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冲|林小庄】长夜未尽，共待黎明（二十六）

       池诚的火柴厂发生了一场火灾，库存的白磷损失殆尽，但被服厂的工作让池诚分身乏术，于是火柴厂只能暂时停工。

       几天后，被服厂生产的战略物资在池诚的监督下顺利装船并出港。叶冲与池诚一同站在码头上，目送着军船逐渐远去。

      “总算结束了一件事，今天晚上能稍微睡个好觉了。”叶冲伸展了一下双臂，轻松地说道。

       池诚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几秒，说道：“冒昧地问一句，叶少佐的家乡是哪里啊？”

       “浙江，嘉兴。”叶冲答道，池诚还想说什么，却被叶冲打断，“有些事，池先生心里有数就行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池诚向他伸出右手，“这段时间蒙承叶少佐的关照了，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

       “池先生能者多劳，确实以后很多事需要劳烦你呢。”叶冲笑着握住他的手，同时一张纸条落入了池诚的手心。

       两日后，运送物资的军船在公海上失事，据说是突然失火导致爆炸，而失火原因已经随着船只葬身海底了。

       叶冲在军政厅陪着佐藤演了一出又惊又怒又不可置信的戏码，然后开开心心回家了。

       “哟？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小庄看着叶冲哼着歌从外面进来，不禁好奇。

       “船，沉了，”叶冲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下沉的动作，然后他满面春风地凑过来，弯腰盯着小庄看了看。

小庄向后缩了缩，说道：“干嘛这么双目含情地盯着我？你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别想脚踏两条船哈，容易翻。”

       “我呸！”叶冲被他这不正经的哥给逗乐了，“我就是看你今天脸色不错，比前几天好多了。”

       “本来也没事儿，是你非大惊小怪的。”小庄说道。

       叶冲“呵呵”了两声算是回应。

       小庄凑近了一点，满眼期待地看着叶冲，说道：“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庆祝？我看你就是馋酒了。”叶冲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然后他起身开酒柜、选酒、拿酒、拿杯子、开瓶、倒酒，动作熟练到让小庄心疼，——他过来的这十天里，小庄珍藏的几瓶好酒都被他喝光了。

       浅金色的酒液上白色的泡沫欢快地跳动着，叶冲把酒杯推到小庄面前，“只许喝一杯。”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开恩？”小庄戏谑着，拿起酒杯与叶冲轻轻碰了一下，“Cheers。”

       两个人站在阳台上，微风轻抚，远处夕阳的红光在树尖上跳跃。香槟酒带着欢快的气泡流过叶冲的喉咙，让他短暂的愉悦了一下。之后，他的双眼中便又布上些许愁绪，物资船虽然如愿沉没了，但陶宗博依然逍遥法外，甚至不知所踪；余教授也依然下落不明。

       站在他身边的小庄突然说道：“抱歉，这次拖你后腿了。”

       “说什么呢？”叶冲白他一眼，“你没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小庄：“现在我是真的没事了，明天就打算回去上班了，陶宗博的事情你不好多打听，南铁倒是可以大大方方调查。”

       叶冲迟疑了一下，小庄的伤还没好，但目前的形势，也的确无法让他继续休息了，“那你别太累了，虽然贫血的症状没有了，但毕竟伤口没痊愈呢。” 他看看小庄依然行动不便的左臂，一脸歉然，“对不起，都没办法让你好好休息。”

       “我的工作也就是看看文书签个字，又不用干体力活，对伤口毫无影响，你就放心好了。”小庄给他个安心的笑容，说道，“可是余教授怎么办？他的事咱们不能明察，会引起宫本的怀疑；可是暗访，咱们现在都分身乏术。”

       “余教授的事我交给池诚了，等他消息吧。”接收到小庄疑问的眼神，叶冲解释道，“物资船的事我帮他那么大一忙，不该礼尚往来一下嘛？”

       小庄忍不住鄙视了他一把，“你真是比我这个生意人还锱铢必较。”物资船那事儿分明是合作，他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帮忙。

       叶冲但笑不语，但两人不约而同地心道：有人帮忙的感觉真是不错。

 

       在小庄回归工作岗位的第二天，陶宗博的消息还没探听到，却听到池诚被宫本软禁的消息。他不动声色地熬了一天，傍晚一下班立刻找到了叶冲。

       “冲，什么情况啊？池诚怎么会被软禁？”小庄问道。难道他们在物资船上动手脚的事情败露了？按说池诚的事情做得挺完美的，他给火柴厂购买原料无可厚非，而且一场火灾也极好的掩饰了消失的白磷的去向。

       “唐风在黑市收购白磷的事情被日本人知道了，介于两人的关系，宫本和佐藤认为池诚有利用白磷纵火的嫌疑，但没有实证所以只是软禁没有收监，火柴厂也被查封了。”叶冲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提出自己的疑问，“白磷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日本军方按说不会关注，是谁告诉他们的？”

       “这件事即使是南铁也没有关注，唐风不傻，他在收购白磷的时候没有亲自出面，一般人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会去查实的。”小庄说道。

       “那就麻烦你了。”叶冲说道。

       “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嘛？”小庄说道，“不过余教授可怎么办，刚拜托池诚去查他的下落，池诚就出事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目前的情况，咱们得优先救池诚。”说完叶冲叹息了一声，生命不分贵贱，但是他现在没办法，只能先想法子帮池诚摆脱嫌疑。

        出乎叶冲的意料，一贯追求效率的宫本，在查封了池氏火柴厂之后居然“慢”了下来，两天里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对池诚做任何问询。当他正在办公室为宫本的反常感到奇怪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冲，你现在忙吗？”电话那边，小庄的声音好像听着不太精神。

       冲：“不忙，你怎么了？”

       庄：“头疼，浑身酸痛，好像发烧了。”

       叶冲顿时紧张起来：“烧得厉害吗？多少度？”

       小庄可怜巴巴：“不知道，体温计不小心打碎了，退烧药也没了，反正挺难受的……”

       叶冲：“在家等着，我马上回去！”

       “那你……”——别着急，开车慢点——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嘟嘟嘟”的断线声。小庄对着电话有点无语，“就不能听人说完？这急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当叶冲买了药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却看见小庄横在沙发里，手里翻着个什么册子，精神好得很，完全不是刚刚电话里听起来那副恹恹的样子。

       “哟，这么快就回来了？”小庄神采奕奕地跟他打招呼。

       “你……什么情况？”叶冲疑惑。

       “自然是骗你回家，”然后他朝叶冲扬了扬手里的册子，“过来看看我今天得了个什么东西。”

       “什么？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不然信不信我揍你？”叶冲将信将疑，同时威胁道。然而当他看清小庄递过来的东西，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是池氏火柴厂的账册？怎么会在你手上？”这东西不应该在军政厅吗？

       小庄眨眨眼说道：“你知道我在黑市上用‘周木’的身份帮人做假账吗？”

       叶冲摇头，“你又没告诉过我，”同时鄙夷，“你还开展这种业务？能挣几个钱啊。”

       “周先生做的帐可是能以假乱真的，收费可不便宜，”小庄有点得意地说，而且他可不光是为了赚钱，这样还能了解某些商家企业的经营状况，对他私下里的一些操作也有好处。然后他扬了扬手里的账册，“这个就是周先生今天接到的生意。你别说，池诚这本帐做得是相当完美。”

       叶冲脑子转得极快，瞬间就明白了：“宫本？他想伪造账本直接做实池大哥的罪责？他为了立功还真是不择手段。”

       ——出现在黑市上的肯定不是宫本本人，但这账册只有他能光明正大的拿到，同时他派去的人见到的周木肯定也不是小庄本人，但宫本就这么阴错阳差地把账本交到了小庄手上。这简直巧合到让人惊喜，叶冲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儿？也太巧了吧？”叶冲说道。

       “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个必然，”小庄毫不谦虚，“周先生的业务水平可是有口皆碑的，宫本要想天衣无缝，当然得找他。唉，就是可怜了我这个劳碌命了……”

       “哥，辛苦你了。”叶冲立刻开始卖乖。

       “心不苦，命苦，”小庄幽怨道，“而且这就管池诚叫大哥了？这十几年来，你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叫我一声‘哥’，跟池诚这才几天啊？”

       小庄这醋吃得叶冲哭笑不得，“我叫池诚一声大哥只是因为他年纪比咱们大，跟你，我还用这么客气啊？”

        “是挺不客气的，刚还要揍我来着。”小庄这回不止幽怨，还委屈上了。

       叶冲朝天翻了个大白眼，指着他说：“停！你差不多得了啊。”

       小庄真就一秒恢复正常，又拿出个一模一样的空白账册，“准备干活吧，宫本要的很急，今天晚上得熬夜了。”

      叶冲听着却是不乐意了，“熬夜我倒无所谓，你身体受得了吗？”叶冲看到账册里那些毛笔写就的一条条账目，就明白小庄叫他回来的意图了，小庄虽然两手都能写字，但仅限于钢笔，他右手用不了毛笔，叫他回来是要他执笔的。

       “受不了也得受啊，我跟那只苍蝇的仇得再多记一笔，早晚找个苍蝇拍拍死他。”小庄狠狠说道。

       “那我帮你一起拍，拍扁他！”叶冲说道。

       两人忙了一晚上，小庄把算好的账目给叶冲，再由他用毛笔誊抄到空白账册上。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来了一个瘦削的中年人，带走了那两本账册。

      “这个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叶冲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疑惑，然后脑子里灵光一闪，“四宝斋的老板，会修钢笔，我陪你去过他店里。”

       小庄并不算太惊讶，半面不忘是他们做特工要具备的基本素质，不过这都好几个月了，只是打过一个照面的人，叶冲还能一下子就想起来，这记忆力也是惊人了。

       “对，就是他，姓黄。家里世代经营文房四宝，本来生意不错的，但日本人来了之后就一落千丈了，妻子病了都没钱买药，我刚巧路过看见他坐在店里哭，就帮了他一把，顺便让他做了周木的代理人。不过这次的生意做完，他得带着老婆跑路了，店也保不住了，说起来我怪对不起他的。”小庄轻叹一声，有些内疚。

       “对不起他的不是你，是那些该挨千刀的日本人，他们害了多少人背井离乡、家破人亡？”叶冲义愤填膺地说道。

        “对，要怪那些小鬼子，”叶冲的安慰让小庄心里释然了一些，他疲惫地揽住叶冲的肩膀，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呜……，睏死你哥了，我要去睡觉，天塌了都别叫我。”

       “好，天塌了我给你撑着，”叶冲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撑住他，“扶你去卧室？”

       “那倒不至于，”小庄站直了身子，睡眼朦胧地打量了叶冲几眼，“同样熬了一晚上，你怎么还这么精神？不累？”

       叶冲笑得挺嘚瑟：“年轻，身体好。”

       小庄无语地撇了下嘴，走了，一边走一边嘱咐他：“我昨天借口身体不舒服回的家，万一有人问，别给我说漏了。”

       叶冲：“我办事，你放心。”

       时间还早，叶冲靠在沙发里眯了一会儿，优哉游哉地吃了早餐，喝了两杯提神的浓咖啡，才不慌不忙地上班去了，然后就……迟到了。

       一进门，就看见宫本站在大厅里，与另外三个人说着什么。看见叶冲走进来，他一脸春风得意地打起招呼：“叶少佐早啊，一贯准时的叶少佐，今天怎么迟到了呢？”

        叶冲虽然不想理他，但依然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同时不掩疲倦地说道：“小庄昨晚上烧了一夜，我也一夜没睡好，这不就来晚了么？”

       “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啊，”宫本的笑容假得不能再假，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揶揄，“不过令兄长还真是……身娇体弱。”

       叶冲“呵呵”了两声没接话，心道日后一定找机会让你跟小庄打一架，让你试试他到底多“娇弱”。然后他转向宫本的对面的三个人，其中一位是军政厅财务室的室长山田，另两人他没见过，“宫本少佐，请问这二位是……？”

       “哦，这两位都是山田室长的好友，都是经验丰富的会计师，我特地请他们来帮忙审查一下池氏火柴厂的账册。”宫本以为自己不动声色，但那飞扬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内心。

      得意得太早了吧？叶冲看着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禁想笑，但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面部表情，“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忙，我不打扰了。”说完便扬长而去，对账本什么的毫不关心。

       叶冲一头扎进办公室，便一直忙碌到下午，他这几天监听到一个奇怪的电台，接收和发送的消息五花八门，没什么重要东西，但它并不属于登记在册的合法民用电台；同时伴随它的还有一个信号，很弱，不太好捕捉，感觉像是在做着和自己一样的事——监听。

       两个信号一前一后相继消失，叶冲拿下耳机，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一夜未睡的困倦感也找上门来。他躺到沙发里正准备打个盹，突然传来宫本一声不可思议地大喊：“这怎么可能呢？”

       叶冲的瞌睡虫一下就消失了，虽然完全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八卦的心情，想去看看宫本的表情。

       “宫本君，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他晃到宫本跟前，故作关心地问道。

       宫本咬着牙说道：“没什么。”明显是不想多谈。

       然而叶冲此刻并没什么眼力价：“没什么吗？可是我看你脸色难看的很呢。”

       “宫本君，这账册确实没有任何问题啊，”山田室长也没什么眼力价，“我一个人的话，也许不足取信，但我们三个都没有看出问题，总不可能我们三个人都看错吧？而且我们都是有着15年以上的财务工作的经验的。”感觉自己能力被质疑，山田颇为不满。

       “这账册应该有什么问题吗？”叶冲拿起账册翻了翻，一脸虚心地向宫本请教。

       宫本的脸顿时沉了下去，叶冲问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应该”有什么问题，他是想表达什么？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偷换账本的事？不，这不可能，这件事他做的很隐秘。但是现在这本本该可以给池诚定罪的账册毫无问题，这说明那个周木知道他的意图，并且跟池诚是一伙的，他被骗了！

       宫本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地变换了好一阵子，然后突然“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山田被吓了一跳，很是生气地带着他的两个朋友扬长而去，招呼都没打一声。

       屋子里就剩下宫本和叶冲，叶冲把手里的账册放下，“宫本君，池诚先生的事情，佐藤将军还等着你给他一个答复呢，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你要加油了啊。”

       叶冲可以保证，自己说这话的语气很是平常，但在宫本听来就是在嘲笑他，他看着叶冲离去的背影，狠狠一脚踹在会议桌上，沉重又结实的红木桌子自然不会怎样，他那条被叶冲打了一枪的腿却是遭了殃，他大叫一声抱着腿跳了半天，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叶冲——，你个混蛋！”

        叶冲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看宫本干吃哑巴亏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就算知道自己上当了又怎么样，他连自己被谁坑了都不知道，就算他现在赶到四宝斋去找黄老板算账，那里也已经是人去楼空。而且这事儿他也不敢声张，佐藤为了继续盘剥池诚并没想对他赶尽杀绝，他却为了军功做假账想置池诚于死地，如果让佐藤知道他要断自己财路，他会是什么下场？

       回想起宫本那张被气得五颜六色的脸，叶冲越想越开心，不由得俯下身子笑出了声，他突然很想跟他“身娇体弱”的哥哥分享一下此刻的心情，于是他拨通了小庄的电话。

       “小庄。”叶冲一开口，就忍不住笑起来，虽然没出声，但小庄隔着电话都感觉到了他的笑意。

       “这听起来，工作挺顺利啊？”小庄问道。

       “嗯，挺顺利的，”叶冲答道，“你怎么样？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没有，睡了差不多一天，现在精神得很。” 小庄无奈，“我虽然姓林，但不是妹妹，没那么娇气。”

      叶冲直接被逗乐：“没事就好。叫上何樱，晚上出去吃牛排吧？就你喜欢的那家法国餐厅。”今天这事儿，很值得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何樱去找她的小姐妹们了，不在家。”小庄答道。

       叶冲一听就知道何樱去兴和会了，晚饭的事不用他操心，靳香肯定饿不着她。“那咱们两个去。”叶冲兴致很浓。

       “不去，”小庄看了看自己吊在胸前的左臂，回绝道：“形象不佳，不想见人。”

        “你确定？西冷牛排、凯撒沙拉、酥皮蛤蜊汤、芝士焗龙虾还有鲜奶布丁，你真的不去？”叶冲戏谑着问道。

       小庄：“……，订个包间，下班回来接我。”然后他还不忘嗔怪叶冲一句：“真是越大越淘气！”

        叶冲隔着电话但笑不语。

 

       私密性极好的餐厅包间里，小庄倒是不必担心自己不甚完美的形象被人看到，但当香喷喷地牛排被放到面前的时候，他突然就没食欲了，西方人弄得这麻烦玩意儿，非得两只手一起操作，他现在左手抬不起来，想想就烦。

       叶冲很是主动地把自己那份切成了适口的大小，然后换给了他。他看小庄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都不是可以心安理得接受别人照顾的人，这些日子小庄很多事情不能自己做，可谓是郁闷坏了。不过，谁让他受伤来着？

       “小庄，你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下我的服务怎么了？用得着这么不爽吗？”叶冲调侃他。

       小庄赌气道：“就是不爽，牛排不是自己切的就不好吃。”然后他又扯了扯吊着他胳膊的绷带，“还有这玩意儿，什么时候能拿掉啊？又难看又碍事的。”

       “等你能自己切牛排的时候，”叶冲无情地说道，“自己伤成什么样心里没点数吗？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你那条胳膊都别想动。”

       一个月，这刚过去13天……，小庄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拿着叉子沮丧地在牛排上戳来戳去，却不想吃。

       “肉是给你吃的，不是让你戳着玩的，再说十几天很快就过去了，”叶冲无奈，同时他叉起一块肉送到小庄嘴边，“多吃点才好得快，说不定一个月就变28天了。”

      小庄不情不愿地把肉叼走，一边嘟囔着：“好吧，少两天算两天。”

这时餐厅侍者送来乳酪焗龙虾，开门的瞬间，小庄似乎看见了什么，他侧身定睛又看了一眼，突然面露疑惑地起身向外走去。

       “哎？你去哪儿？”叶冲问道。

       “洗手间。”小庄随口回答。

       胡说，你那表情分明是看见了什么，叶冲心道，然后跟着一起出去了。

       两人跟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到了餐厅门口，那里有个身材矮小的中国男人在等他。叶冲和小庄站在一个不易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着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从他们的口型来看，他们似乎提到了“白磷”。然后那外国人给了男人一些钱，便转身回了餐厅。

       小庄示意叶冲原地等他，然后便朝那矮小的男人走去。那男人正开开心心数着钱，突然一片阴影从头上压过来，他抬头，正对上小庄那双寒气四溢的眼睛。

       “老……老大。”男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明显心虚。

       “我还真是当不起你这声老大呢。”小庄冷冷说道。

       叶冲看着小庄把男人拽进了路边的树丛里，一人多高的植物刚好挡住了所有视线，不多时树丛后面一阵骚动，打斗声和讨饶声同时响起。叶冲有些紧张地跑过去，正巧那男人被一脚踹出来，仓惶地逃了，并没有注意到叶冲。

       “你怎么还动上手了呢？”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小庄，叶冲嗔道，“要动手的话你叫我啊，没事吧？有没有扯到伤口？”

       “没事儿，揍他，我一只手绰绰有余。”小庄答道。

        两人回了包间，关好门，叶冲看着满面寒霜的小庄，问道：“说说，什么情况？那个外国人我见过，我从越南回来的时候，他在码头上与宫本发生过冲突，那中国男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线人，之前唐风收购白磷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这个情报我是花了大价钱买断的，他居然又卖给了那个洋人，”小庄忿忿地说道，同时叉了块牛排送到口中，凉了，不好吃了，于是示意叶冲帮他剥龙虾，“那个外国人叫伯恩，是个情报贩子，德国人，他手里的情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大到军国大事小到夫妻反目，什么都有……”

       叶冲突然想到了这几天自己监听到的电台，他把一大块雪白的龙虾肉挑出来切好，放到小庄盘子里，“这个伯恩是不是有一部电台？”他问道。

       庄：“这个我不知道，怎么问这个？”

       冲：“我这几天监听到一部非法电台，收发的消息，跟这个伯恩的风格  有点像。”

        庄：“那我帮你查查。”

       “不用，查电台你弟弟我更专业，我自己来就好，你只需要给我关于他的详细资料。”叶冲笑笑说道，几句话的工夫，小庄已经快把半只大龙虾给吃完了，“你怎么突然这么有食欲了？”

       “都给我气饿了，”小庄狠狠地说道，“池诚被怀疑被软禁，跟他泄露情报脱不了关系。”

       “所以，线索这不是就来了？”叶冲笑得像只狐狸，“先搞清楚宫本的情报来源，如果能在情报的真实性上做点文章，池大哥的嫌疑自然也就洗清了。”

       小庄朝叶冲竖起个大拇指表示夸赞，“伯恩这个人很有原则，他一个情报绝不卖两家，顺着他这条线摸下去，应该八九不离十，明天开始我找人盯着他，看看他都跟什么人接触。”

       叶冲点头应允，然后有点炫耀地说道：“你看，咱们今天来对了吧？吃个饭都能发现点儿什么。”

      小庄回答地很是敷衍：“是，你福星高照，我托你的福。”

      叶冲毫不在意：“也没准儿老天这是开眼了，在补偿你白挨的这一枪呢。”

       庄：“老天要真有眼，就赶紧把这群小鬼子送走，送他们一人一道天雷，劈了就得。”

      “这怎么可能嘛，那岂不是咱们神州大地要天雷滚滚了。”叶冲被他哥不切实际的幻想给逗乐了。

      小庄也被“天雷滚滚”给逗笑了， “所以咱们依然任重而道远啊，” 他端起酒杯与叶冲碰了一下，“加油吧！”

       酒杯相碰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嗯，加油，我们的努力肯定不会白费的。”叶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