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归宿之诗--第十七章
2023.2.21 正篇--第十七章 耀落在林中赶路时，越发地觉得有什么人在跟踪自己，他开始刻意地放快脚步，匆忙的动作使他的步态稍显粗笨，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身上披着的黑色大衣都已经被丛生的枝桠给拦下了几道口子。 耀落试着甩掉他，可不管他是奔跑、踏着林木跳跃，还是不停传送自己，身后那未知的人物始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最终，耀落放弃抵抗，将脚步放缓了。 “噢？怎么不跑了？” 是男性的音色，语气极为挑衅，但耀落知道自己恐怕惹到了一个大人物，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抽出并握紧手里的木刀，那是他能硬碰硬的唯一资本。 “我这样都甩不掉你，还浪费什么力气。早知道你们会派出这样一号人物来暗杀我，我就早两天出发了。”耀落在说话的途中，眼睛还在不停扫视周围，可前后左右都看了一遍，除去阴郁，只有落叶，而落叶是这个季节不常有的，可耀落现在所处的位置上正有一棵老死的枯树，它伸出来的枝头毫无生气，却像厉鬼一样向着天空乱抓。 耀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做出准备向上方挥砍的架势，天色苍茫，风止林息。 “嘿，狸猫小子，碰瓷也不是这么个碰法儿，我可没说我要杀你。” 耀落一惊，身子吓得僵直，只有眼珠还能灵活地转动，他看向的不是别处，正是自己脚下，果然，声音传来的方向，躺着一个赤发红瞳的男子，比起自己，他看起来似乎十分放松，仿佛乐在其中。 耀落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向后传送了一段距离，随后举起木刀，刀尖正指着那男人的脑袋，可对方丝毫没有理会耀落的无礼，只是漫不经心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你是谁？”耀落紧锁眉头。 “我叫Atroci，是Redacted组织的信使。”Atroci看了看面前那直逼自己眉心的刀尖，“啊对，就是这把刀，我是来找你要这把刀的，请问可以给我吗？” “神经病...”耀落觉得自己碰上的并不是什么高手，而是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傻子，便准备再使用一次超远距离的传送彻底甩掉他。 而Atroci在一瞬间就已经端着一把巨剑飞到了自己眼前，巨大武器的阴影整个笼罩住了耀落，可耀落甚至连他起跳的动作都没有看清，只有常年战斗积累的经验在刺激着耀落赶紧放弃传送，抬刀格挡。 对于耀落来说，准备一次传送所需要的时间和眨一次眼睛无异，可Atroci就偏偏能抓住这一瞬展开突袭，以逼迫耀落停在原地。 “叮——”短兵相接碰出了清脆的声响，耀落手中的虽是木刀，却能抵挡住Atroci半个人高的巨剑，但人的骨肉却无法如兵器那般坚韧，耀落吃下了这一击，他也因此被震得从手麻到脚，Atroci残暴的力道使他不得不后退几步，麻痹之后痛觉又占据了他的全身。 “你...我这把刀不是你的，你要不走它。”耀落又一次提起刀。 “对，不是我的，它原本是我一朋友的，我只是帮他拿回去。”Atroci将巨剑的剑刃插进土里，斜靠在剑柄上歇息。 “这刀是赤夕，我的哥哥给我的，如果你说的‘朋友’是他，那么我是他的弟弟耀落，我们没必要这样。” “你家里人没和你讲清楚吗？这刀不是你哥的，也不是你的，我朋友也不叫什么吃席。当年我朋友把它送给你家老祖宗，现在我要拿回去物归原主了。” 耀落觉得面前这人说的话实在是太荒唐，而他也早已不想与这人再多浪费口舌。 “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你为什么不让你的朋友亲自过来取。”耀落佯装放下举着木刀的胳膊，“万一你把它拿了，再私吞掉，那你朋友找到我了，我找谁说理？” 说着，耀落将刀锋一扭，木刀向斜上方的空气迅速一划，一道橙色的割裂聚刃呼啸而出。太近了，Atroci没有机会躲开这一击，他只好在这极短的时间内抬起自己的巨剑。 以山崩之势，欲断炎龙地脉，大地扭曲，炎泊干涸，虽玉石俱焚，其音却也好生动听。 Atroci的巨剑接下了这一击，但也因此化作其造主手中四散的碎屑，Atroci有些惊讶，然而耀落下一刀产生的橙刃已经来到了他的喉头。 挥刀的动作伴生的风过了一会才吹拂起来，而在另外两片枯叶凋零之前，Atroci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耀落以为，Atroci终于肯离他远一点了，然而他的讥笑声还是幽幽地在这森林间回响。 “你使出了这把刀四成的力量，不错。”Atroci的声音回到了耀落头顶的天空，“如你我这样的人能使出一成就已经不得了了，而你再怎么天赋异禀也无法在这个年纪一瞥它的威力。”耀落抬起头，发现天空被Atroci召唤的东西染得通红，“除非，你的魂力让你注定能够驾驭它！” 天空下起了火星，而伴随着未烬星尘的是一根粗壮的岩柱，这巨岩自天空坠下，最先接触到它热量的草地开始成片地灼烧。又有几尊巨柱一齐降下，将耀落包围得严严实实，见Atroci悬在空中俯视，耀落将刀锋横扫一圈，巨柱在一道橙色的霹雳中被切得细碎，耀落又将剑气一振，将所有碎渣聚集在刀尖，再一并扔向空中的Atroci。不知耀落对它们做了什么，碎渣团在Atroci面前散开，熊熊的火焰从那死灰中突然窜出，燎了Atroci一脸，等他将火扑尽了，却发现耀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摆了一道，那小孩的魂力是什么？缴械？不对，他竟然连我的造物都能反过来用上了...他的能力应该是某种驱策，这也是为什么他也能使出那把刀最本质的力量。”Atroci再次召唤出自己的巨剑，“但是，逃走之前，你真的想到后果了吗？耀落。” Atroci闭上眼，静静感受起耀落的动向，他没有收回耀落衣服上残留着的岩渣，借助岩渣，他能感知到耀落的大致方位。 “你的短时远距离传送，是靠魂晶做到的，魂晶本没有那般威力，却在你的手里发挥出最大价值，真是好用的魂力啊。”Atroci坐在浮云间，有些自嘲地喃喃自语，“可你没有回你的希冀城，反而向着湎地深处去了，为什么呢？” 没有人回应Atroci，虽然身为信使，但几百年间的漂泊与孤独却是他最朴实的常态，也许在耀落的身上，他也看到了孑然一身的倒影。 过了一会，天空放晴了，湎地闲适的午后，阳光会扫去一丝北部的阴冷，带来温暖的味道。 “下午各位将随本机一同开展为期三日的郊游，各位今天的任务是前往斜栗森林深处，并在该处扎营。”经过短暂的调试，哥白尼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工作人员将她的“人情味模式”设置成低功率运行了。 “好哎！可以出去玩咯！”安尼莫高兴地抱住了安希缇。 “怎么变成出去玩了？我们的魂力拔高课呢？”安希缇差点被安尼莫蹭得摔倒，“不过谁不喜欢玩呢。” “本次活动旨在寓教于乐。”哥白尼拉出了一只装满了各种杂物的手推车，“各位无需多做准备，本机已将要用到的东西装载完成。” 伊耸耸肩，反正天气清爽，日子也正悠闲，安希缇看安尼莫眼睛里满是期待，心思也早已飞到密林深处，叹了口气，只好就这样欢欢喜喜地出发了。 湎地的森林不像沃汐斯堡那样分布着纯洁的钙华奇景，也没有虫鸟森林的夕阳下菌菇速生的壮美，有的只是生机勃勃的自然风情，是从濮罗菲登雪山一路流淌下来的叮咚溪水和依赖溪流过着鼾甜生活的各种野生动物，在湎地的森林，人类与这些小兽共同生长在同一片柔软的绿茵。 “那么...就在这里扎营吧，依山傍水，好地方。” 伊看着潺潺的小溪，心想它是否真的源自北方那成片成片的雪山，从那样遥远的地方一路走来，冰雪消融，还要历经多少曲折才能与自己相见一面，而从这里继续流淌，从一片大江再汇入另一条长河，它甚至有机会去往塞维茨亚，为自己带去这一瞬不经意间的回眸。现在，她忍不住凝望这溪流的起点，望着极北那看不见的，坐落于传说中的濮罗菲登。 “检测到隐患，本机不建议您在溪边扎营，即使是溪流，也请勿忽视其存在的涨水、泥石流等风险。”哥白尼的声音又钻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好吧，我真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 “就在这里歇歇脚而已，扎营的选址确实不能让笨蛋伊伊来定~”安希缇嘲弄着伊，一扭头发现前面的树上正结了几颗硕大肥厚的淡粉色水果，一路上口唇干燥，觉得正好可以解渴。 “哥白尼，那是什么果子，能吃吗？” “咕咕柚，本地特产水果，可食用。” “得想个办法把它摘下来吃呀......”安希缇的嘴角流起了口水。 一道紫色的倩影闪过，一只咕咕柚应声落在伊的手里，等那紫色的线条悬停下来，安希缇发现那是伊的魂晶。 “看来针的形态已经可以投入使用了。”伊将那根细小的魂晶回收进自己的口袋，口袋里是她正在准备着的能源库魂晶，“你的柚子。” “谢了，但你先别急着收魂晶，我拿来用用。”安希缇拿过咕咕柚，安尼莫闻着味也凑了过来。 伊不知道原来自己的魂晶换个样式会这么实用，好在紫针的品质足够坚韧，否则安希缇根本别想用它来划破咕咕柚厚实的果皮。剥开粉白色的表皮，滋啦一声，一颗颗透亮如珠宝的果肉呈现在三人面前，安希缇先剥了一把放进嘴里，“咕叽...咕叽...”，嚼咕咕柚的时候嘴巴里就会发出这种声响，这也是它为什么会被叫做咕咕柚。 “呸！”安希缇将嘴里的东西一口气全吐了出去，“酸死了！有没有长熟了的！” 安尼莫看到这一幕，慢慢地放下了刚蹭到嘴唇的柚子。 “安希缇小姐，您手上的这只就是熟透了的咕咕柚。”哥白尼解释道。 “这么酸，怎么会成特产呢？” “本地人会将该类水果做为调味料食用。” 安希缇只好自认倒霉，看着漠不关心的伊和憋笑憋得脸通红的安尼莫，提议赶紧找地方扎好营赶紧结束这倒霉的一天。 几人离开了那条小溪，不知何时才能与这小天地再会。等天色渐晚了，四人才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伊不熟悉如何搭建帐篷，于是准备去捕点野味，可结果最后只淋了一身泥浆回来，唯一捕到的只有扑腾鸡的杂毛和豆子猪背上结的烂豆；安希缇找了几棵癞大谷，往拾来的木棍里炸米花，一开始安尼莫也学不会钻木取火，最后还是用人工魂晶加热过后才生出火苗来；等伊几人玩够了闹够了，哥白尼也按照一系列程序将帐篷搭建完毕，靠着小小的火堆，安希缇虽然没炸出米花，却烤了安尼莫兜里揣着的棉花糖，伊坐在木墩上哼着母亲曾经教她唱的歌，太阳完全下了山，小鸟全都结伴归巢，林子里虫鸣声声。 “本机之前有记录到，各位希望增进自己的本领，请问事实如此吗？”哥白尼的义眼尽管在火光中依然发射出鲜明的光亮。 “是有这事。”伊答复着。 “那么，今晚本机可以成为各位的陪练。” “晚上吗，视线不好，而且我们都还饿着呢，你有带些应急食品吗哥白尼？” “安希缇小姐，本机将在战斗练习结束后为各位配发食品。” “这可由不得你，我饿了，我要吃东西，那么...放在哪个兜里呢？” 安希缇刚要伸出手探索哥白尼的衣服，却被哥白尼死死地拽住了。安希缇见状，心想自己怎么能给一个机械人控制住？被抓住的这只手不得脱身，自己还有另一只手！ “算了，不和你这铁脑壳较劲，没用，程序全是死的~”安希缇认为，等回到总部，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撤走这位好助手。 哥白尼也松开了手，表示等他们什么时候准备好练习了可以随时告诉她。不过伊和安希缇要讨论的不是战术，而是哥白尼本人究竟有多诡异。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几人面前，如果哥白尼太过妨碍自己，需不需要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把她毁掉？哥白尼是人，却在改造、磨灭了人性之后更像一个可以量产的产品，既然是产品，那么破旧了自然可以换新，不是么？ “各位准备好了吗？请回复是或否。”哥白尼看着伊和朋友已经凑在一起闲谈了许久。 “是。”伊看着哥白尼，“开始吧。” “先向各位介绍一下本机设定的魂力吧。”哥白尼从斗篷下拿出了一门榴弹发射器，“这类制式枪械是Aniqeus专门根据本机的能力定做的，本机将通过它发射出元素弹药。” “好啊好啊，让我看看雇佣兵是怎么用热武--” 砰地一声，安希缇感觉到一阵冷风，仔细一看是一枚弹丸已经射了过来，哥白尼的榴弹很快落在地上，却依旧没有停止前行，并在经过的地面上拖下了一层厚厚的冰霜。安希缇奋力召唤出光流挡住了窜来的弹药，弹药的威力并不大，也没有什么轰鸣的声响，却在炸裂之后分离成了更小的弹丸，而每一粒弹丸附带的寒冰元素都较之前更加凛冽异常，飞散的冰花有几缕已经探向了伊和安尼莫，而伊也正被哥白尼的攻击耍得团团转。 “安尼莫！右边！”安希缇大喊。 “我...”安尼莫召唤不出魂力，只好掏出一颗颗人工魂晶，在地上摆了个阵。 “哥白尼！管好你的攻击，安尼莫还不会使用魂力！”安希缇想用光流整个包裹住向着安尼莫飞去的冰凌，但没想过自己的魂力是那样柔软，一旦被冻结，它就会失去柔韧性，转而坠落变成冰天雪地中的碎花。 “他迟早会习得魂力，我只想加速这个过程。” 这是哥白尼的声音，语气却完全脱离了一台机器的范畴，“我”，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自称，它听起来就好像自己找回了失去的魂灵。 哥白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义眼上的纹路开始露出过载的信号，同时她的魂力也开始变得紊乱，哥白尼愤怒地咬紧牙关，向着天空又发射了几枚冰榴弹。 “不好。”伊撤出了这片区域，而急剧降低的温度让她的动作也倍感吃力，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的魂晶针冲向云霄，希望能让那些榴弹在空中就自爆瓦解，但不论是她还是安希缇都无法消弭哥白尼的攻击中潜藏的杀意。 林子里被白色的霜雾笼罩，伊感觉越来越冷，果然自己的实力还是太过弱小，第一场试炼就这样草草战败了。 “你赢了，哥白尼，我们认输。”伊说着放弃，转身想要去看看安希缇和安尼莫的情况，却在白茫茫的一片中发现了两个陌生的身影。 “小心！”其中一人撑起了魂力构成的护盾，冻雨落下，又迅速结成冰雹，哥白尼的攻击将护盾打得噼啪作响，很快连护盾都变成了用不了的冰坨子。 “哥白尼！我命令你停下！C-87！停下！”伊冲着一片迷惘叫喊，却迟迟听不到回应，而冰炮一般的攻势却愈演愈烈。 “你叫她什么？哥白尼？坏了特雷，我们不会真的认错人了吧...”制造护盾的少女询问她的同伴。 “长得那么像，魂力也一样，只是她的能力不应该这么恐怖才对...到底怎么回事。”另一个少女看起来也十分焦急。 “恕我冒昧...请问你们是？”伊还在愣着神。 “一会再说，先让我和那位哥白尼谈谈！”护盾少女打断了伊的话，“啊，她来了。” 霜雾中只能勉勉强强看见哥白尼的模糊影子在一步步靠近，更清晰的是她发着红光的义眼。 “没错了，我不会看错，那就是初晴。”护盾少女的同伴亮出了她的袖剑，“但是，很明显有什么不对劲，当心，护盾不要收。” “本机此行真正的任务，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消灭塞维茨亚的通缉犯。为了各位和Aniqeus的长久考虑，本机必须在此杀死您和您的同伴。”哥白尼似乎将目标的重心放在了伊的身上。 “杀死我们这件事，你代表个人还是整个Aniqeus？”伊的身周浮现出数个球状和针形魂晶，“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先拿你开刀。” “‘我们’？对不起，伊迈伊小姐，你是指你身旁的两位陌生人，还是你已经死去的队友？”哥白尼说着，抬起枪口，又一枚榴弹被喷射出去。 但是不知为何，哥白尼突然跪倒在地上，也许是她的生理素质已经无法再承受这样规模的能量输出了，她开始咳血，但她的胳膊还是在奋力用枪来支撑自己的身体。 “初晴，你在干什么！别再浪费自己的魂力了！是我们啊，睁开眼睛看看！”护盾少女看到哥白尼这副模样，打心底里地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哥白尼的攻击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 “机体承受不住了？本机一定要...完成任务......能量体...开关。”哥白尼的全身开始痉挛，肌肉想起了成为能量体的代价，她的身体开始对抗她的意志。 “准备完毕，豆豆，现在开个小缝让我出去。”护盾女孩的朋友向袖剑内注射了某种液体，又以极快的速度探了出去，等哥白尼将脑袋强行拉起来，她只觉察到那人已将剑捣进了自己的义眼中，而袖剑内暗藏的液体也从尖头被一并注射进了哥白尼体内。就这样，哥白尼宕机了，她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埋进了袖剑主人的怀中，冰风雪雨跟着戛然而止。 “全麻，完成。”袖剑少女抱住了哥白尼，“初晴，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伊没有时间困惑这一切，风雪停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哥白尼口中的安希缇姐弟，真如她所说的死在这风暴之中了吗？她绝对不信，可茫茫深林，她望了又望，就是看不见二人的身影，她开始奔跑，寻找，呼唤，但一切都只用统一的死寂来回答。 即使霜雪未融，伊觉得这夜无比黑暗。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