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同人】更好的执政官 03
03 奥德赛(上)
事实是不会让步的，要走向那传说中的世界，在那儿，我们最光辉的希望也会熄灭，我们脆弱的孤舟淹没在茫茫黑暗之中。
——古泰拉作品，《到灯塔去》
罗保特·基里曼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一座他自己的雕像，但梅西尼乌斯发觉自己已经不习惯看到原体保持静默的模样了。自苏醒以来，基里曼的表现是如此活跃，沉寂了一万年的磅礴生命力在他的血管里不知疲倦地奔涌。他用带着远古口音的高哥特语下达各种各样的命令或是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讲；他带领军队冲锋陷阵，策动战争，以雷霆万钧之势清扫敌寇，收复失地；现在他又集结了一支梅西尼乌斯从未见过的庞大舰队直奔神圣泰拉。阿斯塔特毫不怀疑整个银河系都没有人或事能阻挡原体的决心。
梅西尼乌斯一生中无数次阅读过基因之父的故事。那些记载和传说描绘了罗保特·基里曼的冷静睿智，他引以为傲的理性缜密和政治手腕，却从未提到过他的激情。
但他是多么富有激情的一个人啊。看看他的眼睛吧，那片毫无阴翳的蔚蓝炙热得能灼伤任何一个胆敢直视他的人。他的姿态，他的手势，他的眼神，他话语里最微小的抑扬顿挫都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他的渴望，展现出一种绝不安于现状的进取心。他渴望一个更好的帝国，并且为之奋斗。他的激情就像一把野火，点燃了周遭所有人心中业已熄灭的希望。他身边的每个人都被他的愿望驱使着，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助力。
梅西尼乌斯也曾怀抱这样的理想，这是他成为阿斯塔特的原因。他想让帝国变得更好，他选择的方式是杀死更多的敌人。然而无休止的战斗磨灭了他的初心，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憧憬一个更好的未来。他的脑海中只剩下眼前的苟且和下一场战斗，然后是下一场，再下一场……帝国捱过今天已经足够艰难，又有谁会去想明天呢？
但罗保特·基里曼会。
他的存在让梅西尼乌斯意识到一切都可以有更好的模样。旧日的繁荣与辉煌并不是传说，它们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并且能够再次被建立——原体是这么对他说的。
一个更好的帝国，一个更好的未来。
这样的愿景不再是遥不可及的空想，道路自罗保特·基里曼的脚下延伸，连结现在和他想要抵达的未来，而梅西尼乌斯希望自己能配得上他基因之父理想中的帝国。
他想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这个想法并不唐突——他一直都在思考如何提升自己——但是第一次变得如此强烈。对于梅西尼乌斯来说，那曾经意味着磨练的战斗和管理技巧，但他缺乏一个榜样。诚然，他向自己的战团长看齐，但他们之间并没有质的差别。他们都是失去父亲的儿子，试图从史料和传承中拼凑出基因之父对他们的期望并将其实现。而现在罗保特·基里曼归来了，梅西尼乌斯也终于知道了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侍奉谁，又为了什么样的目标奉献。没错，他服务于帝国，献身于帝皇，它们伟大，却虚无缥缈，但罗保特·基里曼绝非虚无缥缈之物。
神话降临世间，史诗不再遥远。他的基因之父切实地存在于世，触手可及。他的憧憬，他的理想，他的典范就在他的眼前。
毫无疑问，原体的苏醒唤醒了他内心的希望，那是一种对自我、对未来的期待，一种他并不熟悉的感觉。或许，他想，这就是大远征时代的人们所感受到的。彼时帝皇和他的儿子们带领人类在星海中驰骋，坚信他们会缔造一个光辉灿烂的帝国。而现在，在一万年的黑暗腐朽之后，他有幸像他的先人那样与他的基因之父并肩远征，穿越亚空间的无垠黑暗，战胜虚空中涌现的无数孽物，仿佛当年史诗英雄中的一员。
不，梅西尼乌斯不会这么想。他不会去思考他将被如何铭记。占据他脑海的事实是他的基因之父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当他看到那簇点亮了他的火焰归于沉寂的时候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罗保特·基里曼立于窗舷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外界的虚空。他的办公桌上散乱地搁着好几块数据版，一台古老的沉思者占据中央，正发出持续的滴滴声。梅西尼乌斯确信原体已经获悉了新的待处理事项，但他无动于衷。亚空间的邪秽光芒穿透舰船的玻璃，在命运盔甲上跳动，折射出诡谲的反光，窗舷外汹涌的黑暗疯狂几乎要将他的身形完全吞没。
原体对于一万年后的许多事情都知之甚少，比如大漩涡，但他记得旧日鬼魂的模样。当基里曼看到混沌魔军中那亵渎的倒金字塔造物时，梅西尼乌斯听到了从他喉咙深处咆哮出的名字。马格努斯。
自他们被猩红之王拖入大漩涡之后，原体便陷入了某种困顿之中。从外表来看他仍旧是那个完美的指挥官，他的仪态和神情没有任何变故的端倪，亚空间航行能拖垮人的心智，而原体就像一针强心剂，驱散恐慌，抚平焦虑，给所有不堪重负的忍耐带来一个盼头。基里曼每天都会花点时间在旗舰上走一走，慰问同行的阿斯塔特和凡人船员。梅西尼乌斯知道原体更喜欢留在他自己的办公室里处理各种信息，但他知道他需要被看到，人们想要看到他，而他愿意提供安抚。从某种程度上说，原体的苏醒并没有让他从一尊神圣的雕像变成人，他只是变成了会说话走路的神像。人们只看到了他超人的一面，但梅西尼乌斯看到了他的挣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原体在隐藏着什么，而无论那是什么，都一定是非常糟糕的东西。他不与任何人分享，不向任何人倾诉，但那股压力自他们的远征开始就一点一滴地积累着，而他叛变的兄弟只不过让一切变得更显性了。尽管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梅西尼乌斯很想帮助他的基因之父，但如果一位原体不愿让他得知某事，他又该怎么开口询问呢？
梅西尼乌斯心中微小的不安得到了验证，他的能力不足以让原体分享所有的忧虑。
我必须变得更好。
“维特里安，”原体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我让你久等了吗？”
“并没有，大人。”梅西尼乌斯挺直了背脊，注意到原体冷峻的五官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摘下你的头盔，和我聊聊最近的安全防御措施。”他说，示意梅西尼乌斯坐下。
梅西尼乌斯服从了指令。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原体似乎在仔细研究他的面庞，但那片刻的凝视稍纵即逝，梅西尼乌斯无法分辨这是否只是他的错觉。
“已经按照您的指示优先维护了盖勒力场。所有的力场都以最大功率运转并且定期检查。每个警戒小队的负责范围扩大了20%，通过交叉巡逻来保持效率。新的人事调查报告已经生成，我正在评估各人员对他们岗位的适应性。”
“那些受到亚空间侵扰的凡人船员如何了？”
“正在隔离中，由活圣人进行看管，我不认为有报告指出他们中有任何人的情况恶化到需要采取更强硬的手段。”
基里曼点了点头： “很好，看来这方面的工作不需要我插手了。不过我这次召见你是为了别的事。”
“我认为，作为我的护卫队队长，有一些信息你应当知道。虽然这并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但如果你知道这件事就可以提前为此做好准备。”
基里曼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色执政官的连长。
“你并没有亲眼目睹我的苏醒，但亲身经历了之后大部分的事件，我想你对于我的能力和我的目标都没有疑问。”
“是的，大人。”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如今的状态从严格意义上说并非真正活着。”
梅西尼乌斯如遭雷击。
什么意思？
原体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呼吸平稳，心跳强健。他带领他们战斗，鼓舞他们前进，这怎么不算活着？
“大人，我不明白。”
“你或许已经从各种渠道得知是大贤者考尔制作的盔甲修复了我的致命创伤，让我能够脱离静滞力场。这也会是帝国获得的官方版本故事。但事实并非如此，这道伤口仍未愈合。”
他调整了一下姿态，以便梅西尼乌斯更好地看到他脖子上那道鲜红的创口。
“我被告知一旦脱下这幅盔甲我就会死，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死亡？再一次……离开我们？
梅西尼乌斯感到血色正一点一点地从他脸上褪去。
“盔甲只是保护我的灵魂免受亚空间余毒的侵袭，而真正让我起死回生的是灵族死神军的巫术。我的血管里不仅流淌着恶魔的毒素，还有灵族死神的……神力。”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而我并不相信异形。如果未来有一天这幅盔甲的保护失效，或者我们的灵族盟友决定背叛，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会有一份针对这种情况的预案。”
基里曼继续说着，但梅西尼乌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看到原体的嘴唇一张一合，但他听不到声音，原体脖颈上刺眼的猩红充斥着他的视网膜，一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狂乱的心跳和血液冲击鼓膜的声音。
基里曼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将他从某种应激状态中解放了出来。
“别担心，我的儿子，我暂时没有死亡的打算。我只是需要给每一种可能性制定备用计划。”
“……这真是这个银河系里最糟糕的可能性。”梅西尼乌斯喃喃回应。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微风刮过朽木的声响都比他的低语更加响亮。
“我曾经让我的连长们熟读以我的死亡为前提的应急预案，”基里曼忧伤地笑了笑，“冷酷无情，不是吗？我的战团长反应很激烈。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跳进异形的包围，却在看到这份文件的时候脸色惨白。但他们最终还是用上了这份预案。”
“……”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维特里安，不要让你无法控制的变数压垮你的思维。这份预案只是一个保险，你真正的职责是避免用上它，不是吗？”
“是的，大人。”梅西尼乌斯深吸一口气，“异形的技术……有带来其它不适吗？”
基里曼苦恼地皱了皱眉：“我很想念睡眠，但我不认为这和灵族有关。对现在的情况来说冥想就足够了。往好的方面想，这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工作，而原体至少不会因为缺少睡眠而死。”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的一位兄弟由于某个脑部植入物无法入眠，我认为在整个大远征中他都不曾睡过一觉。既然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
一道雪亮如白骨的灵能闪电划过窗舷，短暂地照亮了他的侧脸。在光影交错的刹那，梅西尼乌斯突然发现基里曼的神情非常疲惫。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正想细看，却只能看到那个他熟悉的、冷静自持的基里曼，仿佛刚才那一瞬只是错觉。
就在此时，两人的通讯终端都响了起来。
基里曼夹起头盔别在腰间。
“看来今天活动筋骨的时间到了。”
“我的原体！”梅西尼乌斯连忙赶上他的步伐，“考虑到您的身体状况，我恳请您不要亲征。”
“不要以为我很脆弱，连长。我可能多了几个弱点，但我仍旧是帝国最锋利的剑。”
梅西尼乌斯并没有以最好的状态参战，他因为记挂原体而忧心忡忡，但他在端起了爆弹枪之后就仿佛吃了安定剂，重新集中了注意力。常年战斗形成的肢体记忆放松了他的精神，一旦上了战场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他所考虑的便只有杀敌和活下去。
这并不是一场轻松的战斗，但一开始很是顺利。原体仍旧所向披靡，混沌的魔军溃不成军。梅西尼乌斯的心结也随着原体的英勇表现逐渐松开。没错，无论如何他的基因之父仍旧是最好的战士。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这次他也会带领他们走向胜利。梅西尼乌斯对自己的原体怀有必胜的信念——直到织命者卡洛斯的咏唱完成。
他惊恐地看着数道璀璨的魔法能量从原体的双目和口鼻中涌出，化为水晶的锁链将他禁锢。他像困兽一样怒吼着，在短暂的片刻里抵抗着束缚站起身来朝奸其大魔轰出惊天一击，却终究没能挣脱混沌的邪法，再度被水晶锁链压制着双膝跪地。卡托·西卡留斯咆哮着想要破坏法术的阵眼，却在魔军的层层防守之下无能为力。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这就是为什么猩红之王的战士们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将他们拖入大漩涡之中。自始至终，混沌的目标就只有原体一人。恶魔以原体的性命为要挟，狞笑着命令帝国的战士放下武器。
梅西尼乌斯在那一瞬忘记了如何呼吸，手上的爆弹枪掉落在地上发出铛地一声响，
我们会失去他。
我会失去他。
恐惧攫取了他的心灵。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