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钟】偏执
一
达达利亚永远记得他和钟离的第一次见面。
彼时钟离浑身浴血、身负重伤被人追杀逃至达达利亚所在的贫民区。
猎人与猎物的战场变成了狭小肮脏的小胡同,正巧堵住了年幼的达达利亚的归途。
达达利亚时年九岁,但打小在这片贫民区长大的他见识过太多死亡,像这种殊死搏斗在这片没有人管理、野蛮血腥的环境里时有发生,他见过太多为了活命的求饶和自知死期的歇斯底里。
可是身负重伤、仿佛风稍微吹重一点就会死去的钟离和他记忆里那些人不一样,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因为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脸确实挂着一丝从容的笑,这很矛盾。
直到钟离在达达利亚的注视下拖着伤体了结了十几个追杀而来的杀手时,达达利亚才恍然大悟,他确实有这个从容的本事。
“需要帮忙吗?”
月华如水,呼啸刮过的弄堂风吹散些许厚重的血腥味。达达利亚踩着地上黏腻的暗红色液体走向正在靠墙休息恢复体力的钟离。
达达利亚向往强者,钟离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强的。
钟离略显费力地抬眼看向达达利亚,似乎是在评判他的可信度。
良久,他用沙哑沉闷的声音向达达利亚索取现下他最需要的东西,“有没有干净的布?”
达达利亚将自己手上提着的一个袋子递过去,那是他今日在市中心里拿到的一件白衬衫,这本是一个妇人给自己孩子买的,结果孩子长得快,她记错了码数,孩子穿不下,但吊牌已然剪掉无法退换,达达利亚捡瓶子恰巧路过,她怜惜达达利亚又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有好几个补丁,便将衣服送给了达达利亚。
其实这件衬衣对达达利亚来说是偏大的,但贫民窟的孩子又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衣服穿呢?所以达达利亚还是很开心地收下了。
钟离拿过衬衣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达达利亚,用刚才解决掉十来人性命的匕首将衬衫裁成合适的布条,简单为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后用布条压住止血。
“你叫什么?”
“阿贾克斯。”
除了收养自己的老乞丐,达达利亚只对钟离说过自己作为真名的旧名。
“最近不要经常出门,这一片最近不会很太平。”
钟离留下这句话和一块龙形挂坠后便转身离开。
之后正如钟离所说那般,这一片混乱、无人敢染指的混沌地狱迎来了大清洗,新进驻的帮派在这片罪恶之地上建立了规矩和秩序,而像达达利亚这些如风雨中无依无靠的浮萍的孤儿便是这套秩序下的受益者。
哪怕还是和以前一样双手染血,但至少现在他们能填饱肚子。
时光荏苒,十五年消逝,与时间一同消逝的还有无数敌对势力的成员的生命。
小孩子忘性大,九岁的孩子虽已记事,但真要问达达利亚幼年之事,他大概率无法答上什么,除了与钟离相遇之事。
这十五年里达达利亚再没看到和钟离一般的人,美丽、强大且优雅,以至于当年那不到一小时的相处时间直到现在他仍然念念不忘。
达达利亚从来没想过他们还能相遇,或许小时候还抱有幻想,随着时间推移,他知道有些人注定和自己是没有交集的,那偶然间的一瞬相遇不过是神明的恩赐。
只是他不知道,神明除了恩赐也还会恶作剧。
二
“你好,请问这块玉佩价格几何?”
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勾得在发呆的达达利亚猛然回头,理智告诉他这不过是自己的又一个错觉,但情感上他希望声音的主人是他希望见到的那个人。
达达利亚大体来说,是个很理智的人。
但这次是他的理性败给了情感,神明回应了他的祈求。
十五年的时光似乎并没有给钟离留下太多的刻印,容貌一如他幼年所见那般,明媚艳丽,只是一眼便能勾住别人的心。
时隔多年重新相遇的喜悦击碎了达达利亚的理智,和理智一同下线的还有智商,所以空拿着自己精挑细选玉牌回来时便看到达达利亚望着一个方向、双眼瞪直,跟个痴傻儿童一般。
顺着达达利亚的目光看去,是一位美人,尽管他显而易见是男性,但他仍然担得起美人这个称号,一颦一笑皆如霓裳花,素雅又明艳。
“喜欢?”
达达利亚没有回答空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玉石摊前挑选玉石的身影。
“这位先生好眼光,这是小店最好的玉石经名工巧匠全新雕刻而成,标价十二万五千八百八十八可不惨一点水分。”
这片玉石市场玉石质量好坏参半,一个不小心被忽悠得裤衩子都不剩也是时有发生的事情,刚才空也看过那个摊子,摆出的玉石质量中等偏下,价格倒是一个塞一个高,能宰一个是一个。
“就普遍理性而言,这个价格相较这块玉石的质量相对偏高,嗯……”
“这……”摊贩摆出一副犹豫的表情,“先生你要是真心想要,这样吧,我给你让点利,十万八千八,就当开张图个好意头。”
“十万八千八,确实比十二万五千八百八十八少了一万七千零八十八,只是我身上只有一万三千摩拉。”
“这位先生倒是挺狠,一万三千那个摊主也不是没得赚,只是那摊主大概率不会卖。”
空抱胸在达达利亚旁边分析接下来的走向。
“这位先生,你是来我这找乐子来了?”
“何出此言?”
“一万三我这本都得赔你啊,我这进货都要三万七。”
闻言钟离只是笑了笑,然后用一种颇为遗憾的语气道:“虽颇为遗憾,这样看来我只能放……”
“三万八。”
空还想看看那位美人怎么砍价之时自己的好伙伴就像个冤大头一样莽上去喊了一个价格,引得那位美人和摊主都带着惊诧看向他。
“三万八,你若是答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摊主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达达利亚别在腰间的蓝宝石到嘴边讨价还价的话转溜一圈变成了点头。
“行吧,三万八就三万八,算开张了,不知道客人现金还是银行卡?”
“卡。”
摊主拿出POS机放到达达利亚面前,转账成功后颇为麻利地将那块雕刻有凤的玉佩包好递给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接过看都没看一眼便递给一旁沉默的钟离。
钟离没有接,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达达利亚。
“他果然没有认出自己。”达达利亚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这般想道。
只是他也不想强求,片刻间就为自己这唐突至极的动作想好理由。
“先生和我一位故人很像,下意识罢了。”
“那我就更不能接受你这份好意。”
达达利亚却很是强硬地拉起钟离的手将盒子塞到他手上,“无事,先生且收下吧,我对这些物件没什么兴趣,也学不会欣赏,留在我手上不过是暴……暴……”
空在不远处听到达达利亚卡壳很不厚道地笑出声,达达利亚这人文科一直不怎么样,那位美人一看就是文科能拿满分那种人,刚才对话那几句已经是把达达利亚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搜刮干净了。
钟离看着眼神乱飘的达达利亚没忍住伸手掩住嘴角。
“你是想说暴殄天物?”
“对!”
“好吧,那我就心怀感激地收下了。”
“我叫达达利亚,不知你的名字是?”
“钟离。”
“那么,钟离先生可以赏脸和我去吃个饭吗?”
“自然。”
不远处的空此刻笑不出声了,这么顺利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揣着老父亲对傻儿子的担忧空装作看不懂达达利亚的眼神暗示连忙跟上两人,生怕达达利亚被面前这美人生吞活剥。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在说空多虑了,钟离看着年轻,但身上却有种老成的气质,与他相处跟被一个温柔耐心的老父亲带着一样,有种该死的安全感,让人禁不住想喊爹。
酒过三巡空扛着脸颊泛红的达达利亚和依旧风轻云淡仿佛滴酒不沾的钟离道别,上车车子驶远后空没轻没重地拍了一下达达利亚的脸。
“你刚才为什么没问联系方式?”
本应醉得迷迷糊糊的达达利亚睁开眼,适才满是朦胧醉意的双瞳此刻哪里还有醉意。
“反正很快就会再次见面。”
空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伸手去摸自己口袋,“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达达利亚不语,重新闭上眼睛。
三
“你好,钟离先生。”
达达利亚靠在门边带着乖巧的浅笑和钟离打招呼。
钟离带着些许困惑地看向达达利亚,他的表情似乎在诉说自己的不解。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达达利亚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只是用陈述的语气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返回房间。
自从达达利亚搬到钟离隔壁后钟离遇到达达利亚次数直线上升,超市、便利店、楼下花园、饭店,达达利亚就像一个随即出现的NPC,每次见面都是浅聊几句便转身离去。
这种随机见面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两个月,钟离逐渐适应达达利亚的存在后,达达利亚消失了。
钟离一连一个月没有遇到达达利亚,达达利亚租下的房子在那一个月里也没有任何被人使用过的痕迹,两人没有交换联系方式,钟离就算担心也无法联系到达达利亚。
就在钟离思考要不要动用人力去查询一下达达利亚的去向时,他却是又突然带着一身伤出现在钟离房间门口,并用昏迷这种老套路混进钟离房间。
如果换一个普通人当然会被达达利亚这身伤吓到,但达达利亚知道钟离不会。
所以他睁眼看到钟离在给他处理伤口时丝毫没有感到诧异,挂上浅笑看着钟离低声道:“好久不见,钟离先生。”
“你这身伤怎么回事?”
“工作罢了。”
闻言钟离没有继续追问,继续给达达利亚处理伤口。
“钟离先生最近有想我吗?”
“嗯?”
钟离正在用消毒液擦拭伤口的手一顿。
“我还以为我的目的很明显了。”达达利亚伸手握住钟离的手腕,“我还以为钟离先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才会捡我回来。”
钟离微微挣扎一下便从达达利亚的禁锢中挣脱,一是达达利亚并没有用力,二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实在太重了,稍稍用力就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
“别闹。”
“钟离先生说出这句话是基于什么前提呢?你我的年龄差还是纯粹觉得我在开玩笑。”
钟离沉默没有回答。
“我已经二十四岁,是一个心智健全的成年人,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喜欢你,钟离先生,我没有开玩笑,也不会拿这个开玩笑。”
钟离依旧沉默,手上细致地给达达利亚处理和包扎伤口。
达达利亚身上伤口之多可谓是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皮,钟离光是处理包扎就废了一个小时。
“以后注意一点。”
达达利亚将手搭到钟离手背上,“钟离先生,请不要逃避我刚才的话。”
钟离无奈叹息一声,“你还年轻,没有必要。”
“果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达达利亚喃喃自语,随即挣扎着坐起,钟离连忙空出手去虚扶,生怕达达利亚一个不小心摔到地上。
“你不要乱动!”钟离看着因为达达利亚这番乱动导致伤口再次开裂而迅速被染红的绷带,嗔怒轻声骂道。
达达利亚像是没有听到钟离的怒骂,勾着钟离的衣领往下扯,自己的身体也努力迎上去,双唇贴到钟离微凉的嘴唇上,舌头也很不老实地舔了上去。
钟离被惊得想要推开达达利亚,但双手刚放到达达利亚胸膛上就感受到温热湿润且黏腻的液体在不断往外渗,他这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达达利亚这个小混蛋感觉到钟离的犹豫后越发放肆,不止嘴巴上的,还有手上的小动作也多了起来。
“钟离先生,你知道得寸进尺这个词吗?”
脸颊泛着红晕的钟离狠狠瞪了一眼达达利亚。
“你的顾忌退让只会让我得寸进尺,”达达利亚双手捧着钟离的脸,将自己的额头抵在钟离额头上,“我找了你十五年,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的。”
“哪怕我并非人类?”
钟离伸手推开达达利亚的额头,然后在达达利亚的注视之下那张漂亮的脸一点一点地被金色的鳞片覆盖,鎏金色的双瞳越发明亮同时也失去了作为人时那份温柔。
达达利亚看着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身体改造成非人的样子,神情由惊诧一点一点变成狂热,唯独缺少恐惧。
“好漂亮的眼睛和鳞片。”
达达利亚用自己染血的手轻轻抚摸上覆盖在钟离皮肤上的鳞片,眼底的狂热烫的钟离想要逃避。
“你对漂亮的定义似乎有点偏差。”
钟离恢复成人类的外表,睨了一眼达达利亚,道。
达达利亚拇指搭在钟离眼尾,“不管钟离先生变成什么样子对我来说都是漂亮的。”
“我与你只有一面之缘,你并不了解我,你喜欢的不过是经年累月在你想象中的那个钟离。”钟离主动将额头抵到达达利亚额上,“随着我们相处的时间增加,你就会发现,我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完美,也会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喜欢我。”
“钟离先生这句话究竟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呢?”达达利亚捏着钟离的耳朵轻声问道,“我这个人很偏执,认准一个人一生就只会要那一个人。”
“你……”
“我那日在你身上装了定位器先生是知道的吧。”
钟离瞬间哑声。
“先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拆穿我,为什么不半路将定位器扔掉或者损毁?为什么将定位器带回自己的住处?”
钟离将目光移开不愿和达达利亚对上。
“先生早就认出我了不是吗?”
钟离不语。
达达利亚再次将自己嘴唇贴到钟离双唇上,不同刚才,这次他很轻易就攻了进去尽情攻城略地。
“先生知道我在濒死时想的是什么吗?”达达利亚亲了一下钟离嘴角,也不等他追问便自顾自地继续说,“先生你会为我的死亡伤心吗?”
“我是为了验证这一点才从那个死人坑里爬回来的。”达达利亚用尖锐的犬牙轻轻撕磨着钟离被他咬住的下唇,像是得着一个新玩具的小孩,过了许久像是终于玩腻般才松开,“现在看来,是会的。”
钟离沉默许久后叹息一声,像是终于说服自己放下了什么负担,双手搭在达达利亚脸颊两边身体前倾,将自己双唇印在达达利亚嘴唇上,然后学着达达利亚刚才的动作笨拙地用舌头描绘达达利亚的唇形。
“钟离先生,你愿意让我用余生证明我今日所说之话吗?”
钟离看着达达利亚,眼底柔和些许,“什么话?”
“我这个人很偏执,认准一个人一生就只会要那一个人。”
我知道ooc了,写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虎头蛇尾的……大概就是想写一个疯鸭,但感觉也没那么疯……
算了,鸭鸭生日快乐,祝你腰子一年比一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