女优》的一些思考

2023-04-05 00:19 作者:biggirlgirl  | 我要投稿


楚楚 评论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2023-04-04 21:19:07 北京

这篇影评可能有剧透

看完了《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

想起来这个摆鬼脸的习惯我也从很小的时候养成了,现在依旧不能摆脱,当然没有电影里那么夸张和戏剧化地【也可能只是我自以为不夸张,别人是否感到冲击我真不确定】。

不过主导做出摆鬼脸或故作丑态这一行为的目的和意图却与松子截然不同,松子是为了吸引父亲【逗他开心】,我似乎也有这种心理成分,但是浓度不是很高,而青春期开始之后这一动作姿态的目的就十分明显地切换为另一种愤怒且无声的反抗【故意恶心他】,主要是反抗父亲对于我穿着的评价【不够女人味】、【女人应该。。。】,而我因为种种原因确实几乎不敢打扮自己或者尝试一些着装,运动装是我最爱。

随着成长,意识是有通过阅读以及朋友圈的扩大而进行定向修改的。童年时期印象较为深刻的是我在水池边刷鞋子,弟弟在院子里练习骑自行车。为了博得父亲关注以及逗大家开心,我会做一些夸张动作来缓解自己被边缘化的无聊感。青春期一次饭桌上会故意顶撞父亲说女生穿什么样的衣服好看的说法,而做出故意摆丑的样子【我就是不满足你的女性期待!】。目前回忆一下,小时候确实是会对女性的着装十分好奇,也会因为穿小裙子而开心,而后期很模糊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可能是从发现父亲藏在柜子里的录像带封面夸张的女优封面开始,不再敢穿裙子,可能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并没有处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扯远了。。。


电影叙事自然有很多并非自然的地方,就像松子,比起一个具体的人的故事,松子就像是每个女生特有的一种抽象情感的具象化处理。我感到荒唐夸张好笑离谱,却又隐约因为那其中的可信性延续着阅读。就像松子看到台上的公主,孩童时候无论怎样环境里的孩子恐怕都难挡这一梦境的诱捕,尤其是女孩子,可能大多都体验或者憧憬过一个完美的样子——一顶象征众人之爱的闪亮亮的发箍或王冠、一条延续母亲身上美丽形式继承的蓬松雪白的裙子、一个作为“孩子”用来训练母爱的圆滚萌宠活玩偶、一个作为守护者、跟随者的王子。

[这或许就是全能女性(或许也是全能男性,哈哈,尽管目前大部分男权社会对于男性形象的塑造是基于最后一点的寄生)的形象或处境幻想——“众人之爱”【社会身份、道德拥护】、“女性魅力”【形式之爱、女体形式、性魅力】、“母爱”【博爱、幻想之爱、平等之爱】、“男性魅力”【力量、事实、信任】。emm,或许还可以有一个用来抚慰逗弄取乐和遗弃的小丑。]

在很多家庭中,女儿是被簇拥的“公主”,不过电影中,松子似乎,似乎是更注意到了小丑——小丑具有另一种魔法,它可以逗得所有人开心,甚至是象征整个严肃社会秩序的父亲。魔法一旦获得,松子就再也无法回到甘于忍受和理解的父亲的沉默——松子不断使用【挠这个严肃秩序的胳肢窝】的魔法能力,第一次发现可以逗父亲开心之后【秩序的缝隙】,而逗乐父亲似乎默许了这种不符合秩序【或者是秩序本身的不一致也说不定】、但在松子看来至少获得了父亲的关注和反应。这里实现了一种颠倒的享乐机制,松子通过挑逗机制来逃避了自己内心真实需求【如果她真的实现与父的沟通或者发现父亲的爱,或者是以自己逗父亲之笑满足了所谓交流,那么就不会因为父亲的偏爱而发火。实际她在用小丑的魔法压抑自己渴望成为公主的内心。这种事很常见,她因为自己的付出不得想要的回报而委屈——我都那样懂事、不找你麻烦还体贴地逗你开心了你却看不见。】,甚至说建立了她内心中两者的等效性,也即通过挑逗机制的非一致性实现内心情感需求。荒诞的在重复下就成真了:

父亲的死与迟来的爱成为松子内心永远的匮乏和欠缺——她将不得不认同这种“付出而无回报”的委屈,因为她无法再向父亲真正说出诉求——“我也渴求你的爱”。


台上被众人围绕的公主歌唱着的耀眼而神圣时刻,凸镜头变形的影像与松子发亮的眼睛之间的正反打,像是该童话图景被吸入松子深处。“走在糖果树下,魔法鞋在森林跳舞,没有人不喜欢我的笑容,所有的语言都是音乐”。在松子的内部住进了一个歌唱着的公主。

松子不是在小丑与公主之间选择了小丑,而是将两者合并到了一起,小丑就是公主——另众人朝拜的神圣等于另众人捧腹的怪诞。

于是松子发现,只要一切外部可以过得去,自己就可以过得去。

对于幸福快乐的理解,似乎只有苦痛需要赶快忍受过去,赶快迎来希望和欢乐,哪怕它只是像父亲的一个笑一样短暂而疲惫。但就是这一短暂的瞬间让一切负担和责任那样沉重和难以忍受。这又何尝不是很多人的感受。

松子孩童时期的全能幻想没有被阉割成功,诡异的是本来另她痛苦的付出式【无果的爱】也被缝合颠倒至对于自身爱的激发或者启动机制之中,这也成为她注定被所有人蚕食、包括后来的故事听众所蚕食的原因。

松子的一生对社会他人而言一旦被讲述出来就是美味故事,对于个体而言则是每个人都试图躲避发生和承认的悲剧。本质在于“父亲”(社会机制秩序)的笑是不被“父亲”纳入自己一致性的认同之中的(社会道德秩序),这也是为何松子在戏里戏外很多人眼中成为了那个被嫌弃的松子——从一个【老师】到【洗浴中心的服务女】到【性服务的女郎】,再到【一个普通男人的妻子】、【自己学生的爱人】、【黑涩会成员的女人】,【一个独居在垃圾堆中的老太婆】。

这一切不就像每个男人甚至每个成年人都看过、却闭口不言的黄色录像带吗。作为一个故事或者作品,观众喜闻乐见,作为一个人、个体的经历,观众恐惧悲剧的历史本身,因为它揭示出作为一个人、个体内部所包含的可能性、以及机械重复感。伯格森论笑时,谈到笑本身也是一种“伪和解”,也是“逃避人的机械感”,《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就像舞台上的小丑,节奏情节表演时而贯穿在这种第三人称视角下的夸张逗弄下,完全与观者自身隔开显得荒诞、可以不顾忌的随时再哈哈大笑。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同时是社会上被社会道德所嫌弃的一类社会机制、一类处境、一类行为模式、一类选择、一类情感模式、一类具体情况。历史丑不堪言,熬过去,我们就进入圣洁的天堂时刻【贤者时间】,重新得到价值评估?电影的结局在我看来反而是讽刺的,因为我们就是在一遍遍地“等一切过去”中一遍遍地对一些视而不见、对一些割弃和屏蔽。



看电影时的我一直在思考一个小问题,父亲为何在看到小丑和剧场中轰然大笑时无法笑,而松子扮演鬼脸,父亲似乎如释重负地笑出来了。


《千年女优》是一部今敏导演的动画电影,该影片讲述了一个追逐恋人的女郎不断追逐不可能的恋人一直到死后的故事。与松子相同的是,千年女优中的女性形象千代子也在追逐一个【不会被回应的爱】,千代子因为少女时期邂逅一个东北的画家【二战时期被追杀的共产主义者】、帮助对方逃脱追捕并偷偷收留其一段时间养伤,在此期间少女接触到一种全然陌生的社会领域结合青春期爱意的萌芽,一个理想的恋人自此扎根心中(并且画家的死也导致她永远追不上这位爱人),并随着千代子的成长而不断成为其生活实践的信仰、一种追寻的抽象理念指引她不断追逐。

而与松子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部电影的女郎是被众人视作爱慕对象的,被众人簇拥的【公主】。

千代子的一生投身于影视行业,致力于自身的极致表演,不断地在影像中重复追逐她的理想对象,不断通过她的追逐刻画和接近她的理想对象。

投身影视行业、制作最好的作品,无可避免地承担起社会责任,参与社会机制同时在社会道德中占有一席之地,无论如何也比松子逃离老师身份、去做性女郎要体面的、和正能量的多吧。所以大家嫌弃松子、却爱慕千代子,人人都渴望成为千代子却不想承认松子的存在。

哎,人类,肉体的野兽与渴望摆脱肉体的所谓灵魂并存。【小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的将来闪闪发光,但长大以后,自己的梦想,却没有一个能够变成现实,既痛苦又对不起自己。总是抱怨。我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生活无聊,因为我总是指使你干这干那,却什么都不做。人的价值,不在于得到了什么,而在于付出了什么吧。】电影第三人称视角,也就是松子的外甥阿笙,阿笙和松子也很像(平成时代窝在家里撸管打发时间的失意宅男,黄色录像带链接的另一端),有人追求梦想、包装梦想、贩卖梦想,就有具体的每个人承受的美丽幻梦的现实,我们站在梦的不同位置做着整体的梦,离开了簇拥梦的梦没有梦的华丽和魅惑,而站在了所谓顶端的所谓实现梦想的人不过活在所有人想象中、包括这个人具体的本身也要面对沉默的现实的背影。

但是,松子和千代子都是最纯粹的梦本身,她们与梦同构了。一种不断不断追求的力量会从人的内部涌现。松子死之前再次萌发的那种想象。平成过于富裕的时代提供了太多逃避窝点,不同的人可以逃进各自小窝打手枪,不再触及他人,不断逃离他人变得比松子年轻时候好像更为轻松地实现。与此同时,坠入更加沉默的现实。在这个层面,松子与千代子都象征那种属于个体的生命张力,甚至说松子的生命力更为强劲张狂,就像疯长的野草,无论多少次,想要接触社会、链接他人,而不是阿笙这样在物质的浸泡中疲软无力,甚至直接被动地像牲口一样被喂养。

梦,迷人闪耀,但并不唯一是那个。它有了具体生命个体灌注和开花才显得那样动人。在没有看到之前,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我们迷恋的到底不是梦本身,而是执着做梦的人这行动的过程所彰显的力。

最后,想起最近在看的一本书和另一个电影,似乎可以串联起来,不过不想赘述了。

书是讲述日本泡沫十年的非虚构访谈作品《妻子们的思秋期》,其中对于“妻子”背后所忍受的折磨和症状的描述例如性瘾、暴食症、寂寞的妻子等都可以看到松子的影子,松子就是症状的具象化,她没有追逐“稳定、像样的社会身份”[除了第一份工作老师职业,也在最后师生结合中完全破坏掉了],身为女性的她追逐成为“男人/性之爱”——【博父亲笑】【照顾写作的大作家】【验证自己在那个男人那里要超越原配重要性的小三】【成为性工作者】【成为一个男人的妻子】【成为一个渴望她的呼应者(女友)】【成为一个放弃爱的人】。  而与此相反,千代子不仅是剧中众多男性崇敬地爱着的对象,同时其社会身份在剧外也依旧继续被怀以圣洁的心情爱着。似乎千代子所追逐的画家男性只要始终存在,她一如少女一般圣洁、几乎与性和肉体无关。

另一个电影是今敏的《妄想代理人》。松子的一生荒诞地被少年的球棍打死,依旧终结于男性那待萌芽的暴力之中。今敏的《妄想代理人》中,棒球少年成为一个象征幻想凝结成的幻象袭击所有人的现实,令美梦得以维系,令“松子”得以被遗忘。一个属于社会的幻想是覆盖了所有人的,无论这个梦中的人具体站在那个位置上,因此松子的结局似乎在荒诞中更迫近不易被接受的事实的痛感,少年击打了梦,社会中松子是边缘化的肮脏的睡在垃圾堆里的独居老太婆,这一形象在不谙世事的少年眼里恐怕更直接地被其所接受的大块的社会规则划归到【垃圾】的类别里,从而社会整体的大梦操纵着新的不谙世事者挥起球棒,无情地击垮或击碎上一波人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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