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穆彰阿、耆英诏

爱新觉罗·奕詝

道光三十年十月廿八日

1850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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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贤去邪，诚人君之首务也。去邪不断，则任贤不专。方今天下因循废堕，可谓极矣。吏治日坏，人心日浇，是朕之过。然献替可否，匡朕不逮，则二三大臣之职也。

         作为独掌天下大权的君主，一个偌大帝国的领导者，选贤举能，祛蠹除奸是不可或缺的政治能力。倘若正不能压邪，又或者奸佞之臣不除，贤能之人也难以发挥才干。如今守成尊古的风气过盛，面对新的局势难以有所突破，吏治和人心也在步步下滑。这是领导者的过错。臣下有对君主讲谏，劝善规过，议兴论革的责任，从而对领导者考虑不周之处给予纠正和帮助。

        穆彰阿身任大学士，受累朝知遇之恩，不思其难其慎，同德同心，乃保位贪荣，妨贤病国。小忠小信，阴柔以售其奸。伪学伪才，揣摩以逢主意。从前夷务之兴，穆彰阿倾排异己，深堪痛恨。如达洪阿、姚莹之尽忠尽力，有碍于己，必欲陷之。耆英之无耻丧良，同恶相济，尽力全之。似此之固宠窃权者，不可枚举。我皇考大公至正，惟知以诚心待人。穆彰阿得以肆行无忌。若使圣明早烛其奸，则必立寘重典，断不姑容。穆彰阿恃恩益纵，始终不悛。

        彰穆阿任大学士，沐浴皇恩，如此知遇之恩，却未曾思考朝廷的困难，未做到与大清同心同德。身居高位，纸醉金迷，贪图荣华富贵，妨碍贤能之人，祸国殃民。作为臣子，不忠不信，左右逢源。从前兴办洋务，彰穆阿排除异己，满足私欲，实在令人痛恨。如达洪阿、姚莹等人对朝廷尽心尽力，却因有碍于彰穆阿，不幸被其诬陷诽谤。耆英更是无耻，简直丧尽天良，同流合污。更加不幸的是，像这样贪权争宠夺利的臣子不胜枚举。先帝一心为国，以诚相待天下子民。彰穆阿肆意妄为，无所顾忌。如果先帝早点看清此等大臣的阴谋，明辨忠奸，则必定以严厉的手段处理，绝不允许有丝毫的姑容。彰穆阿仗着皇恩，恣意妄为，始终不知悔改。

        自本年正月朕亲政之初，遇事模棱，缄口不言。迨数月后，则渐施其伎俩。如英夷船至天津，伊犹欲引耆英为腹心，以遂其谋，欲使天下群黎复遭荼毒。其心阴险，实不可问。潘世恩等保林则徐，则伊屡言林则徐柔弱病躯，不堪录用。及朕派林则徐驰往粤西，剿办土匪，穆彰阿又屡言林则徐未知能去否。伪言荧惑，使朕不知外事，其罪实在于此。

        自从本年正月（农历）我刚开始亲自执政，（穆彰阿）遇到事情就模棱两可，闭口不言。等到几个月后，就逐渐施展其伎俩。比如英国人的船开到天津，他还想拉耆英成为他的心腹，以完成他的计谋，想要使天下百姓又遭残害。他心的阴险程度，实在是不可询问。潘世恩等保全林则徐，但他多次说林则徐是柔弱的抱病之身，不能录用。当我派遣林则徐前往粤西，使用武力镇压，从严惩办土匪，穆彰阿又多次说林则徐不知道能不能去。谎言使人迷惑，让我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他的罪行是在这一点上。

        至若耆英之自外生成，畏葸无能，殊堪诧异。伊前在广东时，惟抑民以奉夷，罔顾国家。如进城之说，非明验乎？上乖天道，下逆人情，几至变生不测。赖我皇考炯悉其伪，速令来京，然不即予罢斥，亦必有待也。今年耆英于召对时，数言及英夷如何可畏，如何必应事周旋，欺朕不知其奸，欲常保禄位。是其丧尽天良，愈辩愈彰，直同狂吠，尤不足惜。

        至于耆英的置身事外，对战事畏惧且无能，特别能够使我诧异。他以前在广东时，压制百姓（的反抗）来表示对英夷的尊敬，不顾国家。比如关于进城的言论，不就是明显的验证吗？上违背天理，下违反人之常情，几乎到了意外发生变故的程度。幸亏我父亲知晓他的欺骗行为，迅速下令他来京城，然而不马上罢黜斥责他，也一定是有所等待。今年耆英在回答我关于政治方面问题的时候，多次谈到英国人如何可怕，为什么一定要拖延时间，和对方相持，欺负我不知道他的奸诈和欺骗，想要永久地保留禄位。他丧尽天良，越争辩越明显，直接如同狗狂叫，尤其不值得怜惜。

        穆彰阿暗而难知，耆英显而易著，然贻害国家，厥罪维均。若不立申国法，何以肃纲纪而正人心？又何以使朕不负皇考付托之重欤？第念穆彰阿系三朝旧臣，若一旦寘之重法，朕心实有不忍，著从宽革职，永不叙用。耆英虽无能已极，然究属迫于时势，亦著从宽降为五品顶戴，以六部员外郎候补。至伊二人行私罔上，乃天下所共见者，朕不为已甚，姑不深问。

        穆彰阿行事隐蔽难以察知，耆英行事张扬容易发现，但是在留下对国家的危害上，他们的罪行是一样的。如果不立即申明国法，那么要用什么来整肃纲纪、扶正人心？又要让我用什么来不去辜负我父亲的重托呢？只是考虑到穆彰阿是三朝旧臣，如果真的用重法对待他，我的心里确实有所不忍，于是下令从宽处理，对他革职并且永远不再录用。即使耆英极其无能，然而毕竟是属于时势所迫，所以也下令从宽处理，把他降到五品顶戴、六部员外郎候补。至于他们两个人抱着私情，欺瞒圣上，这是天下共同看到的事，我也就适可而止，因此不再去详细追究。

        办理此事，朕熟思审处，计之久矣。实不得已之苦衷，尔诸臣其共谅之。嗣后京外大小文武各官，务当激发天良，公忠体国，俾平素因循取巧之积习，一旦悚然改悔。毋畏难，毋苟安。凡有益于国计民生诸大端者，直陈勿隐，毋得仍顾师生之谊，援引之恩。守正不阿，靖共尔位。朕实有厚望焉。

         为了办理这件事情，我已经深思熟虑，盘算了很久。这确实是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们这些臣子能够理解。以后京外的大小文武官员，务必要激发天良、尽忠为国，让先前一向因循取巧的旧习，即刻改悔。不要害怕困难，不要苟且偷安。凡是有益于国计民生的各种大事，要直接陈述而不要隐瞒，不要还挂念着以前是师生、被提拔的恩惠情谊。要守正不阿，恪尽职守。我对你们实在是抱有着厚望。

        布告中外，咸使知朕意。

        以此布告中外，让所有人都知晓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