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 | 白桦林、海边小屋与天空之血

山连着海。海边有一座小屋，被一圈诡异荒凉的白桦林包围着。树皮上的每一个节疤都是一只窥视的眼，是名为圣痕的瘢伤，是令人惊骇绝望的深渊。掉下去便会被一只变形枯黑的骨手抓住，你可以听到它多年不见天日、不堪重负的破碎声和来自于四面八方的狞笑。狞笑来自于深渊。狞笑来自于绝壁。然而狞笑其实是从光明中诞生的，这一点鲜为人知，又或者被回避了。白桦林的叶子是一团团绿色的鬼火，并且它们流动——也就是说它们实际上就是同一团。它们永续燃烧。你不可能见到火焰无力地发黄，从亘古的大火里脱落。没有人能够幸存，也没有火能。只有当你转过身去、别过眼去，你才能在无知中继续活下去并且预备着有一天被鬼火在死寂中吞下肚中。生吞活咽你这样一个存在并不会惊动哪怕一只飞鸟。

然后我们该谈谈小屋了。小屋其实并不可能是存在的，它怪异斜倚的墙体是灰绿色，如同死亡若为人该有的皮肤，泛出恶心的光芒。它结合方、圆，用棱角构成彻底的弧度，用斜斜断裂的柱子支起时而低矮时而高耸入云的房顶。小屋有开放的地下室，几根立柱相互交错、向海舒展出去。柱上爬满海贝，然而不用看也知道全是空壳、全是尸体。地下室中放着几张小屋的直观图，用橙红色、紫色与一见便一定作呕的恶俗粉金色标出几块随机的区域。不会弄清那代表了什么分异。然而既然你在这儿存在并且这儿存在着一个存在的你，自然小屋不该不存在。海水涌上来，灰黑色的水如铁块但泛起破碎的泡沫。地下室淹没了，发出惨叫。

山张开自己的巨口，用喋血的真诚微笑再次邀请你带着自己和海边小屋一起走向他的怀抱。

白桦林刺破天空，蓝色是留不住的，于是以血的样子无声滴落。天空之血令人不解地在废土上恣意流淌。