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迷梦之城】第一章 委托

　　躺在柔软的黑暗中。

　　四周是一片虚无，却有种细腻的触感顺着温热的血流涌遍每一个舒张的毛孔。

　　咚。。。咚。。。

　　空荡的声音似是沉重的呢喃，以诡异的方式将意识包裹着下沉，沉入一片迷蒙的的雾霭。

　　于是，世界便蒙上了一层惨淡而又苍白的朦胧。

　　前方，似是出现一颗光点，被迷雾里最细微的颗粒反射汇聚成光晕，随着气流的轻微涌动而不断翻腾。

　　最后，聚拢，扩散，直到将整个世界打开。

　　

　   平静被一阵嘈杂打乱

　　老旧的齿轮闹钟带着晦暗而又油腻的金属光泽，静静躺在一旁陈旧的木制长桌上，不断发出嘶哑且不规则的振动声。

　　身体似是从一片朦胧的轻盈坠回现实，回到凌乱的摆放着各式奇怪物件的金属床塌上。

　　“子默。”

　　他轻声念颂，在梦醒时分的迷惘与痛苦的折磨中，唯有自己的名字才能带来少许安心，让他回忆起自己是谁。

　　每个周末的夜晚，都会被一个又一个梦境缠绕。

　　迷雾，还是迷雾 ，隐秘的小路，样貌奇怪，狰狞的匪夷所思的树木，还有隐没于雾气的邪恶生命。

　　那是一些怎样的生命，自己在它们身上看到任何存在的合理性，那像是一种存粹的恶意借助某种神秘力量汇聚而成的实体。

　　倘若被击败，它们会撕开你的肉体，侵蚀你的精神，将内心所有的美好与善意撕开，蹂躏后寸寸咀嚼。

　　直到整个世界一片晦暗，在冰冷，痛苦和绝望中开始下一个轮回。

　　是的，无法逃避，一次一次折磨，直到醒来。

　　他甚至想过从此不再合上双眼，直到精神崩溃，永远消逝。

　　但，那是最懦弱，最无力的反抗。

　　即便是最绝望时，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流火般一闪即逝。

　　自己为何如此坚持？

　　继续这永远无法取得胜利的战斗。

　　也许那个连他都不知道的理由，那一次次将他挽救于绝望的力量，更甚于他遭遇的一切。

　　“三年了”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回荡，就像在寂静中投下的石子，激起道道涟漪。

　　只有三年的记忆，再之前便是一片苍茫。

　　第一次醒来，就是在这间小屋。

　　身边空空荡荡，只有一柄布满划痕，长度堪比重型枪械的银白手枪和一把将近两米的漆黑长剑。

　　他询问过邻居，询问过公寓管理员，询问过在这里居住时间最久的人，却没有得到哪怕一丁信息。

　　自己就像一朵绽放于虚无的花，无所谓诞生，无所谓消逝。

　　

　　抬起头

　　迎面是一扇玻璃窗，如果仔细的话还能看到上面密布的细小孔洞与划痕，这些是糟糕天气的杰作。

　　隐约中能看到玻璃窗上映射着一个模糊却又令人印象深刻的身影。

　　消瘦的身材，小麦般的肤色，随着身体的轻微晃动而时隐时现的肌肉，还有那眉头紧缩的面庞。

　　共同勾勒出有着些许英俊和一种与年龄极不匹配的沧桑感的少年人模样。

　　外面是白茫茫的雾霭，从某种角度说，他所在的现实竞和怪诞的梦境达成了诡异的一致。

　　隐约中，可以看到丛林般密集的高大建筑刺破云层，以极具压迫力的姿态俯视这座杂乱的都市。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巨大嗡鸣声，不时有巨大的飞行器撕裂雾气呼啸着从晦暗中略过再隐没，变成一个个朦胧的光斑，,就像远古纪元神秘的隐士中口口相传的巨龙，摆动巨大且令人战栗的躯体穿行于高耸的‘山脉’。

　　连通着不同建筑的是一座座同样庞大的立交桥，而不同立交桥与人造陆地又相互重叠，交汇，从而清晰的分出上与下，前与后等复杂的立体层次，像无数血管在这座城市中打破空间上的隔阂。

　　不同立交桥与人造陆地，被支撑着离开地面，上面有盖有商铺，商场，甚至是小摊，公园，与骨架板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共同构成了这座怪诞的城市。

　　透过白茫茫的雾霭，能隐约听到嘈杂，细密的声音自下方传来，有行人的交谈声，陆地载具的轰鸣声，还有飞行载具破开空气的嗡鸣声等。

　　夹杂的还有繁乱，朦胧的霓虹灯光，胡乱的闪动，跳跃，为浓重的雾气蒙上上些许拙劣的活泼。

　　

　　就在此刻，放在床头那饱经风霜，布满裂痕的通讯器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

　　机械的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是一个严肃清冷的女声，这声音似是带着强烈的画面感，光听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冰山般的俏丽身影。

　　“喂，来工作了。”那头的声音显得极不耐烦。

　　“工作应该摆在美味的早餐之后。”他撇撇嘴，刚从噩梦中醒来总要找些东西发泄，而自己的发泄方式就是去公寓楼下的面馆里点一份油泼辣子面再加个卤蛋。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似是在无声的发表抗议，就这样僵持片刻后子默只得无奈让步。

　　“说吧。”

　　“都市区丢了一位流浪汉。”

　　“流浪汉？有谁会关心一位流浪汉，我是私家侦探，不是福利机构的志愿者，不要那么侮辱人好吧!”子默的声音提高八度，脸上显出极度的愤懑与委屈“你见过谁用激光炮打蚊子！”

　　“今天帮别人找流浪汉，明天找宠物，后天就成了通马桶，我干脆把刀枪卖给抵押行的史密斯换一身漂亮行头给大公司的阔太太当小白脸好了！”他心想‘吃一百只下水道的爬虫也比接受这种侮辱人的委托来得好。’

　　“佣金是一万比特。”那头的声音依旧是毫无感情。

　　“接！我接！”子默回答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对了，关于你梦境的事，我找到了一个中间人，他知道谁对此有所了解，随后我会把他和那个流浪汉的情报一并发给你。”

　　  说完，那边就果断的挂断电话，只留子默呆愣原地。

          关于自己的梦境，他只和自己这个同样神秘的助理提过一嘴，没想到还真能找到线索。

　　  这个消息的价值更甚于给贫穷的自己一万比特。

　　  想到自己的噩梦有希望终结，子默激动得浑身颤抖，迫不及待的去寻找那个中间人。

　　  转身环视。

　　  屋内空间狭小而逼仄，仅剩的‘非必要’空间也被各种古怪的物件填满。

　　  老旧，锈迹斑斑的赛博格义肢，上面还能依稀看到激光雕刻的型号和标识码。

　　  破烂，泛黄，残缺不堪的书籍上面写满某些细密，繁杂又晦涩难懂的字符，被胡乱的丢弃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雕刻有隐秘，肃穆宗教图案的挂饰。

　　  某些形状古怪而又狰狞，令人寒毛倒竖的怪物标本。

　　  摆放着各种不知名书籍，矿石，配饰的陈腐木质书架。

　　  翻找半天，总算在一块陈旧的动物皮革下找到那把泛着银色光泽的重型手枪，30毫米的的黝黑枪口像是一头张开巨口择人而噬的猛兽，借着微弱的光线还能看到枪柄处雕刻着‘破碎天使’的字样。

　　 他轻轻擦拭，清除上面的浮尘，随后插在腰间的皮带上，转身去了洗漱间。

         感受着冰冷夹杂着淡淡铁锈味的水流划过面颊，梦境带来的痛苦也渐渐消退。

         一旁的水表发出嘀嘀的警报声，提示所剩余额不足。

         见状，他只得放弃了冲个凉水澡的打算，匆匆洗漱后就回到房间内。

         换上一身黑色运动装，背上摆放在门口的漆黑长剑，确认手枪的保险已拉开，他才推开长满锈蚀的铁门。

         冰冷的气流携带者水汽扑面而来，各种隐约的声响瞬间放大。

         现在才6点，这座城市已经从夜色中醒来，焕发出别样的生机。

         绕过楼梯来到金号角天桥，迎面是无数劣质布满锈迹金属搭建成的简易商铺，每间商铺都悬挂着不同内容的霓虹灯告示牌，连同商人小贩的吆喝声毫不谦虚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而建筑之间的狭小，潮湿的过道内人头攒动，有被刻上型号的仿生人，也有安装不同义肢的赛博格。

         有的人双腿安装了机械假肢，利用强大的跳跃能力穿行于商铺屋顶，不时引来阵阵咒骂声，也有人双臂安装了机械假肢，能够提起远超常人的货物，还有的赛博格特征更加隐蔽，例如机械眼，只有仔细观察他们眼中闪烁的诡异光芒才能够分别。

        当然，他们安装的大多都是民用型号赛博格配件，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强调战斗功能的管制型配件只有参加特殊组织，或者从地下赛博格商店中才能获取，鉴于远超常理的价格，一般的下层民众更是难以触及。

        相比之下子默背着用黑布包裹着的长刀就显得并不是那么显眼了。

　　

        绕过几家商铺，来到一家悬挂着‘金号角面馆’字样，闪烁红蓝光芒的店门前，子默推开沾满污垢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迎面而来的是夹杂着油泼面香味的温热气流，他寻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虽然墙面的裂口不时有冷风穿梭却更加安静。

        面馆中已聚集了不少食客，他们大多在讨论近期发生的一些秘闻，聊的想当专注，不是传来大笑或者咒骂声。

        子默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面馆老板见到他则是熟练的跑到后厨，用破锣般的嗓子大喊‘来份油泼辣子面，加个卤蛋’

        以后便提着两瓶黑麦啤酒大步走过来坐到子默的对面。

        两人想当熟悉，还未上餐就攀谈起来。

      “小伙子你知道吗，下城区昨晚又失踪了十二个人”老板也是无聊，转动着蓝色的义眼打量子默，一边用义肢右手毫不费力的拔开啤酒罐子并将其中一瓶推到他的面前。

      “这不很正常吗老戴森，帮派斗争，抢劫店铺，暗杀谋财，哪个死的都不少，人命在那些大人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消耗品。”子默也不客气，拿起啤酒就狠灌一口，然后舒畅的打了一个酒嗝。

       “这次不一样，有四个人失踪在咱们金号角街区附近，有两个人我还打过照面。”老戴森神秘兮兮的靠上来压低声音“据说是眼镜蛇的那帮人做的。”

       “他们？”子默有点差异“他们哪有功夫和咱们这下城区的人计较，那些人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义肢？”

       “那两个我认识的身上没有义肢，整天也只是躲在公寓里打赛博空间游戏，就莫名其妙的被盯上了，我打算攒钱去贝克的义肢医院里换个战斗型号的义肢；激光手，枪膛手，随便一个都可以，多少也有自保能力。”老戴森脸色有点苍白，很显然，昨天的事情给了他不小的冲击。

       “别紧张”子默一只手搭在老戴森肩膀上“你这里我罩着的。那个叫佐治一郎的混混头子我又不是没打过，没了你我到那里吃如此美味的面。”

       “我知道你小子能打，但也要小心，眼镜蛇可不是那帮只会仗势欺人的小混混，他们可都是见过血的杀手。”还没说完，店门再次被推开，老戴森赶忙起身上去招呵，只留下一个担忧的眼神。

        他却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不经意的撇撇嘴。

        此时，面也端了上来，升腾的热气裹挟着馥郁的香味令他胃口大开。

        子默举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伴随着饱嗝声和油泼辣子的余香，他付款四比特后起身离开了面馆。

　    出门后一串消息发了过来；

　  ‘姓名：科尔里奇 鲁道夫

　　 性别：男

　　 背景：无任何帮派背景

　　 爱好：酒，打架，终端游戏

　　 事发地点：国王路 维塔公寓旧址四十五号楼楼下

　　 时间：新历三百七十二年六月十五日凌晨三点左右

　　

　　 中间人信息：

　　 姓名：布卢姆 马休

　　 时间：今晚八点十五西城区巴萨酒馆’

　　 看到这串信息，子默喃喃自语“白天就先搞定这位价值十万比特的流浪汉吧。”

　　 子默嘴角翘起一个隐秘的弧度，他没有傻到认为一个普通的流浪汉价值十万比特，但任务既然已经接下总要调查后衡量一番再去找那位神秘的委托人谈一谈，这基于生活窘状的现状，更基于自己的实力，没人甘于贫穷，不是吗？

　　“但愿能顺利吧。”打定主意后子默向着金号角市集外的公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