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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地方自治问题 作者:秦望山

2023-06-08 12:59 作者:圣代机子  | 我要投稿

 导言:原作者为秦望山,泉州安那其主义者,本文内容是以阐述其自治主张为主,也是目前找到的唯一一篇秦望山谈论相关问题的文章,对于了解其个人思想极其重要。

  地方自治事业,实任是推行一切新政和建设之基础,自清末以至现在,政府与社会人士,莫不注意此事,且中枢每次变易,都有关于提倡自治之堂皇文章,然而何以至今未见有一省或一县办得确有成绩,这是什么原因呢?在这里就把我所知道的,和所感觉得到的,提出来和大家谈谈。

  至于自治法规和一切条文,政府早已颁布了很多;既所谓自治理喻,也早有许多鸿篇巨著的贡献,这里用不着我们来讨论,我们还是论些实际的问题。

  不过要谈这问题之前,还得先确定一个范围,就是我们所要求的自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标准;不然,像现在已经很多地方挂起自治的招牌,也有区长和乡镇之分的好听名词,但实际上究竟和人民生活没甚益处,倒反于官僚统治之外,增加一种新恶劣统治。

  故欲确定自治的标准,必要达到民有、民治、民享,才是真正的自治。我们既把这个目标确定了,然后再来讨论从前何以不能实现,及今后要如何使其实现,这里就请先把排在我们眼前的三个实际问题,拿来谈一下。

  

  1·障碍问题

  

  中国社会为一农村社会,农村居民,与都市可为一与十之比。再来以住民性质比较,也是农村优于都市的;农村之人,因住居固定,感情易于团结,简朴勤劳忠实勇敢;而都市之人民则迁徒靡常,感情涣散,奢侈淫佚,奸巧怯懦。由此比较,则办理自治,论理应该农村易于都市;然而中国社会,既拥有此绝对多数适合自治生活之农民,何以反难进行呢?这无非封建势力在其中作怪。

  盖农村人民,在自治生活方面,难有如上述之有点,但另一方面,则宗法社会思想,遗毒甚深,封建势力不易摇动,如一姓会、家族自治会、一切佛会未见减少,反见新盛,教育又不发达,人民知识贫乏。大都乐于保守习惯加以经济不发展,生活简陋,这都是自治进行之大障碍。

  中国革命,难说已经革过好多次,然而革来革去,只限于政治舞台上统治者的变换而已;至农村社会,则毫未改革,所以到处乡政,无不仍旧受土劣的把持支配。就福建论之,则近年来,更加土匪横行,土劣与匪党结为一气,有的地方更为特殊的,竟分乡结会,互相械斗,凡此种种情形,皆为自治推进的障碍。

  我们欲推行自治,还得先做番破坏的工夫,把宗法思想、封建势力打破,把那些怙恶不悛,永远把持乡政的土劣诛锄,然后才可进行无阻。

  试观龙盐与漳平,系一邻县,其人民风俗、习惯、经济、教育大都相差不远,然而龙岩因为已经过数次的大破坏,一切旧的制度都已捣碎了,所以现在闽西善候委员会,一切组织和改革,非常易于进行;而漳平则未经破坏,表面是经济和秩序,远比龙岩较好,然一切组织和改革,则进行非常困难,这是事实使人所不能否认的。  

  至于这里所说龙岩、漳平的情形,系指政治和民众组织而言,若经济的组织方面,如分田之举,那就不能相提并论,尤当别有研究了。

  

  2.人才问题

  

  办理地方自治,除上述阻疑,应先扫除之外,人才问题,亦为一重要关头。现在中国到处可以看到的,就是:都市充满失业知识分子,而农村知识分子则非常缺乏。这个问题要讲起来,是很长的,但简单的来说:

  A.受资产化,官僚化,绅士化,的教育所造成的,结果致读市的教育,充分表现这种色彩,都市不必说了;就农村的学校论,亦可为失业预备军的制造厂。盖贫穷农民子弟,当然力可受教育,稍有资产的农民子弟,虽有享受教育的机会,但其所受者,仍为都市化教育,结果也都市化;大多数不愿再度乡村那种简陋的生活,徒增加都市化之失业份子。

  B.中国因外受帝国主义经济侵略及榨取,内受不良政治剥削和匪乱的蹂躏,所以乡村经济,日趋崩溃,生产事业不能发展,大群的被迫离开乡村。于是,都市成为充血症,乡村成为贫血症。自治事业基础,本在乡村的情况如是,乃政府当局和主持自治的人不由此着想,而以政府委派几个区长,或指导员,即欲责以办理自治,其实以广大的乡村和大群的文盲,依靠极少数的人,居高指挥组织,怎能成功?应与应革的事务,千头万绪,怎能干得起来呢!所以历次筹办自治,不但空有其名,既单就调查户口一项,亦大都敷衍塞责,未见一县能切实认真办理的。

  回忆民十六年,我在晋江组织农民协会,招了百余个初中毕业程度的学生,办理一间宣传养成所,经过几个月的特别训练,配以几个大学生的教员和党部十几个有经验的职员,计共约一百五十人,大家都背起军毯、竹笠、草履,分为十二队,如军队打野操似的,费了二、三个月的功夫,才得成立一百余乡的农会。

  又十九年我支持晋南民团时,编练处人员,几乎全体出动,协同当地的小学教员,及略有知识的乡长,合计亦数十人,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把新门外卅余乡,组织成功;这是我所经历的事实。

  乃以前福建民政厅,创设自治训练所,招收二三百个学生,学业后,每县分配三五个至十个八个,去充区长或是指导员,即要责以办成自治,这岂不离开实际太远吗。

  其实若以全所学生,集中办理一县,还要有经验的人去领导,经过相当的时间,或者可以得到相当成绩。因地方自治,应由最下层严密的组织起来,而现在农民自身,太缺乏知识,非有大批的知识分子深入领导,实无从做起。

  民十七年,我曾拟创办成人教育师资养成所以吸收都市知识青年,授以成人教育简易法,军事常识、自治常识、农村常识、农业常识、合作运动等项学科,待其毕业后,选择一隅去试验,并很兴奋的持此方案跑去省城兴程时奎厅长接洽,程先生却说:这种事业,应该让政府来办。我说:那是好,也很对的。但其结果,闻系令各县教育局,各选派一人赴省受训练,后来怎样,及对于社会曾否发生过何种影响,却全无听见,大约也与自治训练所一样的无从着手,徒费精神。

  归结一句,自治是需要人才的,尤其是需要切切实实到下层去做的,并要大批集结一隅,由富有经验的人领导,先去做宣传,调查,登记,组织,和训练乡民,然后又要继以专门人才去设计种种的建设。      

  沈玄庐先生,数年前在其家乡的浙江萧山县前村,办理自治(我住在参观之后约近一星期,他老先生才被害),土地面积不过十余里,人口不过一万左右,工作人员也要数十个,而且各种人才都有,由他老先生亲口指导,个个工作都很紧张,尚需经过一年多之时间,费用三万余元,才具有规模,这些都是可以给我们做个榜样的。

  

  3.经费问题

  

  上面对于扫除障碍,集中人才的理由已经约略说过了。现在再来讨论吧;因经费也为自治进行之一大要素,假使真的筹办自治,没有充分的经费也是办不成功。

  福建高唱筹办自治,已经有好几个县,时间也不算短,但是哪一县或哪一区,有真实自治的成绩给人看呢?查其经费,只由钱粮项下,附加二成,分配与全省,其每区所得经常费,每月正款,少者不过八十元,多者至二百元左右;这样的结果,实有等于无,徒为人多造些饭桶与制造新土劣而已。今后要办自治,应除这种官僚化的,而取教育化的,自治指导员即为乡村民众的教师,而非治人的官吏。

  兹试就我的愚见言之:假定以一县为标准,分三期作四年办完自治第一期应有两年的时间,首一年专为造就人才,创办乡村自治指导员养成所,招收中等毕业程度学生二百个,予以各种应用的特别训练;一年为期,其设备,学生膳杂,制服费,津贴费,教职员薪俸项,即需九万再假定中等县人口为三十万,分为六区,每区为五万人,除去儿童老人,按一万人之外,则可受训练的壮年男女,尚有三万人;  若以三百个毕业学生,集合一区来来分配,则百余人口的乡村,平均约得指导员一个,这样联络的去办理区内成人教育,(包括识字、合作、军事、农业、自治、组织),及关于自治准备事项,如调查、统计、登记、组织等项。每指导员生活费,以闽南生活为标准,平均给予月薪四十元,一个月应需一万二千元,全年薪俸为一十四万四千元,加以印刷品及表格等项,按六千元,是每区筹备和训练一年,必须经常费一十五万元(平均每个壮年男女,每个月约需负担四角钱)。第二期准备推广两区,续招新生四百人,另在第一期筹备已好之区内,抽出指导员二百人,凑为六百人,第三期尚剩三区,即可同时举办,再招生五百人,又把第二期筹备已好之区内,抽出指导员四百人,合九百人。 这样共三期需造就指导员一千二百人,应需训练所经费三十六万元,再加六区经常费九十万元,总共一百二十六万元。这个数目开启了未免太庞大,但是平均每个人口,四年总共负担不过四块钱,却解决了许多问题。

  第一、举办一县,即把许多县,许多失业的知识青年生活解决了,省了许多因生活不按而起的有害的事件。

  第二、把都市消费的知识青年,多吸进农村,作间接生利的份子,而且把都市和农村的知识调剂了。

  第三、把文盲问题和自卫问题也解决了。

  第四、把历来筹备自治的许多困难的关头,都打破了。

  第五、全县三十万人的生产增加和不经济的消费节省;如以全社会经济总和的眼光来观察,则所获利,不知几多倍了。

  所以我认为四年平均,一县每年不过开费三十余万元,就所得代价来比较,未必就算浪费吧!

  综上述,关于福建自治的三个实际问题,读者看了,或者以为太唱高调,太过麻烦,甚至要望而生畏,以为照我这样的见解,则福建地方自治,不知何日可以实现。

  所以我在上面说过,我们一先确定目标,究竟要办成什么样的自治,如果是要办成个形式的;那么,马马虎虎就很容易的。如果实在要做到民众的自治,建造应该新的社会,以达民有、民治、民享、众人安乐的社会,老实说一句,那就非这样的去作不可。

  福建现在确是一个筹办自治的时机,因为那些大股的土匪,已经给十九路军打散了或者压服了,难说尚未根本肃清,土匪的潜势力还是存在,散匪还是很活动,但是既没有政治的背景,没有如从前的政府,公然做他的靠山,则自治的进行,应该好做得多了,只看我们民众,有没有自觉的决心,如果民众有这种自觉和决心,那就当鼓起勇气,提起精神,去谋实现。

  自治实现以后,即福建过去的匪患,可以根本解决;匪党的潜势力,可以根本肃清;匪党所埋藏的枪械,也可由民众的势力抄出,作自卫之用。现在政府当局,正经筹办民团,想亦有鉴于此,并听说要效仿广西的办法,这里却就大有研究的余地了。因为各省有各省的特别情形,最显著不同的:

  (甲)广西从前有了极大的部分受过严格训练的军队,本省的上、中、下级的军事人才极多,受过军事训练退伍的在乡军人,亦不可胜数,那些退伍的军官,在其本县;当然有其特别势力或期望,可以号召;利用者大批的退伍军官,和在乡军人,其进行当然便利的多。福建的情形,有不同,过去的本省军队,大多由土匪收编来,受过军事教育的军官极少,土匪的下级军官大部分系地方上的土劣、地痞、恶少,这样与广西比较,便消失了一种利用的重要元素。

  (乙)广西人口不及福建之半,社会生活,纯系农业的,人民性质耐苦、服从,福建东南沿海各县,与西北山地各县的社会状况,人民生活,便有不同,比较广西则更异。

  (丙)李、黄、白诸人,为该省之杰出人才,曾做过军事领袖、政治领袖、革命领袖,平素出其门下,充其僚属,为其部属者极多,有此历史的和人的关系,系指挥提倡,当然便利很多。福建现在难说也由个县考送学生,以为着手造就民团基本干部的准备,但新出学校的学生,回到本县去,不但资望毫无,经验能力亦差得,远其号召力便不如广西之退伍军官了。假使毕业后,在分散派到各县工作,恐亦不免仍蹈以前自治训练所失败之覆辙。

  所以依我的观察和经验所得,认为福建乡村的下层组织,是需要政治化、经济化、教育化、军事化,并进行训练,不能单独偏重军事一方面;因为只单独偏重军事方面,而无辅以政治,教育,的训练,诚恐将来流弊滋多,或有变为团阀,或流为上匪之虞。至于开始进行自治的工作人员,则需大批集合,择地以全力办理,方能成功。

  这种见解,对不对,我未敢武断,不过一得之愚,便写来和大家研究研究,希望读者给予更正的批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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