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光幕之夏 第85章 光芒
第85章 光芒
作为一座漂浮在海上的浮岛都市，光幕市的地下整个都是巨大的水网。这些川流不息的液体负担着循环，散热，排污，消防，甚至是平稳波浪，让整个城市不要因为海洋气候变化而摇摆倾覆的工作。
因此盈若缺从下水道逃脱这件事肯定不是第一回，也不是最后一回，按照正常的逻辑，高速流淌的水流能够迅速摆脱追击者，而且一般情况下，跳入下水道的逃离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复杂得如同迷宫一样的水网的何处停下，重新逃回地面，而随着水流的推进，可供进行这种逃离的出口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但前提是，逃离者没有在高速喷涌的水流中昏迷过去。
就像现在的盈若缺一样。
金发的少女再次醒来，是因为右肩位置传来的剧烈疼痛。
和上次从莫林计算机中心逃离的情况完全不同，那种用于消防的水管本身水量并不大，流速也不快，盈若缺并不需要花太多精力就能稳住身体，如同在游乐园里玩激流勇进一样。
但她这次选择——或者说没得选，被迫跳入的下水管线应该是雨水排出管，在秋雨绵绵的季节，这种排水管的流量可怕到让她一入水就几乎为自己莽撞的选择后悔，用一个她很不想用，但主观上无比贴切的比喻来说，就像是被丢进了正在冲水的马桶，少女在高速奔涌的水流中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呼吸器里还有半瓶氧气，她估计撑不了几分钟就会被淹死。
然而在漆黑的下水道里，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她只能不断地随波逐流，然后耗尽所剩不多的氧气，在大约半个小时的漂流后，水流稍微地舒缓了一些，让她避免了被直接淹死的惨剧，但和水流对抗也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最终，在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她终于昏了过去。
陷入了虚幻中的少女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没有什么逻辑，她只是回到了那个改变了她人生的夜晚，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出海度假，却突然被卷入了战争，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刻意不想想起，关于那个夜晚的许多细节她都已经记忆模糊，她只记得在救生衣破损后，她只能在冰冷的海水里死死地抱住一块塑料板，在熊熊燃烧的海面上漂浮着。
她很想放弃，她不是没有努力过，但不知从何而来的火焰将她完全包围，她试着向看似灯光的地方游去，却被海浪中夹杂的金属片重重地刺伤了左眼。
没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去，一个18岁不到的女孩，在接近零度的海水里，穿着一件破损的救生衣，抱着一块塑料板，周围都是不知道是燃油还是什么化学材料熊熊燃烧着的令人窒息的火焰，除了天上的星星之外也看不到任何像是光线一样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人可能知道她在这里，还活着。
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中活下来吗？
然而不知为何，她却一直没有松手，就算她因为寒冷和疼痛已经几乎没办法思考，但她一直紧紧地握着面前的塑料板，用尽力气机械地摆动双腿，让自己漂浮在水面上。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像个机器，在绝对的绝望中坚持着，没有意义地坚持着。
再然后，同样出于完全不明白的理由，她就获救了。
一艘UNRC海军的救生艇，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发现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把她拉上了救生艇。
再然后她做了第二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训练营，回到了见到方相的那个下午，想起了那次对话。
“呲啦——”
鲜红色的火焰从少女的掌心燃起，在黑暗中，似乎被挂在什么东西上，因此没有继续随波逐流的少女有些费劲地拉开了燃烧照明棒，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一根突出的金属刺穿了她防弹制服右肩的位置，银日的巴克纸防弹纤维再次经受住了考验，虽然整个衣服都被洞穿，金属条也划伤了她的右侧肩胛骨到右肩的位置，但并没有更深一步，只是浅浅的皮外伤而已。
之所以会很疼，大概是因为止痛药过了吧，银日的这种止痛药不是缓释型的，能够在三十秒内起效大幅削减痛感，缺点就是一个半小时内就会失效，毕竟石墨烯的战斗一般一个半小时内怎样都结束了。
盈若缺张开嘴，又呛了口水，她努力踩水让自己身体直立起来，然后少女观察了一下周围，将燃烧照明棒甩手丢在不远处的一个维护检修用的平台上，然后抓住头顶附近的一根水管，慢慢地从挂住自己的金属条上下来，最后用尽全力双手一荡，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被照明棒照亮的平台上。
这个动作耗尽了少女最后的一丝力量，以至于她连试图翻身从趴姿变为平躺都试了三次才成功。
好像没有人追上来？脱险了吗？雷娅和琳茜她们应该也安全了吧？这里是哪里？银日能找到吗？
微微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的盈若缺成大字形躺在地上，被水浸透的衣服贴在她身上，有些重，黏黏糊糊的很难受。
轻轻地咳嗽了一下，金发的少女勉力挪动手臂，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被守密人踢中的地方还是很疼，但似乎伤势没有这么严重——
等等，自己昏迷了多久？
盈若缺下意识地掏出手机，可靠的银日科技的屏幕上也出现了一片小小的龟裂，但好在不影响使用。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也就是说，她大概昏迷了六七个小时的样子。
只有六七个小时吗？
盈若缺还记得她刚被守密人踢中的时候……那个时候，肋骨绝对断了，内脏也绝对受损了吧？
这个回复速度……就算有认知之力……
巨大的疑惑给了盈若缺力量，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背。
然后就愣住了。
金发的少女脸上带着巨大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她先是抓过旁边的燃烧照明棒，但又意识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将红色的燃烧照明棒扔进了水里。
高速流淌着的水声掩盖了照明棒落入水中的声音，整个下水道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但在黑暗中，盈若缺清晰地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光芒。
在她的左手，左臂，胸口，小腹。
她的整个身体。
少女努力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她甚至伸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头部有没有伤口以确定这不是在漂流中被撞到了脑袋产生了幻觉。
但她依然不敢相信，就在一边观察着身体一边思考自己有没有在之前哪个瞬间撞到脑袋的少女，在某一秒就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因为她发现，她的右眼是完全看不到这个光芒的，而她的左眼，那只机械眼，才是她能够看到这个光芒的根源。
也几乎是同时，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光芒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就在几个小时前，她就见过这个光芒。
在守密人身上。
一阵剧烈的头疼感在盈若缺意识到这个光芒的来源的同时，从她的左眼蔓延开来，少女下意识地捂住左眼，然后一道血线就从她的鼻孔中流了出来。
剧痛甚至让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痛苦呻吟，少女挣扎着坐起来，擦了一下不断流出的鼻血，但脑中却完全被疑惑和惊讶所填满。
这只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盈若缺打算去好好地问问方相的时候，走廊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了滴着水的沉重脚步声。
一片漆黑的下水道里，突然传出的声音让盈若缺打了一个激灵，但只花了三秒，她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从裙裤里取出了另一根燃烧照明棒，扯动拉环。
然后就在红色的火焰光芒中看到了那个比都市传说中的妖魔鬼怪更恐怖，但现在却让盈若缺有些安心的中年清洁工的身影。
下水道从来不能保证甩开守密人，因为如果能，这条早就被写在石墨烯的战术手册里了。
“我都昏过去六七个小时了，按照水流的速度怎么说也穿越了大半个城市了，连我的同伴都没找到我……你们是能心灵感应到我吗？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不在我昏迷的时候把我的脖子拧断呢……算了，想不明白。”
“总之，我明白了，只要我拉了手雷，我在光幕市就一定不会寂寞对吧？”
盈若缺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整个维护平台不大，但她也目标明确——在她身后大约五六米的地方，有一个维护用的井盖。
飞快地登上金属梯，但少女却发现头顶的井盖却完全无法推动。
是被从外面锁上了吗？
不知为何，明明是再次陷入被守密人逼入死胡同的危险境地，但她的情绪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平淡而稳定。
从金属梯子上跳下来，少女转过身，借着微弱的火光看着距离自己十米的守密人——显然，对方的情况没比自己好到哪去，对方也是从水路追过来的，显然也在喷涌的水流中受伤严重，那蔓延在他身上的淡淡黄色光芒就是证据。
盈若缺闭上左眼，果然，守密人身上的光芒消失了。
随后，金发的少女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的位置，却没有摸到自己的战术刀。
漂流的时候丢掉了吗？
“这下麻烦了。”轻轻舒了一口气，盈若缺的内心感到一阵疲惫和麻木。
甚至带着一点点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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