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双镜】破雾（十五）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了。不知道龙川大佐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对你还是保留一定的怀疑。不过，你可以到我们这边入职了。”
“那好，就请诸位帮忙做个见证，我，潘汉卿，今天就与李宁玉正式离婚！另外，大佐，答应我的报酬，可不要食言啊。”
“那是自然。能得到潘先生这样的人才，很不容易。也希望你谨言慎行，别被我抓到什么把柄。”龙川阴阳怪气道。
“阁下，顾船王来了。”一名士兵汇报情况。“请他进来吧。”鹫巢说。
“龙川大佐，这是你要的东西。”顾民章把一叠记录放在了桌上。
“龙川君，这些都是顾船王和钱虎翼当年的交易账目。不知道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鹫巢不解。
“是这样的，老师，钱虎翼当年在这个裘庄埋下了不少秘密，而且钱虎翼本身立场就摇摆不定，我曾经也得到过他私通地下党的消息。而这几位嫌疑人多多少少都和钱虎翼与裘庄有点关系，这也是我调查她们，并且把调查地点选在裘庄的原因。”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三井单刀直入，“我认为，龙川大佐是想念故人了。当年，龙川芳子神秘身亡，只留下一个名叫正男的男孩，而孩子的生父远在中国，不能尽抚养义务，好在鹫巢夫人视这孩子如己出。只不过，若是让她知道了这个孩子有一半的中国血统，她还会如此吗？”三井狞笑着，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血口喷人！芳子怎么可能是中国人！”龙川愤怒到忘记了自己的老师就在身边，而鹫巢自然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那，一个日本女人，为什么会埋葬在异国他乡，此刻就在这裘庄的后山呢。”王田香说话了。“那天，白玫瑰的炸弹炸到了一间储藏室，恰巧，裘老庄主的家谱重见天日。士兵们可是有人看见了。龙川芳子，裘令玫，大佐如此重视血统，怎么到自己这反而不在乎了？”王田香讥笑着说。
“那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出身！”三井在一旁煽风点火，“风尘女子的野种，为了有一个能拿出来的身份，不惜抛弃母亲，伪造证件参了军。他不知道，他的母亲走投无路，身无分文，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于是自尽了。”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龙川想冲上去拔出三井的舌头，被士兵们拦下。龙川怒目，大吼道：“你们也背叛我！”
“背叛？你也配说这个词！是你背叛了帝国！”三井打出最后的王牌。
“你说什么？”龙川反问。
“你的身边有我的人。他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王处长，说说你知道的东西吧。”三井并不知道龙川的真实目的，所以毫不犹豫出卖了王田香。王田香心里一惊，但是好在鹫巢就在这里，他还有最后的机会。为了活命，他只能用出最卑鄙的手段。
“鹫巢阁下，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把自己那点过去说出来了。我，陈三皮，早年是做风尘生意的。裘庄主出事后，我包下了裘庄的西楼，开了一家青楼。实际上，我就是个混混，之所以看中了裘庄，是因为小道消息说，裘庄主留下了一大笔财富。可是直到战争爆发，我也没见到丝毫。这裘庄偏远，我亏了一大笔钱，青楼也开不下去了。我改名换姓，进了司令部。而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皮肉生意，对沾了这方面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一直好奇，为什么许幼怡的几句话能让龙川大佐愤怒成那个样子，当时我就在猜，他和这方面可能有点不深不浅的关系。果然，三井大佐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另外，龙川大佐为什么会去招惹白玫瑰，可不是要抓内鬼，而是合作。因为传言，白玫瑰有人守护过所谓的裘庄宝藏。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对钱虎翼的东西这么感兴趣。”
“老师，他诬陷我！”龙川有点慌了。不过鹫巢摆摆手，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听闻，鹫巢阁下最忍不了的，就是欺骗与不忠。所以还请您下令您手下的士兵，在这里好好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顾晓梦说。
“龙川君，你我师徒多年，我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不然，就是对帝国的不忠。”鹫巢下令搜查裘庄，李宁玉趁机将伪造的密信放在了桌下。
“长官，这里有一封信。”鹫巢打开密信，确实是龙川的字迹。只不过，他也是情报战的老手，对于这个自然是持怀疑态度的。“我现在相信有人栽赃你，所以我给你申辩的机会，希望你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阁下，龙川大佐的房间里没发现什么。”派去搜查的士兵汇报。
“阁下，在龙川大佐的汽车缝隙里发现了一封信。”士兵拿出了证据。只不过，这个证据是潘汉卿伪造的。
“这里边的人，好像没人能接触到你的车吧。这你怎么解释？裘庄宝藏，难道，你真的想找到裘庄主的财产据为己有？”
“老师，这封信不是我写的！一定是有人栽赃我！请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查出这个人！”龙川大喊。
“这一切，都要从裘庄的宝藏说起了。”李宁玉开口了。“当年，裘老庄主死于中统的人，然后一夜之间各路强盗蜂拥而至，都想瓜分他的遗产。只可惜，那些人要么空手而归，要么死于其他寻宝者的枪下，再就是喂了狼。后来，寻宝的人逐渐少了，但是传言并没有停止。甚至有人说，宝藏已经被拿走了。直到钱虎翼买下裘庄，他发现了裘庄太多的文件，这些东西对于强盗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于钱虎翼来说，也许就是打开宝藏的钥匙。于是他邀请我到裘庄帮忙整理与破译。只不过，里面都是些没用的信息。钱虎翼不甘心，他想永远霸着裘庄，这样别人就拿不走所谓的宝藏。最终还搭上了性命。”
“李上校，如果龙川真的想私吞宝藏，那他为何找来你们四人？”鹫巢发问。
“我与裘庄的关系已经说完了，顾上尉与裘庄倒是没什么关系，但是她的父亲，顾船王，与裘庄有过来往。只要看看钱虎翼这些年的财政支出，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那就不难发现。严微是白玫瑰的人，只不过她脱离了组织，定居在上海。要不是因为这点，恐怕龙川大佐想找到行踪不定的白玫瑰，更是难上加难了。至于许幼怡，我就不了解了。还是让她自己说吧。”
“阁下，我本是出身穷苦人家的普通人，后来与周衡结婚，才成了上流人士。周衡要的是一个完美妻子的形象，而我，要的是一份稳定的生活。所以，我们各取所需。这些年，我通过周衡的人脉认识了不少上海滩的达官贵人，这其中就包括钱虎翼的太太。我想，这也是龙川大佐会找到我的原因。”
“确实很匪夷所思，但是逻辑上是说得通的。不过，龙川说他怀疑周衡是地下党，这点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吧。毕竟周家在上海有权有势，哪怕是钱虎翼这样的人也得敬他们三分。”鹫巢提问。
“阁下有所不知，这些年周家在上海敛财无数，若他们真是地下党，所有的钱恐怕也都上交了。更何况，地下党怎么有胆子明目张胆赚日本人的钱。”
“无论这个周家是哪一边的，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会对我们不利。只不过他们现在已经不知所踪，以后只需要警惕他们回到上海便可，没必要继续追下去了。”鹫巢不想说没用的信息，更不想管这种没有后续的事。他现在只希望龙川可以推翻其他人的论断。
“老师，别信她们的！什么宝藏，我不知道！这群人为了活命，或者隐藏身份，在诬陷我！我要是被撤职了，就没人能抓住老鬼！”
“阁下，我想你这次亲自来中国，恐怕是有目的的吧。不知道，方不方便和顾某说说？”顾民章发话了。
“好吧，其实这件事我并没有把握，所以也需要顾船王来助我一臂之力。”
“哦？愿闻其详。”
“顾船王在上海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我想知道，最近是否有高官存在大额来历不明的利益往来。因为上边查到，最近有大量的资金被私吞，我前线的将士们物资与补贴总是跟不上。所以我怀疑，有人在暗中牟利中饱私囊，而能做到这一切的，一定是高官。”
“不知道阁下想查哪里的高官？日方，还是汪政府？”
“我也不知道。所以还请顾船王尽可能多地给我提供资料了。”
“巧了，现在这里就有现成的资料。只不过，都和裘庄有关。我确实好奇啊，钱虎翼怎么会那么有钱，难不成裘庄宝藏真的存在？可要是真的存在，并且他已经拿到了的话，他为什么又在不停地找呢，这似乎太矛盾了。直到我发现，钱虎翼与日方的多位将领有过交易，其中就包括龙川大佐。可能也是看在他裘庄女婿的份上，龙川大佐在里面拿了不少好处啊。”
“就因为我娶了芳子，而钱虎翼又霸占了裘庄的家产，所以他觉得亏欠我的，故意把利益让给我？简直是天方夜谭！钱虎翼此人十分贪财，又怎么会如此慷慨！”龙川大喊。
“那是因为，你把握着他的性命。”
“哦？我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他？”
“因为他是中国人，却投靠日方。这在汉语里叫做汉奸，所以你要除掉他。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中国人！”
“胡说八道...”龙川已经不知道如何辩解这种莫须有的指控。
“你能说出，你的父亲是谁吗？你说不出来，因为你的父亲是中国人！而你，生在日本，长在日本，在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下，你以自己的血统为耻，干脆对外宣称你没有父亲。确实，我了解到，你的生父早已离世，自然无法说出你的身份了。而你还以你母亲为累赘，不惜伪造身份离开家庭，间接逼死了母亲。”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中国人！”
“这点，我想几位女士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
“是的，你说过，你的间谍叫黄雀，是一个叛变的地下党。也是他提供了老鬼的情报。那我想请问，既然最终审判已经开始，你为何不让这个黄雀亲自出面来指认？还是说，这个黄雀只是你编出来的借口？”李宁玉问道。
“当然不是！黄雀确有其人！”
“最好是这样。否则，你又是如何知道老鬼这个名字的？如果黄雀不存在，那只能说明，你就是真正的老鬼。”李宁玉笑得令人恐惧，眼神里已经透出杀机。
“黄雀是存在的，只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龙川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
“哦？是现在不在，还是说他根本来不了了？”李宁玉孤注一掷，她在赌，赌黄雀已经死了。虽然老枪与青灯在追查黄雀，但是她不敢保证这两个人可以百分之百发现黄雀的真实身份并除掉他。
“大佐，如果按你所说，黄雀确实存在，那他为何不出现？之前所谓黄雀的消息，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就算他确有其人，现在我也怀疑，他知道太多秘密，已经被你杀死了。”顾晓梦接着李宁玉的话往下说。“就如李科长的推测，在即将揭开老鬼的真面目时，最重要的证人，黄雀，却迟迟不露面，难不成，你是地下党？既然如此，我更加怀疑你是中国人了。”
“龙川君，我确实从未听你提起过父亲。”鹫巢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老师，我的父亲在我没记事时便离世了，所以我不记得他的样子。这也是母亲跟我说的。至于我背叛了母亲，都是他们的诬陷，我母亲是因病离世的。”
“哦？你知不知道，如今日本的风尘女子人人自危，就算生了孩子也会杀死或者遗弃，因为早就有传言，那个抛弃了母亲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帝国军人。可是伪装的再好，也改变不了是个野种这件事实！”三井早就调查过龙川的身世，对这一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不想说什么血统的问题。我作为一个不参与政治的局外人，只想问问，既然黄雀从地下党投靠了日军，为什么现在又失踪了呢，若是他已经死了，你为何要杀这个汉奸？大佐，恐怕你是地下党的人吧。”许幼怡也开始提出问题。
“我没有杀他！”龙川只能撒谎。
“那，就请你将黄雀的身份告知鹫巢阁下，请他来查查，黄雀到底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不用了吧。”王田香说。“虽然我不知道黄雀是谁，但是我知道，黄雀和龙川大佐并不是上级与下属的关系，而是交易关系。如果你真的忠于帝国，那为什么会和一个叛变了的地下党做交易，这恐怕说不过去吧。还是说，黄雀根本就没有叛变，你还是在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好，为证明清白，我就把黄雀的身份信息拿出来。只不过我不知道他在哪，我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是调查潘汉卿，所以我怀疑，他已经被潘汉卿杀死了。”
“笑话，我一介书生，杀的了黄雀这种高级间谍？”潘汉卿反问。
龙川拿出了黄雀的身份信息给鹫巢铁夫看。鹫巢相信了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随机派人打电话给他任教的地方，得到的答复是他已经失踪了。
“把这个黄雀的照片贴出去，全城搜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鹫巢下令。
“我想不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