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纯爱/半抱憾］失语者之语（1）
最强有力的话语，也莫过于坚定的行动 —————————— 下坠 旋转 封闭 光 破坏 破坏 影 螺旋 矩形 光 影 旋转 光 影 旋转 压力 推动 重复的噪音 压迫感 浪，泪水 铁锈的气味 下坠 ［离别］ 断裂 传达不到 死，死，死，死，死 好可怕 ... 死... 不，回来吧...求你... 死 ... 不要...我错了...不要走！ ... 至少...至少... ... 不，无论要牺牲什么... —————————— 好温暖...好舒服... 等等... 蓝卓伸出了手，却抓不住离去的温度 等等... 嗡———— kang~kang~kang~boom！ 在混乱的光影中 他听到了崩坏 是的，他确实听到了 他听到了金属在某种巨大的压力下的扭曲，崩坏和坍塌 还有水花的喷溅，和浪涌的声音 不过，他清楚，那都是源自死亡的声响 因为，那些声音正在无比清晰地震荡着他的灵魂 但，却又遥远得不可触碰 模糊，一切都很模糊 耳朵像被塞住了一样 好痛，好胀 身体也很沉重 沉重得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对了 蓝卓揉了揉眼睛 对了...对了... 这里是... 这里是... 他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试图让模糊的视线清晰过来 “哈~” 张大嘴巴，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很潮湿...潮湿得...呃 喉咙也像是被塞住了一样，呼吸中带着磨砂般的声响，充斥着令人难以思考的刺痛感 “呼——” 视线总算稍微清晰了一点 他开始观察着四周 四面是棕灰色的混凝土墙，墙上不均匀地散布着细细的裂纹 仔细看去或许能发现，这裂痕之中正不紧不慢地喷射着潮湿的水汽 一个歪斜的，硬生生嵌进墙内 未能完全闭合，向两侧微微拉开的平推式生锈铁门 一盏闪烁的白炽灯，正在发出嗡嗡嗡的背景噪音 不，说不定是自己的耳鸣 因为耳朵很痛，分不清杂音也是可能的 但是远处的声音绝对不会是虚假的 那金属崩坏的声音，浪潮涌动的声音 那种自意识模糊之刻起就存在的压迫感绝不会说谎 好冷 没有风但是好冷 蓝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怎么...湿透了... 衣服被浸湿了，黏在了身上，散发出恶臭的腐烂气息 像一具泡涨腐烂的尸体 口区—— 喉咙的刺痛感 他干呕了一阵 然后 口区———— 痛楚和铁锈味迸发着 再然后 ... 他就发觉了，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的东西 然而，恶心感却消散不掉 他再用力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头发...好黏... 不行...好恶心...不对...现在... 思考被强烈的恶心感刺激，总算稍微明快了起来 当务之急，是看看那个门才对... 对... 他揉着自己无法良好运作的脑袋，朝着铁门走去 很显然，铁门的形状这么歪，结构肯定受到了破坏 他费尽力气的拉，拽，拖，也只能让铁门发出阵阵痛苦的嘶鸣，却近乎分毫不动 ... 他又试图透过铁门的缝隙向外看去 门外是一段与房门垂直的走廊，同样肮脏的混凝土，天花板上闪烁着同样嗡嗡作响的灯光 让他失望的是，自己不仅看不到走廊两段更远处的景象，也并没有观察到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迹 “有人吗——” “有人吗！！” 他沙哑的喉咙呼喊着 回答他的只有自己那绝望的回音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倒退了几步，坐到了靠墙的地面上地上，然后慢慢顺着墙滑下，直到整个人倒在了潮湿的地面上 好累...身体实在太过僵硬了 他继续艰难地呼吸着 屋里的水汽越来越密集 视野逐渐被白雾覆盖 呼吸...不了 好累 睡一会...就睡一会吧...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记忆... 是的，他的确忘却了某些事物 但现在的身体近乎毫无力量，反倒让他能够专注于回忆了 在反复的回忆和观察中，他终于想起了某些东西 他，恐怕已经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了 是的，很长 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 醒来，睡去，醒来，睡去 在这个无法脱离的小房间之中 一直循环着 此处，乃是真正的地狱 回忆...已经追溯不到第一次了 但从能追溯到的最远记忆来看 自己一直在做着大差不差的事情 恢复意识，探索，呼救，回忆，睡去 起码几十次，甚至更多了 好困... 好冷... ... 他沉沉地倒在了地上，在寒冷和痛苦中蜷缩在了一起 就像过去的一千五百次一样 ... 好冷 ... “呜哇！这什么...” 他再一次在巨大的压迫感和潮湿的密室中清醒过来 但这一次，唤醒他的，是另一种声音 生锈的金属在已经被破坏得不成形状的滑轮和凹槽之间摩擦着，发出尖锐的噪音 嘶哔—————— 他痛苦地捂住了胀痛的耳朵 ... 数秒后，噪音停止了 踏~踏~踏~ 脚步声逐渐靠近 什么... 他松开了捂住耳朵的手，抬起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扇变形的金属滑门已经被打开，靠右的门歪斜地卡在墙内，裂成两半的滑轮掉落在水洼中，激起了微弱的水花 而滑轮旁激起更大水花的 是一只大大的靴子 还有...白皙的大腿... emmm... 没等他抬头，一双温暖而湿润的小手捧住了他的脸 一双深邃的蓝色瞳孔对上了他模糊的视线 少女的小手在他的脸上晃了晃，左右掰了掰他的头，细细端详了好一会 然后，那双蓝色的瞳孔摇晃了一下 ... “唔。” 她半跪了下来，紧紧地贴住了他湿润脏污的身体 温暖充斥了他的全身 “嗯...” 他瞬间便被这温暖所俘获，微微地呻吟了一声 然后，他就把少女温柔而坚定的推了出去 少女站起了身，向后退了几步，眉毛轻撇，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脏。” 他指了指自己潮湿得宛若发霉的身体 少女的表情却立刻显得有些悲伤了起来 她轻咬嘴唇，抓着衣摆，那颤动的碧瞳似乎要滴出水来，那可怜的样子甚至让蓝卓有些不忍心了 面前的少女的身高并不高，有着浅蓝色的短发，深蓝色的瞳孔 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防水雨衣，背着一个旅行包，还套着一双看起来就有点重量的大靴子 这让并不高大的她走起路来有些重心不稳，甚至是一种摇摇晃晃，将要摔倒的感觉 见到蓝卓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少女并没有继续抱上来，而是从身后掏出了一条干燥的白色毛巾，开始擦拭起了蓝卓的头发 感觉...意外的舒适 毛巾带着一种熟悉而遥远的气味，温柔的质地和微微的温暖让蓝卓没有排斥的意思 “谢谢...” 他嘶哑的嗓子扯出了一声感谢 少女正擦拭他的脖子，听到他的感谢，她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她是...不会说话吗？ 他决定试探一下 “那个...你的名字...是？” 少女把毛巾搭在他的后颈上，站起了身，指了指自己雨衣上的牌子 “清...允...”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稍稍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蹲下来擦拭蓝卓的身体 “你是...没有办法说话吗...？” 少女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带着歉意地点了点头 “是吗...不好意思...我不该提这个的...”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清允绕到了他的身后，开始擦拭着他潮湿的背，所以他没能看不到她的表情 上半身处理完毕后，清允站起了身，把有些脏掉的毛巾叠了起来，塞进了背包里 鼓捣鼓捣，又拿出了一叠便签纸和一根笔 唰唰唰—— 一张便签纸贴到了他的手心上 “等会还会弄湿，所以下面不需要擦。” “哦哦...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啊...” 随着身体的干燥，蓝卓的大脑也稍微敏锐了起来 少女继续写着便签纸 “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她点了点头 唰唰唰—— “这边很快就会塌了。” 她用笔指了指旁边混凝土墙上的裂痕 “外面的结构快要不行了，你必须离开。” “是吗...” 尽管还有种种疑问，但是混凝土墙后传来的噪音已经越来越频繁了 “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少女又点了点头，伸出笔指了指头顶 “向上。” 她写，把笔卡进了便签纸中，塞进了衣兜里 小手再伸到背包里鼓捣了一阵 一件大号的雨衣就被递到了蓝卓面前 待他穿戴好这件质地有些坚硬的雨衣，纤细的小手就牵住了他的指头，牵引着他那疲累的身躯缓缓站起 那碧蓝的瞳孔中写满了温柔，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走吧。” 她的眼神分明在这么说着 ... ... 游荡于幻想与地狱的边界线，未能终结，亦不愿沉眠的灵魂啊... 独自重返现实，确实无异于取月于水 ——最下层《迷雾长廊》—— “这...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由于长期被困在那个屋子里，他的体力已经远不如少女了，在长时间的跋涉中，清允已经走到了他的前面 蓝卓喘着粗气，呼唤着前方自顾自走着的身影 眼前的景色同刚刚那个房间如出一辙 唯一的区别就是比起那个监牢般房间的封闭，这里有更大的空间，是一条无尽延长的走廊 每隔数十米，就能在墙上望见一扇生锈的铁门 两侧的混凝土墙开裂的愈发厉害 喷射的雾气也越来越浓稠，以至于看不清远处的景象 在白色的顶灯下，整个走廊的色泽愈发显得苍白而诡异，宛如褪色的古早照片 不知何时，地面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水滩，在墙上和天花板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其上散出阵阵波纹 蓝卓注意到了，地面上的水滩每隔十秒到一分钟左右，便会突然产生大量的细微波纹 那是震动，目前还难以被人类察觉的震动，却明明白白地被水波所俘获了 毫无疑问，这震动和远处传来，愈发清晰的金属断裂声一并明明白白地预示着某种大恐怖的降临 听到蓝卓的询问，走在前面的清允头也不回地掏出了衣兜里的纸笔 数秒后，一张便签贴在了蓝卓的手腕上 “没有尽头。” “哈？” 蓝卓有些迷糊了 “没有尽头...是什么意思...” “没想起来吗？废物，试着好好回忆一下？” 它转过了头 紧闭的嘴巴随着戏谑的话语逐渐撕扯开来，伴随着诡异而饱含仇恨的笑容，那深邃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蓝卓 “懦弱无能...如果不是你...” 你逃跑了... 退缩了... 如果不是你... 真是没用的废物...垃圾... 流落到这种境地，是你活该！ 杂音在雾霭中震荡着 眼前少女的五官似乎在湿润的雾霭中开始融化，愈发显得诡异和疯狂起来 “喂...” 啪！ 一张便签从另外一个方向强硬地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条件反射般一看 上面的字体潦草得宛若一笔书就 “那不是我，跑！” 纤细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踏~踏~踏~ 清允的大靴子在水滩中激起阵阵水花，把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前方快速拉去，瞬间便越过了那个怪物 嘭！嘭！嘭！嘭！ 身后，天花板上那散发着白光的灯从走廊的尽头极快地一盏接着一盏地在噪音中熄灭，迸发出大量火花 “什么都做不到！凭你！什么都做不到！” 身后的黑暗中，那声音逐渐染上了疯狂 清允拽着蓝卓飞快地跑着，但终究还是无法追上那接连熄灭的灯火，只能目睹着那光明逐渐向着走廊的尽头远去 恐惧，强烈的恐惧 尽管蓝卓的身体虚弱得不行，却丝毫不敢减慢自己的速度，更不敢回头哪怕一下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无比急促，宛若踏着水花，张开大嘴奔袭而来的巨鳄 也恰巧在此时，混凝土墙后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走廊内的震颤也愈发强烈起来 天花板坠下的水滴中开始带着些许沙尘 “这是要！呼哧...呼哧！塌了吗！” 心跳同逐渐开裂的墙体一起，在黑暗中沉闷地颤动着 不知不觉，水滩已经淹没了脚踝 两人的前进也愈发显得困难 清允紧皱着眉头，向后望了一眼 身后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而不知从何时开始，那提示着她追赶者存在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闷的轰鸣 走廊中开始刮起了自后向前的风，雾气飞快地涌动着 快了...就快了... 突然，在前方模糊的雾气和黑暗中，出现了宛如一颗星点般的白色 蓝卓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是清允却很清楚 那是这场长途奔袭的尽头 与此同时，身后的轰鸣也逐渐嘈杂了起来 黑浪推动着潮风，潮风引领着黑浪 在风中，她的耳垂开始被冰凉的水珠所抚摸 仅在两人身后的百米以外，混凝土和钢筋正如同 搅拌机中的豆腐和面条一样分崩离析 雾霭被逐渐暴烈的狂风吹得尸骨无存，两人前方的景象也随之逐渐明晰起来 在裂纹遍布的混凝土走廊前方，那唯一亮着的灯正闪烁着火花，而比那白灯更远的地方，则又是一片黑暗 嘣！ 身后的混凝土墙顺着裂纹炸裂开来，一道黑色的水柱灌进了走廊 在逐渐亮起的走廊中，那袭来的巨浪展露了它狰狞的面目 极高的速度，疯狂的破坏力，在穿越走廊的狂风中，它的角度已经近乎垂直 而在巨浪前方，激荡的泡沫即飞来的银刃，只要触碰到，身体恐怕就会被瞬间贯穿 轰隆隆！ 更要命的是，天花板也开始向下凸起，裂纹如同蛛网一般蔓延向视野的尽头 “要塌了！” 蓝卓恐惧得叫出了声 所幸，白光已近在眼前 清允伸出了手，指向了右前方，灯光照耀下的地方 那是一个T字形的拐弯处 “是从那里！呼！拐弯吗！” 清允用力点了点头 轰！轰！ 身后的天花板在轰鸣中终于不堪重负，开始了疯狂的坍塌 而那混凝土块竟然如树叶一般被风浪托起，又如流星般向两人砸来 “啊啊啊啊！” 大片水花随着冲击溅起，清允拽着蓝卓的手腕，顺着这强烈的冲击力，向着右前侧的拐弯处倒去 duang~ 空洞的金属响声 “呼~呼~” 清允的手抵着栏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而蓝卓更惨，整个人已经瘫倒在了楼梯上 是的，他们倒在了一条向斜上方延伸的金属楼梯之上，枯黄的灯光闪烁着，楼梯之上却是无尽的黑暗 在两人身下，漆黑的浪潮正涌动着，下方的走廊，连同楼梯的最下几阶，都已经被疯狂的浪潮所撕碎 “呼~差点...就死了...” 蓝卓如同破风箱一般艰难地呼吸着空气，时不时干呕着，却依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突然，一张干燥的纸巾贴在了他的脸上 “干...干嘛...” 脸颊逐渐开始刺痛起来 一张便签纸贴在了台阶上 “你受伤了，我帮你擦一下。” “谢...谢谢。” 少女随手把沾满鲜血的纸巾向黑浪之中丢去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 啪！ 便签纸贴上 “向前走。” “不是...向前走去哪里啊...嗯？” 说话间，清允已经趴在了他的肩膀上，紧紧地贴住了他的身子，沉沉地睡着了 黑笔滚落在一旁 灯光下，她清秀的面容被照得如同白玉一般 “害...” —————————— 哔哔哔——哔哔哔—— 闹铃响起 蓝发少女从木椅上站起了身，揉了揉眼睛 “梦到...他了...” 女子的步伐有些摇晃，走到了窗台前，拉开了窗帘 灿烂的春阳沿着微风的轨迹，温柔地探入这间病房 女子伸手理了理自己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转身望向房间里唯一的那张病床，半侧脸庞被曦光照亮，一点晶莹从眼角滑落 “我...梦到你了...蓝卓...” 病床上，阳光照在俊朗的男人脸上，他正安详地闭着双眼，好似还未从梦乡醒来 “我真的...错了...” 她坐在了床边，抚摸着男人的脸颊 “所以...求求你...回来吧...” ... 男人一言不发 ... 女子咬了咬嘴唇，用指尖擦去了眼角盛满的眼泪 “那至少...今晚...再让我梦到你一次吧...好吗？” 依旧没有回复 她按响了床头的护理按钮，起身离开了病房 离去的她，并没有注意到 在那初春的晨曦与微风下 少年的指尖，奇迹般地颤抖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