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兄弟的灾祸与暖阳》第四十六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祸源（5）
第四十六章 命运的灾祸之子——祸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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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被万年积雪覆盖的山崖之上多了一块几近被冰雪掩埋的墓碑，面无表情的我呆呆地站在破损的石墓前，僵硬的嘴里轻声喃喃着。
〖我会杀了格托瑞斯。〗
为什么，明明是父亲，我却能毫无情感、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种冰冷的话语。
为什么，明明龙族是最在乎血亲的种族，我们与父亲，最后却演变成你死我活的局面。
为什么，偏偏是格恩纳尔？为什么，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得毫无选择地被迫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母上大人的死，与父亲对格恩纳尔的小动作脱不了干系，自我们一百岁开始就一直独自庇护着我们的母上大人，在咬牙坚持了一百五十年后，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倒下了。
啊……隐隐约约的，今天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开始我就能豁出命去保护格恩纳尔，去反抗幼龙的欺凌和外来的危险，为什么格恩纳尔从来不敢反击、不敢挣扎。
因为从可能失去格恩纳尔所带来的“怕”衍生而来的愤怒——从十岁时格恩纳尔第一次被揍得濒死那次开始，我的心中就已经种下了愤怒的种子，在这些年数不清的不公、欺凌与生死危机的浇灌下发芽、开花，没有搏杀就无从发泄，直到积攒起的怒火早已成林，眼里除了格恩纳尔和他所重视的卡西以外的所有生物，都是敌人。
而天生自卑、知识匮乏的格恩纳尔没有愤怒，一旦逆来顺受成为了天性，再去改变将无比困难。
在今天，满溢的愤怒本就早已无处积压，母上大人的死成为了跌落深渊的媒介，最终熊熊燃烧的怒火，转变成漆黑死寂的憎恨。
这一刻，两百多年来莫名原因的由愤怒引发的内心躁动，似乎终于得到了平息。常年被怒火控制着思维的我，终于在与格恩纳尔相处的平静时光之外获得了清醒。
这就是憎恨吗？
曾经的我知道，无论我们如何反抗与挣扎，在龙族的制度之下都是徒劳，那种不甘与无力感所带来的浮躁与不安，便是愤怒的养料。而当它们凝缩升华成憎恨的那一刻，我终才反应过来，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遵从龙族的狗屁制度。
任何可能威胁到格恩纳尔的成年龙族也好，幼龙也好，将他彻底从这个世界抹消便是。只要龙族本身在崩溃，那我的行动便有了意义。
本应被凛冽的寒风掩盖的轻微声音，却依然被一旁的格恩纳尔听得一清二楚。瞪大朱红双眼的他愣了许久，颤抖着抓住我的右爪摇晃起来。
【不要……戈斯维顿，不要！这会毁了我们的！】
格恩纳尔啊，为什么你还不明白。无论我们如何选择，都已经是穷途末路了。为什么你还是没有勇气接受这一切，为什么还是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明明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的，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不这么做，他仍然会毁了你。〗
无意间瞥到格恩纳尔抓住我的爪子早已伤痕累累，我内心深处早已无处积压的怒火与憎恨又涨一分。轻轻握住他颤抖的左爪，尽量将被杀意填满的目光柔和下来。
〖母上大人已经死了，这里已经没有龙能保护你了。但即便要与整个龙族为敌，我也绝不会抛弃你，我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的兄弟。〗
格恩纳尔，我们必须要作出选择了。剩下的五十年，我们不可能全身而退的。只要你点头，我会为你做任何事。
【不……不值得。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崩溃的格恩纳尔痛苦地捂住脸，从爪隙间奔涌出的热泪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结成冰屑，悄无声息地迈入厚实的雪层里不见了踪迹。
【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早就准备好了……对！我早就准备好了。】
为什么啊……格恩纳尔，整个龙族都已经这样对你了，你仍然没有些许的仇恨吗？没有感到不公吗？没有想要摧毁这一切吗？没有想要……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吗？
还是说连表达真实想法的勇气都被磨灭了？你明明很想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不要因为所有龙族都想要你去死，你就完全束手就擒啊。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谎。〗
被他颤抖的语气逗笑的我轻哼两声，伸出双爪捧起他哭花的脸，轻柔地帮他抚掉了满脸泪水凝成的冰屑。
〖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该死的是所有想要你死的家伙，该死的是害死母上大人的那个混蛋！
他摇着头不再说话，只是呜咽着捂住脸。
走到墓碑前抚掉几近将其掩埋的雪层，我蹲下身子轻轻触碰这上面雕刻的寥寥龙语。这块明明几天前才建好的碑却已如过去几十年一般陈旧，上面不知何时多出来的爪痕似乎宣泄着那些恶魔的不满与戏谑，仿佛能将多拉格德这个姓氏永远从龙族的历史里划掉一般。
〖格恩纳尔……如果你死了……〗
蹲在母上的墓前沉默许久，闭上双眼的我那干涩声带发出的沙哑声音几近被这山巅凛冽的寒风给掩盖，但我相信近在咫尺的格恩纳尔，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也会跟你一起死。〗
当然，会拖着足够多的混蛋一起陪葬。虽不至于覆灭整个龙族，但只要精心准备，彻底毁灭龙之崖的一半应该没什么问题，唯一需要忌惮的是执行队将军，现任龙王古烈法尔。这老龙的实力究竟有多强大，实在是难以掌握。身为红龙的他，在龙之崖即便不使用引以为傲的火系魔法，竟也没龙是他的对手。
【不！戈斯维顿，你怎么能跟我……】
猛地摇着头的格恩纳尔被我的话吓得脸色苍白，慌乱地走在我前紧紧抓住我冰凉的双肩，可能过于慌张没注意控制力度，他那锋利龙爪的尖端轻而易举地刺破了我肩部的龙鳞。
嘶！
被突如其来的疼痛弄得毫无防备的我倒吸一口冷气，格恩纳尔……力气可真大。不过这疼痛反而让我有些许欣慰——原来格恩纳尔是有攻击和反抗的力量的。
他在担心我的时候会认真起来吗？他在我处于危险中时会奋不顾身地拼命吗？
啊……我不敢问，我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不，甚至是他的一丝犹豫，也会让我动摇。格恩纳尔，我真的足以让你付出一切吗？
真的好想知道。
可又不敢知道。
【啊！对不起！伤到你了……】
吓出冷汗的格恩纳尔赶紧收回了爪子，用满含愧疚与歉意的目光看着我，那并不算大的伤口和带出的血滴很快都被极低的温度冻结。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被格恩纳尔伤到……当然他只是太着急了。
心里堆积满溢的话语因为我这别扭的性格说不出口，上前一步的我顺势紧紧抱住了身前微微发颤的格恩纳尔，他那温暖的体温在鳞片和肉体触碰瞬间窜上了我冰凉的身体，厚重的鼻息打在我的肩侧。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直到从耳畔听到从未在他面前流过泪的我略带哽咽的呢喃，几戳泪水凝成的冰屑落在他的肩上。
〖……我的生命里已经只有你了，哥哥。〗
我不想让任何龙看到我这个疯子软弱的一面，唯有格恩纳尔，能让我宣泄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即便如此，以前也只是在他面前抱怨与谩骂，即便是父亲的背叛也没有让我留下一滴泪水。
但母上离开我们后的压力与不安，在这一刻终究还是戳破了我那写满逞强的面具。
现在真的只剩下我保护格恩纳尔了。至少……格恩纳尔不能自己选择放弃。
我低声的呢喃不知让一向自卑的格恩纳尔有了怎样的心情，咬了咬牙的他终于也将伸出他那结实的爪子紧紧抱住了我，下定决心而产生的庞大力量似是要将我融入他的怀抱，一只爪子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后脑勺，耳边传来他低哑的细语。
【抱歉……我根本不是个称职的哥哥，从来都是你为我付出一切，我真的很感激，也很愧疚。而现在，我的生命里也只剩你了，戈斯维顿。我也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
这句话，我已经等了两百五十年了。格恩纳尔啊，只有你才能赋予我生命的价值。如果我所做的一切能让你觉醒，跳脱这老旧古板的制度给你铺出的死路，我所做的一切便有了意义。
【所以，我们，反抗吧。】
遍历两百五十年苦难的这一刻，鼓起勇气的格恩纳尔第一次从我的身后，站在了我的身旁。
（第四十六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