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战争】大尉马特维〔1945〕

英勇无畏的红军军人平时会是什么样的呢？您是否会马上联想到，看见乞丐会毫不犹豫掷出零钱的老好人，发现人们有难而立即挺身而出的义士？然而这些形象都不免过于理想——或是苛责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普通，普通到他们脱下军装，往您乘的电车上一站，您绝不会注意到。

空军大尉马特维是我遇到过的这么一位红军军人，请原谅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因为我仅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说来搞笑，撞上他，竟是因为他半夜在大街上对过路的姑娘动手动脚，我去制止。我让姑娘赶紧离开，独自和这个壮汉扭打一起，他的力气很大，反应也快，我与他体型相近，但仍难以招架。

在我的脸即将挨上一拳时，他停下了，边喘着粗气，边退了两步。等到我缓过了来，他开始央求我不要告发他，希望请我去喝酒。原来他的注意力十分敏锐，发现有个巡街的警察从远处走了过来，才主动终止了这场街斗。我想到他没做什么过激的行为，态度看起来也比较诚恳，自己也正好没事，便同意了。

这个流氓把我领到了一家邻近的酒吧，说自己是红军的一员，害怕遭到纪律处分，希望我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我问他为什么那么害怕，明明把我打倒，消失在夜幕里，也许永远不会有人能找得到。结果，他说那个地方不好，往哪跑都能被人目击，而且他在惩戒部队待过，留有记录，警察可能会先关照他。

我感到好笑，觉得此人并无悔改之意，似乎位置不好，我今晚就定是要躺地上了。他好像看透了我的想法，忙解释到自己不是故意的，从未想要斗殴，还发誓不会再犯，称自己是太久没见到合胃口的姑娘，不擅于表达，性子又急，才会做出如此与红军军人身份不符的事……您真应该瞧瞧他那手忙脚乱的样子！

为表诚意，他开始自我介绍，姓马特维，是哥萨克，空军大尉，能驾驶多种战斗机的、有16个空中战果的王牌飞行员……他能是一个王牌飞行员？我不太能相信，并且我也不想交换信息，让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知道我来自拉脱维亚——战争刚爆发那会儿被“并入”苏联的加盟国，以免惹上麻烦，我便接话道：“那您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战时经历？”

这就打开了他的话匣子，他自豪地讲起了自己的光辉履历，比如参与过摧毁联邦德国航空母舰“齐柏林伯爵”号的行动，还驾驶活塞螺旋桨战斗机击落过喷气战斗机……马特维语速飞快，讲得有条不紊，我有些相信了，现场编造大约很难有这么高效的信息整理能力，我开始对他感兴趣。

我提议：“我们慢慢来，不如先谈谈您是怎么进到惩戒营的。”

他说，那是一个本可以避免的事。1944年11月的一天，他与战友为30架Yer-2重型轰炸机护航，执行袭击盟军集结地的任务。他们驾驶的是Yak-3，一种非常轻盈、极其灵活的小型战斗机，装有1门20mm机炮和2挺12.7mm机枪，就是速度还不太够，比如经常执行对地轰炸任务的，新型号的Fw 190战斗机就令它望尘莫及。

彼时已经是战争末期，联邦德军配备了不少各种奇形怪状的新式武器，Me 163就是其中的一款。这是用一台火箭发动机提供动力的近程截击机，能以极快的速度赶往目标空域。那一天也是如此，返航时，负责在外围掩护的他们发现了6架飞奔而来的Me 163，立即组成两道防线，誓要将这些不速之客挡住。

第一道防线的人向冲来的敌机开火，但想要命中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这种飞机体积太小，而且相当敏捷。不过，他们还是勉强扰乱了敌人的进攻节奏，使之不能再向轰炸机进发。第二道防线的人继续压上，以求将其击落。他们厮杀在一起，Yak-3同样具有极强的机动性，因此Me 163没有占到便宜。

又5架敌机出现了，那是他们瞬间就能辨认出来的劲敌——Me 262战斗机，它们的机翼下吊着两台噪音尖锐的喷气引擎，正迅速接近他们。作为一个小领队，马特维注意到自己的编队少了飞机，本该待在那里的Yak-3躲到了远处，他立即意识到这是怯战行为——该机的驾驶员已是第三次被Me 262吓得望风而逃。

马特维没空喊话，把怒火发泄在敌人身上，通过长点射，成功干扰了一架企图从他左下方掠过的Me 262，迫使其规避。他清楚这些喷气式飞机加速性能差，只要逼其减速就好应对。他们的活塞式飞机有16架，占据数量优势，而且都是性能优异的Yak-3，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每个人都恪尽职守……

但这正是他们不具备的。转眼间，一架Yak-3被Me 163击中了，威力巨大的30mm机炮炸毁了它的右翼，它失控地旋转了起来。而那架火箭飞机轻松避开了散落的残渣，它细小的喷嘴喷出亮眼的赤红火光，仿佛在挑衅着手下败将的战友，让马特维恨得牙痒痒。这个履历战功的飞行员立刻望向懦夫的位置，发现逃兵还在那里。

他暴怒地咆哮道：“天杀的斯捷奇金！我要杀了你！”

此时，又一架Yak-3失去战斗力，拖着黑烟开始下降。防线上已经人手不足，不少人都被Me 163缠住，而冲到远方的Me 262已经调转了机头，再次发起进攻。马特维带着缺了一架的编队直奔这些敌机，3架Yak-3均击退一个对手，其中一架在与Me 262对射时身中数弹，在空中爆炸，里面的战友没有脱身出来。

他来不及伤感，因为2架喷气机——Me 262突破防线，冲向了轰炸机群。Yer-2虽是重型轰炸机，但自卫火力一般，背部炮塔装有1门20mm机炮，头部与腹部炮塔则各是1挺12.7mm机枪，很难挡住敌袭。他们立马追上去，可终究还是与这些引擎上拖着烈焰的敌机越来越远。远距离狙击的尝试也失败了，2架Yer-2最后中弹坠落。

马特维非常愤怒，如果斯捷奇金没有临阵脱逃，也许就能挡住敌机，少死点人。在战斗结束后，斯捷奇金归队时，马特维在无线电里痛斥这个逃兵，而他一言不发。马特维忍无可忍，一边骂他是红军耻辱，一边将瞄准具对向了他的机尾，按下了发射钮。因为这个举动，马特维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被判处有罪，发配到了惩戒部队。

惩戒部队，多是以“营”为单位，故常被称为“惩戒营”，是效仿德军的缓刑部队建立的，里面都是些有罪之人，会被派去前线执行最危险的任务。马特维怒不可遏，直到今天都想要抓到那个懦夫，往他的眉心上来一枪。是的，斯捷奇金没有死，甚至驾驶的Yak-3也没有中弹，在马特维发动攻击时，他适时地做了一个横滚动作，躲开了攻击。

我问：“我听说惩戒营的伤亡率很高，您又是怎么幸存下来的呢？看起来您非常健康，没有缺少部位。”

马特维把捏碎的坚果一片片地往嘴里塞，褶皱的脸上重新浮现出笑意，他喝了口酒，神气地说：“那还用说？肯定是因为我的好技术！”他讲起了摧毁联邦德国航母“齐柏林伯爵”号的行动。此事发生在1945年4月，盟军已经突破了齐格菲防线，攻下了民主德国的重镇科隆。“齐柏林伯爵”号靠近黑尔戈兰湾，试图蹭点战功，为这个流亡政权取得更多的政治筹码。

他们以为这里很安全，处在空中掩护的范围内，可这些得意忘形的白匪忘记了，天上也有不要命的惩戒部队。红军急于为德国本土的失利挽回面子，也盯上了这艘航母。此时马特维的部队已经装备了顶尖的La-7战斗机，其速度是苏军之最，可以追上新型号的Fw 190，就是武器仍与前型一样为2门20mm机炮。为了让他们打赢硬仗，将军们还是下了血本。

由于惩戒部队没有太多技术兵种，许多普通飞行员也加入了猎杀“齐柏林伯爵”号的部队。为防止叛逃，每个护航机编队后还另有1架负责督战的La-7，除督战机外，所有飞机也没有注满燃油。当时万里晴空，50余架Pe-2、Tu-2轰炸机是进攻“齐柏林伯爵”号的主力，近60架La-7战斗机在高出他们500米的位置，在前、左、右、后四个方向提供掩护。

行动开始不久，海岸雷达站发现了三批不明目标正在靠拢，一批在“齐柏林伯爵”号的位置盘旋，大约是正在集结的舰载机，另两批则来自荷兰方向，其中一批冲得很前。他们很快就目击到了对手，这6架飞机一开始在高出己方约2000米的位置飞行，距离缩短到1000米时，开始背朝太阳，伴随了几分钟后，向位于末尾的编队袭来。

9架La-7掉头迎战，可光线太强不便观察，被击落3架，敌机继续冲向前方的马特维所在的编队，幸好随着敌机高度降低，阳光影响已经减弱，九机均成功躲避。马特维发现，对手是种翅膀很长的大家伙，看起来像放大的Fw 190，似乎是情报中的联邦德国高空战斗机Ta 152。他带队追击，督战机在内的8架La-7跟着他。

此时对手已经冲向高处，马特维突然发现，这种怪物看似笨拙，其实比想象中要灵敏得多。与他们拉开距离后，其中2架迅速以较短的时间调转机头，向着轰炸机编队扑了过去。马特维指挥其中一个四机编队准备拦截，不过那2架Ta 152向下翻转，就躲过了所有的20mm炮弹，接着又朝轰炸机们冲刺，La-7编队立即赶了过去。

马特维和4架友机还在追逐面前的4架敌机。由于能量上的差距，双方已经相隔甚远，督战员提醒他们应重返编队，不该继续被敌机拖带，影响阵型，马特维只好带大家掉头，那些Ta 152也跟着扭了回来。这种长相奇特的大飞机尾随在他们身后，并越来越近，再这样下去，他们肯定会遭殃，因此在距离拉近至一公里时，马特维下令全队规避。

5架La-7分两组向两侧下高，在即将回旋一半角度时，又翻过机身把机体再拉了回去。经过这么一个动作，敌机超到了前方，La-7编队重新咬在了那些Ta 152的身后。但他们完全没有攻击的机会，因为Ta 152又把La-7远远甩在了后头。马特维知道，敌人的目标是轰炸机，不愿与自己缠斗，他已经看到2架着火的Pe-2正在坠落。

之前那个四机编队调转机头，尝试截击这4架高速袭来的Ta 152，而Ta 152们率先开火，密集的曳光弹立刻吓退了这些La-7，逼迫他们放弃进攻，躲避弹雨。现在没人能制约这些长翼飞机了，其他La-7编队正忙着击退进攻的敌人——包括前2架Ta 152在内，还有30余架Fw 190战斗机加入了对轰炸机的袭击。

La-7们驱逐了大多数来自空中的威胁，可轰炸机部队还是蒙受了不小的损失，约有10架损毁。马特维事后得知，在自己追逐Ta 152时，从“齐柏林伯爵”号航母弹射的舰载机已经与前卫编队接触，这10架Me 155在尽可能将La-7引离大部队，为友军创造机会。而那6架Ta 152一直无人能挡，它们的每轮进攻几乎都能重创甚至击落一架轰炸机。

在轰炸机们迎着水面舰队猛烈的防空炮火，向“齐柏林伯爵”号俯冲轰炸时，马特维和不少La-7飞行员仍然在进攻怪兽一般的Ta 152。对于他们而言，应对Fw 190要轻松一些，这种飞机在现在所处的低空环境中不敌La-7，始终在有意地避免卷入格斗。经过多轮交锋，有所损失的Fw 190机队开始撤退，而6架Ta 152拖延了一会儿才离开。

领航的Tu-2轰炸机回报，“齐柏林伯爵”号已经全舰失火，正在进水下沉，另有一些其他舰只遭重创。马特维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大家的努力与牺牲没有白费。马特维很想亲眼看看这艘航空母舰沉没时的壮观景象，可这不在他们的任务范围之内，暴露在防空火力下也很危险，督战员更是不会允许，此事也成为了他的一个遗憾。

由于在这次行动中的出色表现，他从惩戒部队回到了原单位。他再次看到了熟悉的战友，并为其中的大多数人还活着感到高兴，唯一不满的，是害他犯错的懦夫不见了。他说，惩戒部队待遇差，人也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就他所在的地方，许多人都是所谓的持不同政见者，无法交流，有时还会被刁难，辱骂他是斯大林的走狗，他过得很不自在……

我们的大尉停顿了下来，不停地喝酒，大约回忆起了一些糟心的事。我不了解天上的状况，至少根据官方宣传，陆地惩戒部队中有许多品行不端的混蛋，也许他也遇到了不少令人作呕的坏人，遭了罪，只是不愿诉说。他很有趣，我很荣幸能听到这些亲身经历，现在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我猜他可能需要给点方便，便看向了酒保。

刚张嘴，他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说：“等等，我还没讲击落喷气机的事呢！”

马特维接着讲，这是1945年3月，他还在惩戒部队的事。他先兴奋地讲了结论，击落的是英国佬的“流星”战斗机。表示自己很可能是击落这种喷气机的第一个人，只是战果没法确认，英国人也在赖账而已。他说，确认一个空中的战果很麻烦，需要经由空中、地面的目击者确认，因此坠毁在敌占区的飞机难以统计。

这是在一次对喷气机基地的侦察行动中获得的战果。那时，6架He 162战斗机正在从这座机场起飞。这是一种被宣传为“国民战斗机”的小型喷气机，外观像是一枚发动机靠前一点儿的V-1导弹。它们的速度还没提上来，正处于十分脆弱的低速阶段，利于捕食者的进攻，因此喷气机出击时大多会得到活塞式螺旋桨战斗机的保护——而这一次没有。

与马特维一起的还有3名飞行员，他们都是被认为忠诚可靠且技术过硬的人，均驾驶着新配发的La-7，以实战形式获取操控La-7的经验。一名战友提议，将所有He 162摧毁，正好这群敌机看似不打算躲避，没有躲回基地的防空火力射程内。马特维立即同意了这个想法，他几乎每一次出击都盼望着战斗，何况猎物是时髦的喷气机。

另两名飞行员还在犹豫，其中一人突然报告有敌情。马特维顺着他说的方向看去，发现了4架没有螺旋桨的飞机。与Me 262不同，这种机型的2台发动机不是吊在机翼下，而是嵌在里面。他认定这是“流星”，英国人研制的喷气战斗机。这种飞机从未与红军战斗机对决过，没有人了解特性，马特维还是十分乐意去尝试——他相信La-7的性能。

这个经验丰富的王牌飞行员推测，“流星”战斗机的目标是驱逐他们，保护还在加速、爬高的He 162；那么只要紧跟这些He 162，显露攻击意图，就能迫使“流星”与他们格斗，从而陷入低速的陷阱，届时就能得到攻击机会。这是马特维根据对抗Me 262的经验总结出来的战术，他认为，这种飞机一旦失去了速度，就是待宰羔羊。

他们推满节流阀，从1000米高度浅俯冲，力求压在这些“国民战斗机”前方。“流星”战斗机离他们越来越近，突然，其中一架在至少1公里的距离开火了。四人迅速分散躲避，大家都知道英国航空机炮的弹道非常平稳，没人敢再待在原位。占据速度优势的“流星”们立刻爬高，同时调转机头往各自的目标追去，马上就再次咬上了这4架La-7。

他们努力将追击者的方向往战友的方向带，不仅是在创造进攻的机会，还是在消耗敌机的能量；这样，所有人是既是诱饵也是猎人，其尾后的“流星”都不时受到来自于下一个人的威胁。不过英国佬没有直接上当，看到La-7们向内回旋，他们就又开始爬高，也进行向内的急转，继续咬住机尾，La-7们紧接着又翻过机身向外急转，他们也猛地跟上……

这样空耗能量似乎很愚蠢，可也保证了He 162的安全，那些德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双方歪歪扭扭地画着圈，“流星”喷气机的速度已经减弱了很多，La-7活塞机则凭借着较强的加速性能逐渐占据上风。在第二轮对头交替中，马特维抓住机会，在友机刚跃过自己机首时便按下扳机，20mm机炮持续开火，成功把炮弹砸在了尾随于后的“流星”上。

马特维激动地叫了起来：“我打中了！我打中了！”

这架“流星”冒出了滚滚黑烟，所有敌机都中断了画圈，开始向He 162的方向逃跑。可这类早期喷气机的引擎都没有足够的提速能力，难以在短时间内甩开拥有顶级活塞引擎的La-7，马特维和他的战友跟在“流星”的尾气后，不停打出短点射。敌机反复闪躲，四人中只有马特维成功命中，这些炮弹打在了对手的右引擎上，产生了一次小小的爆炸，他非常振奋。

这时，他的僚机飞行员注意到，原来的猎物爬到了相近的高度冲了回来。这6枚“人操导弹”敢于反击，意味着它们成功攒到了高速，而特殊的外形将令它们在高速状态下变得颇为敏捷。马特维和战友们不敢冒进，全力进行规避动作，让致命的弹雨尽可能离得远些，等到重返进攻航线时，La-7已经追不上“流星”了。他们不再纠缠，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马特维非常确信自己击落了对手，证据是这架“流星”战斗机在引擎中弹后已经明显不稳，飞得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失控。他又猛灌了酒，为这一战绩没有记录在案而不甘，这条汉子委屈地倾诉道：“为什么它不在我面前起火？为什么不爆炸？我不是在意这一块刷在机身上的油漆，我只是想证明自己，驾驶活塞飞机打下过喷气飞机……”

我无言以对，有些为这个半小时前还在做着流氓行径的人动容。我想，我不仅是可怜他离成功只差一步的倒霉事，还是因今天他骚扰姑娘的不齿行为感到唏嘘，明明在战争时期，他是一个英勇无畏的红军军人。他继续喝酒，又埋怨起了原单位的斯捷奇金，因为他，自己被扔进了惩戒部队，受了各种各样的制约，和一批倒人胃口的反斯大林分子混在一起。

我们的王牌飞行员仍不打算停酒，还在一杯接一杯地往喉咙里倒。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喃喃着空中的惩戒部队到底是比陆地的舒服，凭着两条腿在枪林弹雨的前线中穿插，实在是太危险；又说还好没有分配到数量多、用途广、但性能较差的Yak-9，不然就打不下“流星”了……这杯过后，马特维大尉再没要酒，他嘴角微微上扬，倒在了柜台上，安静地睡着了。

——本文创作于1957年10月26日，由耶格·格力科斯撰写，标题为《马特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