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飘落的小镇-白纱帐-》试阅(下)

【Ⅱ】
1
开往峰上站的电车里,空气极为干燥,坐在最里面的上班族咳嗽不止。空调暖风让人的大脑昏昏沉沉,许多过去的记忆缓缓浮现。那是与如今的冬季氛围完全不符的、初三夏天的回忆。
*
每当电车转弯时,车轮都会与铁轨摩擦出尖锐的声音。在不断摇晃着的车内,我听到了邻座爱里的嘟囔了一句。
“这样真的好吗……”
“什么?”
爱里紧紧地抓住了裙子。为了今天这个日子,沙里小姐特地送给她一件亮色的罩衫作为礼物,然而爱里却还是选择了平时总穿的那件绀青色连衣裙。
“是门票。让我来使用真的好么?”
之前父亲从同事那里获得了两张知名主题公园的门票,说是让我们两个一起去。刚拿到票的那天,爱里还满面笑容地向父亲表示感谢,但之后她却开始犹豫,觉得自己用这张票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不过,还是露卡姐和朋友一起去比较好吧。”
“那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
“我并没有关系好到能一起去游乐园的朋友。”
和爱里一样,我没有转过学,在同一所初中度过了两年的时光。话虽如此,到了最后一个夏天,我还没有交到能一起出游的朋友,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过,爱里却发出了敬佩的叹息声。
“真厉害啊,露卡姐。”
“是指我没朋友这件事吗?”
“不不,是你对此毫不在意的态度,怎么说呢,感觉很帅。”
“还是像爱里这样被朋友环绕的人更吃香吧,我倒觉得这票应该让你和朋友一起去。”
爱里用食指扶住下巴,陷入了思考。
“嗯,我这边也很难啊,没办法选出来一个人。”
“因为朋友太多了?”
“不是,因为选出某一个的话,和其他人的距离就会变远了。”
车内响起了下一站的报站声。
“露卡姐想要乘坐什么呢?”
“可以的话我想在下一个换乘站坐上急行列车。”
我的回答让爱里哧哧地笑了起来。
“不对哦,我说的是游乐园的娱乐项目。”
“那个的话就坐你想坐的吧。”
“咦,你不喜欢游乐园这类东西吗?”
我既不喜欢过山车那种刺激的项目,也不是会和玩偶一起拍照的类型,今天只不过是作为爱里的监护人跟过来而已。话虽如此,也不能就这么告诉她自己毫无兴趣。
“我会在等你的时候看看书。”
对于这个苦肉计般拐弯抹角的回答,爱里却表现出了预料之外的反应。
“啊,你带了什么样的书?”
我从书包中取出了文库本的书,那是赫伯特·乔治·威尔斯的《星际战争》。我告诉她是从学校图书室借的,马上就要到返还日期了。
“外星人进攻过来的故事吗?感觉很意外呢。那个,这种叫做什么来着?”
“是科幻,因为这本很有名就借来了,倒不是说特别喜欢这种类型。”
“这本有趣吗?”
“嗯,因为一上来就是人类被袭击的场景。”
本来只是想称赞一下作品扣人心弦的开头部分,但这个回答可能会被误解为自己有猎奇倾向。不过别人怎么看都无所谓,所以我也懒得修正了。
“爱里平时读书吗?”
“我很喜欢奇幻类的哦!”
她说出了一个国外很著名的儿童文学的名字,那部作品以剑与魔法的世界为舞台,是即将被拍成电影的系列名作。
“之前还发售了新作呢,我在上周的新闻里看到了。”
“没错!上一卷竟然停在了那么让人在意的地方!”
她注意到自己声音过大,于是赶忙降低了音量。
“小学的图书馆里虽然也有,但很难按照顺序借回来呢。”
“直接买不就好了。”
“说得也是。”
爱里生硬地笑了笑。她连使用别人送的门票都这么畏首畏尾,大概更不敢买那种成套的精装书了吧。
“那个,你可以读书哦,不用在意我。”
“好,那我就这么办了。”
于是我结束了对话,在列车到站前一直埋头于书本之中。然而,正因如此我才漏过了她身上的种种异变。
爱里一到站就冲进了厕所,看样子是晕车了,而我却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痛苦。果然自己根本就不适合做姐姐,我一边自虐般地想着,一边紧紧握住了为爱里买的矿泉水瓶。
*
我紧握着的手中,传出了捏咖啡罐的声音。那是在九重站买的咖啡,拉坏都还没有打开。虽然已经变成常温的了,但仍然无法起到暖手的效果。
就在这时,车内出现了些许的嘈杂声。之前不停咳嗽的上班族站了起来,车门附近的大学女生也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我刚搬到这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就算是本地人,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颜色。”
不知何时列车已经驶入峰上市内,窗外街道的风景不断飞逝而过。
这些本应早已习惯的景色,却令我产生了违和感。随处可见的黑灰色屋顶,如今都如同掉了漆一般,呈现出白色,宛如雪后第二天的光景。定睛一看,才发现构成那些“白色”的,是无数小小的花瓣。
时隔一年,峰上市再次观测到的雨樱,是白色的——
列车终于抵达了峰上站的站台。我穿过检票口,小跑着冲出车站,来到广阔的阴天之下。我蹲下身,捡起了一枚飘落的花瓣。
之前那种淡红色的花瓣,在光的反射之下也会显得发白。但这次在我掌心中的,却是不掺杂任何粉色的纯白花瓣,白到如果不仔细看,甚至很难注意到表面的细致纹路。如此毫无现实感的花瓣,就算说是人造的假花也没人会怀疑吧。
隔着出租车站的另一侧,电视台的工作组正在摄制节目。记者指着脚边的花瓣,对着摄像机说个不停。
我穿过向摄像机挥手的看热闹人群,朝着公交车站走去,但在半路上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站前环岛的正中央站着一只兔子,正在梳理自己雪白的毛皮。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
就在这时,一位女士骑着自行车从我面前经过,同时兔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我得出自己看走眼了的结论,继续向着开往医院方向的公交车走去。
在医院大厅与父亲和沙里小姐会合后,我们进入了候诊室,医生正在那里等待。
医生的桌上,装饰着与我们不安的心情完全不搭的圣诞树。他把几张纸画着各种线的纸摆在我们面前,那是爱里的脑波测量结果。
“这是过去爱里小姐的脑波,而这边则是今天的测量结果。”掺杂着各种专业术语,医生开始向我们说明爱里现在的状况。
“之前的脑波一直接近于睡眠状态,但这几天开始有了变化,脑部整体的活动逐渐变弱了。”
这样发展下去脑活动或许会完全停止,当医生如此告诉我们时,父亲用力地抚摸着沙里小姐的后背。
“原本爱里小姐的症状就已经有很多特例了,这次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呢……”
听到医生困惑的话语,我不禁怒视着窗外的阴沉天空。
之后我们去了爱里的病房。在她沉睡的床边,摆着很多不常见的器械,从那里伸出的导线被贴在爱里的头上。然而,卧床不起的爱里自身却并没有什么变化,既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也没有浑身出汗的迹象。
我注视着夹在手帕中的花瓣。紫色的手帕上,花瓣的白色越发显眼,简直就像是手帕中出现了一个花瓣形状的空洞。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
那天晚上,翼打电话过来了。
因为走的时候行李收拾得很匆忙,结果把手机的充电器忘在九重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准备插上同型号的充电器时,手机震动了起来。
“啊,喂喂露卡,那个……爱里怎么样?”
我把从医生那里听到的爱里的状态,以及白色雨樱,都对翼做了说明。同时也通过这种说明,再次确认自己看到的都是现实。
“白色的雨樱……”
本来还期待和雨樱有联系的翼会知道些什么,但她只说了一句“抱歉”,我仿佛看到了电话那头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虽然看了新闻,但那种颜色的的花瓣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就算按照字面意思,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也没有落下过那种颜色的花瓣。”
目的落空的遗憾感,让我有种想要挂断的冲动,不过,电话那头传来了翼“但是”的声音。
“但是什么?”
“也许会给露卡带来混乱,所以我也在烦恼要不要说。其实呢,我知道某个地方可以看到白色花瓣。”
我不自觉地从床上站了起来,直接把连着手机的充电线扯掉了。
“怎么回事?”
“等下等下,听到最后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胡扯些什么……”
“开场白就不需要了,快点说。”
翼被我的气势压倒,继续说了起来。
“可以看到的地方是‘梦中’……”
“梦……”
“虽说在梦中经常能够看到雨樱,但有时也会觉得奇怪,为什么今天的花瓣是纯白色的……喂,露卡你在听吗?”
我没有对翼的话作出反应,是因为回想起了某件事情。
——今天梦中也有雨樱飘落呢,是纯白色的花瓣。
“对了,爱里也说过她在梦中见到了白色雨樱……好像是一场怀旧的梦……”
电话那头翼的声音大了起来。
“真的吗?我也是一样的,在回忆过往的梦中里经常会看到,白色的雨樱!”
“在梦中降落的白色雨樱……可是,它又为什么会在现实中的峰上市……”
思考到这里就停止了,应该基于这个情报做些什么,我还毫无头绪。
“露卡,没事吧?”
“爱里身体的变化比较缓慢,所以脑活动不会马上停止,应该还有思考的时间。”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事,这么突然的情况,应该会感到不安或者恐惧吧?”
“现在我的状态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与刚才截然不同,她的声音变得强硬起来。
“我,从下周开始就放寒假了哦。”
“这个我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随时可以过去帮你!”
该怎么回答才好呢,我头疼不已。就算翼如今就在眼前,我也不会拜托她任何事情。不想让别人看到惊慌失措的自己。
“没关系,你还是和日和同学好好享受寒假吧。”
2
之后的数天里,白色雨樱不再飘落,爱里的状态也没有恢复。就算各种不好的预感让人焦躁不已,我们一家所能做的,也只有祈祷情况会好转了。
临近圣诞节的二十二号,我来到了医院。
刚准备打开爱里的病房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沙里阿姨的声音。
“如果连爱里都不在了,我该怎么办啊……”
“连爱里都不在了”,这大概指的是之前去世的双胞胎妹妹莉亚吧。
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打开房门,来到了沙里阿姨的身边。
沙里阿姨已经有了黑眼圈,看来这几天一直都没睡好。本来她的性格就很纤细,不是那种坚强的人,因此爱里的情况给她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沙里阿姨,我下午稍微出去一下,这个时候真是抱歉。”
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爱里吗,就算被这样训斥也再正常不过,但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整理了一下语言,尽量不涉及到雨樱的相关内容。
“我觉得需要什么东西来给爱里增添勇气,所以出去寻找一下。”
“医生也说过,有些陷入沉睡的病人,就是听到人的呼唤而苏醒的。”
沙里阿姨看向了床边的唱片盒,那里面放着录下了同班同学留言的播放器和音箱。哪怕是现在,也在通过播放这些东西来刺激爱里的意识和感觉。沙里阿姨听到我的说明后,大概会打算进一步征集留言吧。
“不过呢,也许是我的错觉,每次小露来探望的时候,爱里的表情似乎都会变得舒缓一些……所以,我觉得小露留在这里陪她说说话,一定对爱里有所帮助。”
然而沙里阿姨这番温柔的话语,我却无法坦然接受。
“我,不认为自己的话语有这种价值……”
*
我先回家吃了午饭,然后便前往附近的图书馆。
图书馆大厅里,只回响着读者的脚步声和借阅窗口的低语声。
我坐在床边的座位上,把手头能找到的以“梦”为主题的热门书籍都浏览了一遍。然而,没有一本讲述了梦和雨樱的关系,只是对自己已有的知识进行了补充,比如快速眼动睡眠与非快速眼动睡眠之间的区别什么的。
“这也难怪啊……”
我长叹一声。放在旁边的手机画面突然亮了,是翼发来的信息。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九重高中的结业式刚好在昨天结束了。
“我确认过了。”
“日和似乎也在梦中看到了白色雨樱。”
“而且是以记忆为基础的梦。”
“要说是偶然的话也太巧了吧。”
“果然白色雨樱和梦有关系吗?”
“似乎是的。”
“话说露卡你现在在家?”
“现在在图书馆查东西。”
刚按下发送键,便听到绘本区传出了男孩的叫喊声,虽然馆员提醒要注意安静,但他还是望着窗外大声呼喊。
“下雪啦!”
听了男孩的话,我开始确认外面的景色。确实窗外飞舞着很多白色粒状物,但它们的行动模式与雪不同,非常不规则,在空中画出Z字形轨道后落向地面。
“雨樱……”
我站起身,扔下书和背包冲出了图书馆。在冰冷的空气中,白色花瓣漫天飞舞。
这不是视频影像,而是我用自己的眼睛,亲身看到了白色花瓣从天而降。
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也不知道该具体观察什么地方,心里涌现出一种无所适从的焦躁感,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总是望着天空,以至于差点跟过路的行人撞上。就在我侧身躲避时,眼角不经意扫到了一个正在移动的白色块状物体。
仔细观察,我才发现在人群的尽头处,有一只与前几天车站前完全相同的白色兔子。
“兔子……”
和上次一样,周围人似乎都看不见它。兔子用红色的眼睛看了看我,接着后足蹬地跳起,飞奔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中。
也许只是错觉而已,但我还是觉得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在吸引自己,于是便跟着跑了进去。
这条小巷位于学生制服店和杂货店之间,宽度勉强够两个人擦肩而过,大约走十米便可以到达尽头。兔子正站最深处,它圆圆的身体纹丝不动,只用红色的眼睛注视着我。昏暗的小巷里,兔子的毛发微微地闪着光,脚下则没有影子,简直就像是劣质的合成照片。
一步,两步,我缓慢地向它走去。兔子没有逃走,我蹲下身,向它伸出手。
当我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兔子鼻尖之时,一阵强风吹入小巷,涌入两栋建筑物夹缝中的气流,连同它掀起的无数白色花瓣,共同淹没了我的身体——
***
风仅仅吹拂了数秒钟便消失了,并非缓缓减弱,而是一瞬间风压便降到了零。
我慢慢睁开双眼,发现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
宛如身处黑白电影之中,无论是树木上旺盛生长的枝叶,还是校舍的墙壁,全部都是一片灰色,只不过有细微的浓淡差别罢了。
校舍的墙壁?
越是冷静下来思考,我就越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感到困惑。
明明刚才还在眼前的杂居大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四层的校舍;自己则并非身处小巷之中,而是在学校的操场上。
“为什么……”
周围小学生们正在跑圈,其中还有穿着体操服的孩子,那衣服与刚才学生制服店展示的商品非常相似。
不只是小学生,还有像是老师一般的大人,不过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自己就宛如幽灵一般。
这里并非现实,但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格外平静。尽管有些困惑,却并没有恐惧或者危机感,似乎大脑对于非常识的怀疑已经麻痹了。
“这是,梦?”
我在小巷中被风吹倒,然后失去了意识吗。
“不过,这里究竟是……”
身旁小学生的体操服上有着“蕾丘小学”的刺绣,听说峰上市对面有个地方就叫做这个名字。但我一次也没有去过。
在这个毫无印象的地方,我站起身来。
突然,耳边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不行哦红苹果!快回来快回来!”
声音是从校舍的一角传来的,那里站着一只兔子,和我刚才追的那只有着同样的白色毛发,眼睛却还是遵循这个无色世界的法则。如同花坛里盛放的玫瑰花那样,它的红眼睛变成了颜色较浓的灰色。
“真是的,顽皮过头了哦。”
一个小学生从校舍的阴影中走出,当我看到她的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爱里?”
雪白的肌肤,细长的黑发,身上穿着深色的连衣裙。她蹲下身抓兔子的时候,三股麻花辫轻飘飘地在背后摇晃。
在那里的小女孩,是小学时代的爱里。
在大脑理解现状之前,我的身体先动了起来。
“爱里!”
就算我冲到眼前,她也毫无反应;即使想要抓住肩膀,我的手也只会从她的身体中穿过。
爱里快速地转过身,朝着校舍后面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饲育小屋。木材和铁皮制成的小屋被分为两部分,分别用来养小鸟和兔子。
就在爱里准备打开屋门的时候,一只足球从我身边飞过,滚到了她的脚下。一个男孩追着足球跑了过来。
“爱莉亚,你们还在照顾这些兔子啊,会变得跟兔子一样臭哦!”
“你说什么!”
回应男孩的并非抱着兔子的爱里,而是从饲育小屋中冲出来的短发女孩。
“明明照顾它们是三年三班的工作,还不是因为你们偷懒我们才做的!”
短发女孩一脚将足球踢飞,球笔直地命中了男孩的脸。
“真疼啊!你干什么!”
“只是把球还给你而已!给我好好接住啊!”
或许因为疼痛随着时间进一步加深,男孩最终捂着脸跑开了。对着他的背影,短发女孩做了个鬼脸。
她的肌肤有着日晒的痕迹,眼睛上方贴着创可贴,身穿体操服和牛仔裤的运动装,留着如同男孩子一般的短发。
不过她的相貌与五官,则和满脸困惑、抱着兔子的爱里如出一辙。
刚才那个男孩叫的“爱莉亚”,大概是眼前这两个女孩的合称吧。
“没准他会跟老师告状。”
“是那家伙先说奇怪的话,是他不好!”
身穿连衣裙的是与我相遇之前的“爱里”——
而和她说话的短发女孩则是其双胞胎妹妹“莉亚”——
“难道说,这里是……”
我毫无印象的时间地点,以及,小学时代的爱里,和她的妹妹莉亚。
并非大脑,而是我的内心明白了。
这里是梦中再现的、爱里的记忆世界。
爱里把怀中的白兔放回饲育小屋中,兔子围着她蹦蹦跳跳,似乎很喜欢她的样子。
“对了,为什么这家伙叫做红苹果来着?”
莉亚用体操服擦着刚撕过圆白菜的手。
“是六年级学生取的名字哦。听说一开始因为眼睛是红的所以叫小红,但那样就跟人类的小婴儿一样了,所以又在后面加上了喜欢的水果。”
听到这个传言,莉亚嘻嘻地笑了起来。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也许正好戳中了她的笑点吧。
不久后,校园里响起了放学的铃声,爱里慌张地从小屋中跑了出来。
“啊,再不走的话就补习班就要迟到了。”
爱里锁上小屋的门。在动作麻利的爱里身后,莉亚却板着脸,一边挠头一边开始发牢骚。
“啊,真是麻烦啊——”
“但是不去补习班的话,爸爸又会生气的哦?”
“反正就算去了也会生气的,因为爸爸只要不是一百分就不会满意。”
“或许是这样没错……”
莉亚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与刚才的足球不同,小石子划出一道弧线,撞在了校舍的墙壁上。随后一位五六十岁的女性从旁边的窗户中探出了头。
“哎呀,不要踢石子哦。”
“啊,茂草老师!”
被称作茂草老师的女性穿着白衣服,房间深处有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床,看来她应该是这所学校的保健老师。
莉亚从爱里手中拿过饲育小屋的钥匙,朝窗边走去。
“老师,能把这个还回职员室吗?”
茂草老师眼角的皱纹加深了,她一边恶作剧般地笑着,一边扭过头去。
“不行哦,要自己好好还回去。”
“切,小气。”
面对撇嘴的莉亚,茂草老师温柔地问道:
“说起来,听刚才的对话,你们两个经常惹爸爸生气吗?”
莉亚低着头回答了问题。
“虽然不会骂我,但爸爸总是板着一张可怕的脸,说什么这样你们长不成正经的大人,或者给我更像女孩子一点之类的。也许他根本就不怎么喜欢我吧……因为不是好孩子。”
“是这种感觉吗……”
“明明是双胞胎为什么差得这么多,还有不完美就毫无意义什么的,他总说这些。昨天也因为我在学校里吵架而发火了,结果就我一个人连晚饭都没给吃。”
这个以管教为名的严厉故事让我脊背发凉。当然仅凭一次对话不能决定一切,但我又想到了爱里之前说过的事情。
——我一梦到父亲,就会有种讨厌的感觉。
茂草老师靠在窗框上,把身体探了出来。
“没给你吃饭吗?肚子饿不饿?”
爱里插入莉亚和茂草老师的对话,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哦,因为妈妈做了饭团,然后我偷偷地送过去了。”
“鲔鱼沙拉酱真好吃!”
“对吧!”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茂草老师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安。
“如果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们的。”
“好的。”
两人慢吞吞地道了别,再次向着出口走去。
“茂草老师真温柔。”
莉亚不停地挠着自己额头上贴的创可贴。
“我去要创可贴的时候,她跟我说,怎么又是你啊!”
“那是在模仿茂草老师吗?真像!”
嘻嘻哈哈地笑着,两个人走到了校舍的出口处。
一列列低矮的鞋柜排列在那里。虽然在这个无色的世界中,只能分清浓淡,不过似乎按照年级涂上了不同颜色的油漆。两人靠近了贴着“三年三班”标签的鞋柜。
就在她们向鞋柜伸出手的时候——
爱里和莉亚的动作同时停下了。不仅是他们两个,就连墙壁上时钟的秒针也停止了转动。如同将视频暂停一般,世界静止了。
“爱里!?”
我想要朝她奔跑过去,但踏出去的脚却陷入了校舍门口的地面之中。

原文:http://www.kyotoanimation.co.jp/books/sakuranofurumachi/shirotoba/sample/
翻译:yszk
润色:抚璃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