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他这种包拉开合上都很方便,如果他被撞倒,城门大开的包散落出一堆东西是很正常的。
他刚跟人打完一通电话,但依然抓着手机在回复什么,他的精力已经被他手头的事牵制住了。
他身材并不健壮,不会时不时地抬头确认周围,警惕性很差。
多完美的目标,多无聊的目标。
重现碑文,用一个祭品是最简单的方式。
麻烦在于无论什么祭品都需要先行改造,而我没那么多时间去等,祭品本身就得质量过硬。
总不可能干票大的吧……
咚
“哦抱歉,您的包……”
“……”
“还有这个……先生,您没事吧?”
“……我还好,谢谢。”
那是一颗珍珠,或者说,很像一颗珍珠。
我莫名的害怕着,因为当一颗半个拳头大的珍珠从一个包中丢失时,实在太容易被发现了。
虽然偷窃肯定会被发现,但实在让我实现的太简单了。
珍珠带着黯淡的红色,好像里面封存着静脉流出去的血。
我看到房间变得越来越暗,灯光逐渐熄灭,虽然没有人去触碰那个只有开和关的开关。
我看到棕黄色的窗帘换了件新衣裳,那是鲜亮的紫色,可以裁下来制成舞裙。
我看到深蓝色的被子变成了一层绵密的土,它向我爬过来。它想裹住我的腿,攀上我的腰,然后缠住我的脖子。
珍珠在我的手里越来越亮,透露出鲜红的光,开始不断地凌辱我的眼睛。
只是我的余光看见门开了,楼道里亮黄色的声控灯光射了进来。
没想到救命稻草来的这么及时。
祭品已经改造了大半,这样进度就能跟上了。
我想,还是先到碑文那里预备吧,这样总不会出岔子。
虽然顺利的不可思议,但我没时间考虑这是否是陷阱了。
时间变得又漫长又短暂。
我看见房间的灯将被点亮又关上,它变成了在夜空中人们眼中不起眼的星星,会被几粒沙尘掩盖,会随一缕微风变得显眼。
我听见窗帘将被吹动时发出的声音,它们没有在远方消失,而是不停地积蓄。我清楚地感到这股声音最终超过了发动机的轰鸣和飞机的起飞。只是两者的声音同样在遥远的地方激荡着,像海啸一样奔流而来。
我触摸到了被子每次被卷起和折叠的感觉,每一丝纤维都发出过痛苦的尖叫,每一丝纤维都发出过愉悦的喘息。我体会着被子在这些年不停形变的样子,它能做出我身体远做不出的姿态,它没有脊椎和关节,它比我自由,它比我无趣。
我嗅到那个人快速衰朽的过去。他从一个时刻开始脆弱,如同一座城堡每个时辰便失掉一块砖头,他的理智和稳重逐渐变得可笑,他去依附他本不可能依附的事物,他去相信他本不可能相信的事情。他让疯狂的自己取代原本的自己,并安慰自己是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
我看见我……
发明传送仪式的人是个天才,因为这套神奇的流程实际只是两个简单仪式的组合。
焚毁仪式献出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可以提供充足的魔力。投射仪式则是将自己在需要的地方原原本本复制。
只是那位天才没有设想一套更好的方法,不然我也没必要消耗这么多时间和精力……献给上。
假如焚毁仪式,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可以将我摧毁的更彻底,投射仪式是否能复制我年轻时的样子?
只是我没有找到,我只找到了这个方法。
那么,为了上的欢愉,将我与祭品摧毁吧。
所谓的碑文,在一片森林的深处。
碑文仅仅存在于此,就已经让这片森林不同寻常了。树叶密布于地面,因为不是绿色而是淡淡的白色而显得没什么生气,笼罩在树干之上的自然是树根,明明它们在泥土中吸收营养和水分以与茎叶配合,可现在它们在空气中维持着蓬松而繁茂的样子,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让树干屹立不倒的。
如果碑文重现,不可能的事将轻而易举,以我认知难以企及的方式,以上的方式。
我想,或许我应该为自己成为祭品而庆幸。
我已经逃不掉了,我的身体已经脱离了我的控制,但改造而来的感官好歹带我见到了一层真实。起码我能知道自己的无知和渺小。
而不是只在那个看似平稳的世界里度过一生。
与其怜悯自己,我更愿意怜悯这个棋子。
我看着祭品被慢慢地焚毁,在粉色与蓝色间变换的扭曲的光线慢慢生长并缠绕到了碑文上。
绿色的光从刻上的字里爆出来,与我的目光只是稍有交集,我就感到了一阵眩晕。
我模糊的视线告诉我,我离碑文越来越近,我不知道是它在移向我,还是我在移向它。但总之我感觉到自己像葱失去皮一样正在被不断被剥去些什么。
我感觉自己在彻底晕倒前,看到了星空一样的东西。
我想我醒来时已经是几天之后了,不过这不重要,上宽宏大量的给予了我另一条生命。我如此的确信,是因为虽然我感到腹部空瘪,但那绵延不绝的疼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爽的感觉,我想那是健康的人时刻享受着的东西。
碑文已经融入我的脑中,所以它放弃了在现实中的存在,倒立而生的树燃起各色的火焰,本应在折射中出现的彩虹被实打实的烧了出来。只是对碑文而言,找到一个适宜的载体后,地点与时间都可以跨越。
传送仪式在此刻都显得繁琐了起来,连抬手都不需要,我就可以去到我想去的地方。
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想回到我的住处,却先去到了那个小偷的房间。
我想应该是不够熟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