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121章 烟火（上）
第121章 烟火（上）
雷娅·舒尔布蕾赫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这种感觉有点像减压时候的感觉，又像是在潜艇里的感觉，总之就是那些在深海中，被巨大的，密不透光的，黏稠的海水包裹着的感觉。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有感觉总比没有感觉好。
发生了什么？对，就在她们就要逃出艾瑞卡的陷阱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了一个背着彩虹色降落伞的少女，用一枚奇怪的榴弹武器掀翻了汽车，雷娅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撞在了方向盘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雷娅努力地试图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回应，这让她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这是典型的被注射了镇静类药物的反应。
被艾瑞卡抓住了吗？盈若缺怎么样？看艾瑞卡当时的样子，恐怕——
雷娅感觉自己已经要窒息了，接下来的几秒，她的大脑都像是被巨大的绝望完全冻结了一样，无法思考。
直到几秒后，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准确地说，是两个，是正在对话的两个人。
努力地将自己内心的绝望情感压下去，雷娅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听觉上，终于捕捉到了一些声音。
“听我说，西塞罗，银日，赏金猎人，帮派，局里的人，调查局……老天，整个光幕市的人都在找你，你没办法独自和他们对抗！”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和你无关，我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我也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另一个声音来自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声，她的声音稍微有点犹豫，但语气却很坚定。
仅仅两句话，就让雷娅的窒息感减轻了大半——显然，这组对话不太可能发生在艾瑞卡或者西塞罗那边的人之间。
虽然也不能排除是西塞罗或者艾瑞卡设局演戏，但仔细想想完全没什么必要。
应该是有人救了自己，希望他们也救了盈若缺。
“听着，我认识一些人， 他们可以帮助我们……我是说帮助你，别这样，你不能就这么死在这里，你还欠我一箱酒呢，记得吗？”
“……我记得，谢谢你一直帮我，这是我家的钥匙，密码是我的生日……过了今晚，房间里的东西就都是你的了，记得躲开走廊上的阔剑雷，明白吗？”
“加西亚——”
“赶快走吧，很快这里就不安全了，想想你的两个女儿，她们已经没了妈妈，不能再失去爸爸……你离开这里的理由和我待在这里的理由是一样，你应该能够明白，这一年，这些年……”
中年女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再次开口，“无论如何……就当我知道吧，就是这里，就是今天，可以了，你们再也不用忍受我的无理取闹，时不时地去局里捞我了。”
“……那好吧，祝你好运，希望我们能再见面。”
“更希望我们永远不需要再见面。”
女人说完话，重重地关上了门，将男人离开的脚步关在了门外。雷娅停顿了几秒，准备开始分析发生了什么。
不过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索。
“你应该醒了吧，雷娅，别急，刚才不方便，我现在给你打针。”
是盈若缺的声音，这个声音有点虚弱，却比任何药物都让雷娅感觉到安心，几秒钟后，雷娅感觉自己的手臂被针头刺穿，冰冷的液体注入静脉，接下来的半分钟，她就感觉自己对身体恢复了控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有些老旧的公寓，或者说，光幕市的标准一般民居的卧室里，雷娅躺在床上，昏黄的灯光下，盈若缺坐在了旁边的轮椅上，身上的制服还有许多的血迹，并没有更换，不过身上的伤口显然已经经过了处理，被艾瑞卡砸脱臼的右臂也被接上，只不过被砸断的锁骨没办法很快恢复，因此她的右臂还被三角巾吊在胸前。
雷娅张开嘴，但没说出话，盈若缺会意地抬起手，握住雷娅的手掌，然后咧开有些发白的嘴唇，歪着头露出了一个阳光而热情的笑容。
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好了，现在所有的问题应该都解决了。”紧接着，卧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一个有着棕色头发的女人缓步走了进来，站在床前，单手叉腰，用复杂的目光盯着床上的雷娅，“抱歉因为跟你不熟，所以给你注射了镇静剂，不过再过几分钟你应该就能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了。”
雷娅花了一点时间，借助着昏黄的灯光辨认出了棕发女人的样貌，随后慢慢睁大了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些惊讶，纠结和窘迫。
是的，她认出了这个人，上次在盈若缺请大家团建的自助餐饭店里，这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应该是光幕市刑警，把雷娅堵在了厕所里，差一点就让她拔刀杀出一条血路。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我一直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我叫加西亚，菲奥娜·加西亚，是光幕市警察总局第三刑事科，也是呃……这位小姐，盈若缺的一位亲人。”
加西亚似乎不太擅长这种有些尴尬的介绍，她的目光游离着，似乎比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更加局促，只能继续有些生硬地说出似乎事先排练过的台词，“在你醒来之前，盈若缺已经跟我谈过了，你是叫雷娅对吧，多谢你照顾盈若缺了。”
“呃……没有，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解药还没完全生效，又或者是这个场面实在是太过离奇和尴尬，雷娅也有些发懵，她轻轻摇摇头，给了一个万金油的回答。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也有很多问题，尽管大部分都已经问过李……我是说盈若缺了，但——”
加西亚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她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挠了挠自己棕色的卷曲头发，突然改变了话题，“算了，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在说完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加西亚就如蒙大赦地走出了房间，一头钻进了公寓狭小的厨房。
“你……还有活着的亲人？”半晌，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雷娅转过头，看向盈若缺。
“技术上说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坦率地说，能再见到她我真的很开心。”盈若缺冲着雷娅耸了耸肩，半开玩笑地说，“不用太奇怪，毕竟我是一个伪装者，这里才是我的家，如果我真的愿意去找，也许能找到更多的朋友？”
盈若缺坦然地拿着自己特殊的身份开着玩笑，但这个玩笑给雷娅的不是轻松的感觉，而是巨大的，排山倒海的负罪感，她在镇静剂的残余药效影响下不太利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拉着盈若缺的手就开口解释：“那个，盈若缺，我去了海边，找到了潜艇，我——”
“先不说这些了，雷娅。”然而，盈若缺没有让雷娅继续说下去，她伸出自由活动的左手，拉着雷娅的手，将黑色长发少女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能回来就足够了，能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雷娅张开嘴，苦笑着，最终没有说话，而是点点头，接上了加西亚的话：“先吃饭吧，我带你出去。”
因为镇静剂的效果还没有完全褪去，雷娅微微地摇晃了一下，但还是努力地站稳了身体，黑色长发的少女绕到盈若缺的背后，握住轮椅的把手，轻轻地推着轮椅走出了房间。
“我从小就不太会做饭，又吃了好多年的警局盒饭……总之，只能保证吃不死你们，别对味道有太多期待吧。”加西亚站在狭小的厨房里，灰色的衬衫上粘上了不少油锅里飞溅出来的脏污，棕色头发的女子皱着眉头，但她嘴里叼着的烟和时不时飞进汤锅的烟灰让雷娅也皱起了眉头。
不过，下一秒，雷娅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因为盈若缺说了一句。
“不会，再怎么样你做的东西也比我们在哈萨克斯坦做的炖老鼠更干净卫生好吃了。”
确实啊，就算是伪装者，盈若缺也因为光幕失去了一切，然后在训练营里和大家一起把草原上的老鼠吃灭绝……这样想着，雷娅在心里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再矫情地陷入负罪感的深渊。
“我来帮忙摆碗筷吧。”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桌子，雷娅积极地，或者说甚至有点殷勤地将盈若缺推到餐桌边，然后小跑着来到厨房，打开橱柜，却只发现了一堆落满灰尘的破旧碗碟。
雷娅也不嫌弃，直接撸起袖子，踮起脚尖拿出了碗碟，捧到水槽里，开始清洗。
“雷娅……德国人？”加西亚也没有客套，她盯着汤锅里的炖肉，随意地开口发问。
“慕尼黑，17岁，初中辍学，后来在光幕市恶补了一下，应该有高中的文化水平了。”雷娅轻轻地笑了一下，抬手将黑色的长发别到脑后，开始认真地刷洗盘子。
“那咱们是一类人，我也是混了个高中文凭，就去当绿卡兵了。”加西亚咂了咂嘴，“哎，我好像没说过我小时候不是美国人来着，我智利来的。”
“我小时候对智利的印象，就是有很多的企鹅，是不是真的？”雷娅轻轻地笑了，很自然地打开了话题。
“我可没见过，我出生在一个山中小镇，叫基耶科。”加西亚吐掉嘴上的烟头，也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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