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燐的日常(七)瓦奥莱特风光(下)
他坐到我对面,像个流氓一样盯着我,我害怕他对我图谋不轨,直接传送走,跑去了瓦奥莱特城堡的钟楼之上。钟楼是瓦奥莱特城堡最高的建筑,我站在钟楼里小房间的窗户前,将附近一片城市尽收眼底,大有一览众山小之势。
我搬来一把椅子,置于窗前,坐下赏景。感觉还缺了点什么,便传送回舞厅,取来红酒和杯子,自斟自饮。
天空一片空虚,月亮隐没不见,只剩下零星的星光,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密不透风的黑幕将一切笼罩,在近处,我只能通过城堡灯光的反射认出附近的塔,然而远处却是灯的海洋,干线的路灯将干线照射为光的河流,光河在相对黑暗的建筑中腾跃,就像是铁水与熔岩在奔流,主要建筑被打上光束,穹顶即使在天边也轮廓分明,成为河流边的光的湖泊,其他的高楼也总亮着几盏灯,不甘于在黑夜中埋没自己,要和光的河流、湖泊争胜,于是它们把星空刻到自己身上。
远离了舞会的嘈杂和爱德华的纠缠,我和寂静为伴。没有鸟鸣,没有车行,更没有人声,只有酒瓶和酒杯碰撞的叮叮声——竟能在瓦奥莱特家寻到静谧。衬着反射进窗里的缥缈的灯光,我将灰黑的酒一点点吞下肚,此刻我已经不再品尝酒的美味了,而是把酒的吞咽当作音乐,来给寂静无声的房间制造一点伴奏音。
我的思绪在随意飞翔,我想到了紫,如果在大厅跳华尔兹的是她本人的话,会是怎样的盛况呢?不,应该没有盛况,她大概会闪到腰,然后回八云邸躺着。
我又想到了瓦奥莱特先生这一家。爱德华是霍亨索伦家的二子对吧?瓦奥莱特先生有没有兄弟姐妹呢?这么大的瓦奥莱特城堡只住了他们一家人吗?舞会上并没有见到看起来像他亲戚的人,好像是这样。偌大的瓦奥莱特城堡,明明能装得下好几家人啊。莫非瓦奥莱特先生是后天的吸血鬼?还是他的兄弟姐妹远在天涯海角之外?谁知道呢。
凯茜·瓦奥莱特。可怜的凯茜,被紫附身而被当成了精神不正常的人。可她会不会原本就是因为精神不正常,才被紫利用呢?紫发现了一个喜欢幼儿玩具的超龄儿童,便和她达成个协议,这样也说不定呢。
还有瓦奥莱特夫人我也很在意,舞会她没来吧?对,没看见她。作为女主人,为什么不和她丈夫一起主持舞会呢?疑似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吸血鬼会生什么病啊?还有她看起来是三十岁,吸血鬼是能够永葆青春的物种吧?正常的吸血鬼大抵都会把自己保持在二十多岁的样子吧,怎么她就这么特殊?或者可能是她三十岁的时候被改造成吸血鬼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应该来仔细打探一下瓦奥莱特家的事情,或许在这座城堡之下,还隐藏着什么秘辛呢。
我又将目光投向窗外,黑色的高楼上亮起的灯多了一点,黎明应该要来到了。“咚、咚、咚、咚、咚”,大钟沉重地敲了五下,我及时放下酒瓶酒杯,捂住耳朵,可震耳欲聋的声音还是让浑身骨骼直打颤,余音依然将我的脑子震得嗡嗡直响。
余音停止了,一个声音响起:“你怎么跑这来了?”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凯尔芙里。
我道:“紫大人,爱德华又来纠缠我,他说要追我,我受不了他,就跑到这里静静。”
凯尔芙里嘲笑道:“结果被钟震得六神无主?”
我尴尬地笑笑。
她又嘲笑:“而且有贵公子来追你了,你还不领情?”
我道:“我一点也不想恋爱,尤其是和他。”
她无慈悲地说:“该干活了,我之前让你们挖的松露,就是要在这里卖的。”
原来紫大人挖蘑菇真是为了赚钱啊!如此尊贵的紫大人,竟然也要为生计忙碌,着实让我惊讶。
她从隙间掏出两件黑色斗篷,递给我一件。我们分别披好,披风遮住礼服,帽子略隐面容。她叮嘱道:“动作一定要快,得在太阳出来之前赶回来。”我点点头。
她带我传送到一个城市中的小房子前,一个司机已经将他的车停在路边,整装待发。凯尔芙里打开房门,让我搬出一筐干蘑菇,司机在门口接过蘑菇,把它放在后备箱里。然后我们上车即刻启程,一秒都不耽搁。
路上,凯尔芙里感叹道:“在瓦奥莱特,终于有人帮我干活了,蓝要驻守,橙是个蠢货,不敢带过来,害得我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搬箱子。”
这,搬这么一会箱子,就能累着她了吗?但我说:“帮紫大人分忧,是我的荣幸。”
她很受用,便打开话匣子,随意地为我介绍瓦奥莱特市。她道:“瓦奥莱特市,大概有两千年历史吧,最初是建在河中岛上的小村庄,现在已经是国际大都市了。强到就瓦奥莱特家的上一代,迁来瓦奥莱特时,直接把姓改了,这样就能对外宣称自己是纯种的瓦奥莱特人了。”
司机自豪地插话说:“世界上没人不知道瓦奥莱特,艺术都得以瓦奥莱特为风向标,时尚行业也是。”
凯尔芙里道:“那是,什么浪漫派、印象派的总部都在瓦奥莱特。”
司机道:“哈哈,如果敢说自己不懂艺术,是会遭到瓦奥莱特人的白眼的。绘画、雕塑、诗歌、戏剧等等艺术,你总得有一项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不然就得被开除瓦奥莱特‘城籍’——您是新搬来瓦奥莱特的吧?”
我道:“我只是路过。”
司机道:“啊,这样啊。您得多参观参观瓦奥莱特,您一定会爱上这里的。不如运完货物之后,我直接开车将您送去皇宫博物馆参观参观?”
我道:“谢谢您的好意,不必了。”
他有点惋惜地说:“有机会一定要去啊,世界各地、各个年代的宝物,那里都有收藏。”
凯尔芙里道:“可惜没有机会,皇宫博物馆的开放时间和我们的活动时间是相反的。”
司机尴尬地对我说:“哦,您也是啊。我倒没想到这点。”
路灯下突然出现了细密的栅栏,我们驶到了一座桥上。凯尔芙里问:“白桥上有没有什么新怪谈啊?”
司机道:“今年倒没什么新的,就是有五个移民一起跳河自杀的事,去年冬天的事吧。”
凯尔芙里惊呼道:“五个?发生什么了?”
司机徐徐说:“只是五个无力过冬的移民罢了,东欧近期总有这种事情,没什么可奇怪的。对了,听说底比斯又爆发疫情了,那附近的国家还打个没完,来到东欧的移民、难民总是格外的多。”
凯尔芙里道:“虽然很麻烦,但总归不能让他们困窘到自杀吧?”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说:“那我们小民可管不了,我能做的就只有不去‘移民社区’,和他们各自安好罢了。”
他们不想再谈这么沉重的话题了。凯尔芙里转而向我普及白桥的传说,她道:“传说路易斯八世的王后是在白桥跳河自杀的,后来各个世纪都有人在那里看见这位王后的鬼魂,于是那里成了瓦奥莱特的‘都市传说圣地’。”
司机道:“也有传说说是那位王后的女儿的,还有说是王后和公主一起跳的。说是鬼,其实都是人扮的,总有一些无聊的人在深夜到桥上扮鬼吓唬人,另有一些无聊的人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于是近年产生了一个地下组织‘白桥扮鬼俱乐部’。”
我忍俊不禁。凯尔芙里道:“他们崇尚专业扮鬼,衣服、妆容、灯光,都是极有讲究的。衣服或许会穿一身黑、一身白,或许会穿华丽的宫装来假扮成王后公主,他们基本都会在衣服里夹带合适的灯光,有绿的,红的,还有不停变换的。总的来说,就是闲得蛋疼。”
司机道:“这座桥是怕鬼的人不会去,想见鬼的才会去。所以那个俱乐部的活动,绝大多数结局都是一个人说‘是俱乐部的?’一个人说‘是想见鬼的?’,然后握握手,拥抱一下。所以您看,白桥还能有新怪谈呢?”
我道:“是诶,就算真的有鬼,别人也会说是俱乐部干的。”
我们转了一个弯,停在一个市场前,我们下了车,司机把蘑菇搬进市场里。我看看东方,天已经露出鱼肚白了。
市场还没完全开启,大部分商铺都关着,店主与顾客的数量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我们走到一家精致的店铺里,将蘑菇交给一位满头白发、肥胖的老人,他小心地拿起几个观察,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和司机把蘑菇倒进店里的筐内,给了凯尔芙里一叠钞票。
凯尔芙里二话没说,立即招呼我们离开。在回汽车的路上,她付给司机一张钞票。
拂晓的光正逐渐照亮天空,瓦奥莱特渐渐苏醒了,已经能在路旁见到晨练的老人和开始工作的环卫工了。
我在路上目睹天亮的全过程,看着高楼与绿树逐渐从昏黑中被赋予色彩,看着马路从黑暗的深潭中浮现出来,看着瓦奥莱特从迷蒙走向壮阔,只有仍未关闭的路灯,在天色的照耀下却显得寂寞了。
我们回到小房子时,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探出点头,初升的日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到天边。凯尔芙里从隙间拿出伞,撑开遮蔽阳光,快步走进房子里,我则将筐子放回房中。我们在房门内与司机告别,见司机开车走后,凯尔芙里锁好门,我们把斗篷脱下,她将斗篷和伞塞回隙间,然后我们传送回舞厅门外,走进舞厅。
瓦奥莱特家的舞厅依然热闹非常,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属于吸血鬼的时间了,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的雅兴,他们反而比夜间更疯狂。
许多贵族已经跳厌了舞,三三两两地聚在桌上喝酒聚餐,还有几个少男少女聚众看不可描述的片子,发出阴阳怪气的起哄声,亦有人在打牌,身前摞上一摞钱当作赌资。
凯尔芙里厌烦地瞟过他们,讽刺道:“这些家伙,以为改改姓就能当贵族了?只有像我八云一家这样的,才是真正的贵族。”
我惧怕地环顾四周,搜索爱德华的身影,害怕他又要扑过来。还好,他在看不可描述的片子的阵营中,正忘我地起哄呢。情至深处,他顺便拉来旁边的女生啃啃亲亲。好家伙!
可不知怎的,我有点气愤,也有点伤心,就像真的是男朋友背叛了我一样。不得胡想,他不值得。
一片彻底的嘈杂中,凯尔芙里待不下去了,她向瓦奥莱特先生汇报后,便带我回到她的房间。
终于结束了舞会的折磨!我三下五除二把舞裙、高跟鞋扔还给女仆,换回自己的衣服,立即回到幻想乡。
幻想乡已经是中午了,太阳灼热地照着,我张开双臂,沐浴阳光,感到还是家乡好——不过瓦奥莱特也不错,如果没有爱德华那种家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